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丽家也是刚吃过饭, 开门见是余沐歆过来，周丽扬头就喊道：“猪娃！过来跟你沐歆姐问好，老刘啊, 赶紧把茶碗冲冲干净。”

    余沐歆不好意思的连忙摆手, 然后又弯腰揉揉猪娃的大脑瓜, 这才道：“姨你不用忙, 不然我就更不好意思了。”

    “害，你救过猪娃的命, 跟我还客气啥啊，吃饭了吗，我家刚吃过，再给你开灶台热碗粥喝吧。”

    周丽这代人都是挨过饿的, 表达亲热的方式多是给吃的。

    余沐歆笑着道：“我吃过饭了，过来找你是有点事儿想商量, 跟赵队长有关。”

    提到赵老三, 周丽看了眼余沐歆，随后招呼她进了里屋话。

    “妮子, 出啥事了？”

    余沐歆：“姨，你今儿不是让我去找赵队长要玉米种子吗，谁知道我碰巧看见他支开了警员, 带着赵东亮上后山去了。”

    随后, 余沐歆将上午听到的话跟看到的情况详细了一遍。

    “我之前并没有见过大烟，但看书上描述过气味颜色，所以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况且他们之前是把东西藏在山里的, 之前经常有人上山，如果真是特别重要的物品, 他们能藏到哪儿去呢？”

    周丽听完以后，脸色也并不好看。

    大烟这种东西可是明令禁止不允许吸食售卖的，赵老三到底依仗着队长的职位干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事儿。

    “妮子你没上过山不知道，山里最好办的事情就是藏东西了，找个油纸袋或者木匣子，随便找个地方挖个坑，根本没人找得到。对了，那玩意儿你带了吗，我瞧瞧。”

    余沐歆掏出手帕，将那一片指甲盖大的褐色物体拿了出来。

    “这有这一点？”

    余沐歆点点头，“就这还是从边缝里掉出来的，要不是留了神，也找不到了。”

    周丽皱起眉：“我之前听人提起这东西虽然难闻，但燃烧起来后却很香甜，就这么一点的话，咱们烧都没办法烧，要不咱们报警就没有证据了。”

    “报警吗？”余沐歆略微思考了会儿，接着道：“可是咱们根本没办法证明这东西就是赵老三掉出来的，万一报了警，他们已经早把东西转移出去了，不是草惊蛇吗。”

    周丽赞同的看了眼余沐歆，过了会儿，她道：“这样吧，这两天内，我找个借口去赵老三家看看，同时