从萧青芷下葬那天开始，顾临煜便再没流过一滴眼泪。

    宫人们看到他麻木的神情，都在背后偷偷议论他的冷血无情，甚至连永德帝也曾因为他不肯哭而对他投来过谴责的目光。

    只有他自己知道，又或者是、只有那个从始至终都陪在他身边的少年知道——

    他的泪，早已随着那个夜晚的风消逝了。

    而曾被他抱有过热切希望的父皇，却终究没有动那个女人一分一毫。

    除了象征性地补偿给他一个太子的名号。

    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太子之位，但这个被众人虎视眈眈的储君之位，某种程度上，却是母后用性命替他换来的。

    自那以后，他便暗暗发誓——

    有朝一日，他终会还母后一个公道。

    也是从那时开始，他便对永德帝寒了心。

    其实有时候顾临风的一点也没错，他或许从来都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

    而唯一让顾临煜庆幸的是，那些令人难熬的时日里，还有一个人不曾离他而去。

    ——

    永德帝后来又和顾临煜了很多。

    大抵是因为身体每况愈下，永德帝也应了那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难得地开始回忆起萧青芷。

    他甚至难得地没有再生疏地叫顾临煜太子或者老三。

    而是像天底下所有的父亲那样，喊着顾临煜的名字——

    “煜儿，朕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的母后。”

    顾临煜最终还是在离开永德帝的寝殿之时，向太医询问了永德帝的状况。

    “回殿下……”太医明显有些欲言又止，“皇上他原本还能有半年时间，但近来不知为何病情更加变本加厉。现在……最多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

    “孤明白了。”顾临煜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清冷。

    永德帝迟来的道歉虽然早已无用，但顾临煜却还是难免有些心情复杂。

    但好在于他而言，三个月……已经足够了。

    即将离开宫门的时候，顾临煜却明显感觉到跟在自己身后的脚步声。

    他回头的时候，才发现是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女童，正是萧青竹唯一诞下的那位女儿——

    松乐公主……

    见顾临煜已经发现了自己，松乐公主只好磨磨蹭蹭地跑到顾临煜面前。

    “太子哥哥。”松乐公主心翼翼地朝顾临煜喊了一声。

    她才刚刚过完九岁的生辰，又向来生的瘦弱巧，现下跟踪顾临煜被抓包后，更是显得颇为无辜可怜。

    “你怎么在此处？”顾临煜皱了皱眉。

    因为萧青竹的原因，他与这位妹妹的关系虽然算不上多么好，但却也并不差。

    甚至松乐再一些时，还时常黏着他和周星澜不肯放，后来他在太子府常住不怎么回宫中，便也与松乐慢慢生疏起来。

    但松乐此时跟他到此处，明显是有话想问：“太子哥哥，我刚才看见你从父皇的寝殿中出来。”

    九岁的孩子，已经有了完整的想法和意识，在某些事情上也隐隐有了自己的感知。

    “我这几日想去看父皇，可是宫人们都不愿意放我进去。”松乐公主到这里又肉眼可见地委屈起来：“我听人，父皇病的很严重。”

    “太子哥哥，你能不能告诉我，父皇他……究竟得了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