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哑巴的爱情05两个人都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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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哑巴之所以想买电视机,是因为那日无意间听见张青的孩在羡慕别人家的电视。他什么都做不了,但或许可以买个电视机。

    但是阿爸拒绝了他的请求。

    阿爸:“你买了电视,你自己送过去吗?如果你自己送过去,那么目的昭然若揭了。如果你不送过去,总不能又叫石黛送吧?”

    哑巴比划比划,意思是让阿爸替他送。

    阿爸还是不同意:“电视机又不是一包盐一捆柴火,张青会不明不白的收下吗?”

    哑巴很失望,他垂下眼眸,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送。”阿爸又:“她老公已经死了两年,这时间不长不短。你要真有心,不如找个媒人一,指不定有戏。”

    张青老公死了,又有一儿一女,她要改嫁容易,可是带着两个孩就不容易了。再,张青也舍不得她的孩子,如果她一个人走了,还不知道这两个孩要受什么样的苦呢。

    但是哑巴不一样,哑巴可以接受她的孩,也愿意照顾她们母子三人。在这样的深山里,一个女人独自带着孩子,是件非常辛苦的事,光是农活就能把一个人压垮。

    如果哑巴和张青真的成了,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反正不管是哑巴还是张青,目前都是人们饭后茶余的谈资。要么不去扰,要么大张旗鼓的去追,这是阿爸的意见。

    然而哑巴却低着头,不话。

    可惜哑巴只是个哑巴,他再怎么心地善良,乐于助人,也是一个家庭条件极其恶劣的哑巴。

    阿爸把两百块钱还给哑巴,告诉他想好了可以告诉自己。如果他不怕闲言碎语想付出行动,阿爸愿意给他买电视机,也愿意助攻。

    ******

    又过几日。石黛放学回家的时候,看到了酒鬼。

    酒鬼又去买酒了,手里拽着一块钱,拎着个“老山可乐”酒瓶子,一摇一晃去买酒。苗人大多人家都会有备酒,比如阿妈,家里就存了好几坛子。可是酒鬼家只有男人,没有女人,所以没有备酒。

    他每天都去买酒,钱多的时候拿大瓶子,钱少的时候拿瓶子。

    “酒鬼。”路上有人见了,冲他到:“今天喝了多少酒?”

    酒鬼伸出手指,然后弯曲,有点像个“7”字。那人见了,笑道:“今天才喝半斤啊,你不得行咯。”

    一根手指是一斤,半根手指就是半斤。

    酒鬼也笑,对着他道:“我现在去买一斤,你喝吗?”

    路人:“不喝嘞,我还要去干活。”

    现在十月,山里已经变冷,就连树叶都开始霜。酒鬼穿着件单薄的衣服,心里眼里只有酒。那路人见酒鬼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又道:“酒鬼,你天天这样喝酒,钱都被你糟蹋光了。你家哑巴还怎么娶媳妇哟。”

    酒鬼顿了一下,可不到两秒,又继续往前走:“滚蛋,不喝酒就滚蛋。”

    路人嘿嘿一笑,扛着锄头走远了。

    酒鬼喝酒的态度和实力都到了一种境界。他可以站着喝,坐着喝,斜歪着喝,还可以在家里喝,外面喝,树上喝。有时候他喝多了直接睡在路上,夏天还好,没有什么危险。可一到冬天,天黑了没有回家的话哑巴就会出来寻找,然后将其背回家,生怕他会冻死。总之,大家看到他的时候,他都是微醺状态。

    有些嘴巴不饶人的对哑巴:“找他干嘛,让他死了算了。”

    哑巴也不生气,只是自顾自的把酒鬼背回家。

    石黛是害怕酒鬼的,她总觉得酒鬼很吓人,不像哑巴,哑巴会跟他们玩,还会给他们这群孩摘果子吃。

    酒鬼像个孤魂野鬼。

    这天,外婆家杀了猪,叫石黛一家去水春寨吃饭。阿妈锁上门,抱着石黛一起出发去外婆家。阿爸早上的时候就在外婆家帮忙杀猪了,阿妈和石黛到的时候,他给了阿妈一个猪腰:“拿去烤着吃吧。”

    现在天冷了,山里人喜欢烧炭火。烧炭火的时候总要烤点什么,比如红薯,比如玉米,再比如猪肉。阿妈找来铁架,把阿爸处理好的猪腰放在上面。石黛闻着香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阿妈把烤好的猪腰给石黛,然后去屋外洗手。刚一出去,就看到张青挑了一担猪草走过来。

    “青姐。”阿妈叫她:“去地里回来啊?”

    张青看向阿妈:“对啊,地里长草了,顺便除草。”

    张青养了三头猪,两头牛,孩子上学,油盐酱醋,全靠这几个家畜。好在她十岁的儿子也懂事,她去地里干活的时候,一双儿女会帮忙喂猪放牛。

    “我们家今天杀猪了。”阿妈又:“快把猪草放下,一起吃饭吧。”

    “不了。”张青拒绝:“我先回家喂猪。”

    “猪晚一点喂也没事,过来喝点酒。”阿妈着过去帮她卸下担子:“把你家孩也叫过来,一起吃。”

    苗人经常相互照顾,吃饭喝酒喜欢人多热闹。比如阿妈,有时候一个人吃饭闲着慌,就端着碗去邻居家一起吃。家里有什么好菜,也喜欢把邻居叫过来。大家相处都很和谐。

    阿妈把张青招呼进屋,并且吩咐石黛:“你去把张婶家孩叫过来一起吃饭,你知道她家在哪里吗?”

    正在啃猪肝的石黛:“知道,她们家门前有一颗石榴树。”

    这颗石榴树还是张青结婚时候和她老公一起种的,那会儿他们也恩爱得很,虽然劳作辛苦,但日子有奔头。可是现在,张青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两个孩。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她不会再有自己的人生了,她只能努力拉扯一双儿女,等着他们长大,各自嫁娶。到那时,她可能已经白发苍苍,进入暮年了。

    阿妈跟她聊了一会儿,大多是交流地里的事。到张青送的腌青菜,阿妈赞不绝口:“你是怎么做的?每回我腌菜的时候,不是太辣就是太咸,弄不好。”

    “放点白酒进去。”张青:“辣椒也要适量。”

    “你看你带着两个孩挺辛苦的。”阿妈突然岔开话题:“我带一个都觉得累,你没想过再找一个吗?”

    到这个,张青只能苦笑:“我带着两个孩呢,上哪找。”

    确实,女人要改嫁并不难,难的是她舍不得这两个孩。

    “不定有人愿意让你带孩一起呢?”阿妈想了想,又:“其实,新米节那天我姑娘给你送的东西,是哑巴叫她送的。”

    是这样的吗?

    张青是个聪明人,这么一,她就懂了。

    可哑巴也是个苦命的人,两个苦命的人依偎在一起,谁知道会不会更苦呢?

    阿妈之所以出来,是希望张青能考虑考虑,以哑巴勤劳善良的品性,他们或许会奔向一个更好的未来。山里的日子是艰苦劳累的,她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实在太不容易了。

    张青低着头,看向火盆里的炭火。炭火里面还有一个红薯,是刚才石黛烤的。此刻红薯一面还生,另外一面却要糊了。如果没有人翻它,怕是不能吃了。

    阿妈用火钳,给红薯翻了个面:“哑巴除了哑,其实比其他人都好。你看我家二奶奶的三儿子,一整天吊儿郎当,好吃懒做。他会话又怎么样呢?兜里的钱还没哑巴多。”

    “也不是一定要怎么样。”阿妈又:“我只是想把这件事告诉你,哑巴他怂。怎么决定还是看你自己的。”

    没错,哑巴太怂了。

    哑巴担心自己大张旗鼓的追求会让张青受到非议,给她带去困扰。再者,她能看上自己吗?听她会写字的,会写字的女人自己根本配不上。如果结果不能尽人意,那何必多次一举。

    这件事本来阿妈不该管的,但是总觉得自己提这么一嘴指不定有希望呢?张青也好,哑巴也好,总有人迈出第一步。如果因为担心害怕就不去破现有的生活,又何谈新的生活。

    张青依旧盯着火盆,脸上被火光映照得有些通红。她其实张得挺好看,大眼睛,柳叶眉。可是长年的劳作让她皮肤变得十分粗糙,人也被晒黑了许多。

    “算了吧。”张青:“一个人也挺好。”

    这两年来,张青吃了很多苦。午夜梦回的时候,她都会想到自己那过世的丈夫。犹记得,那会儿他们好了,存点钱,给儿子盖个房子,给女儿存些嫁妆。让他们读书、写字、考大学,日后若是能走出大山,那便是迎来曙光了。他们的生活明明很美好的,不知为何忽然就分崩离析。

    记得查出重病的时候,张青哭了一夜。得知命不久矣,他丈夫到是比她坦然:“你以后改嫁吧,找一个健康一点的男人。孩就给我妈养,你带着不好嫁。”

    然而张青的男人并不知道,他死后不到一年,他阿妈就改了嫁。

    只有张青还守着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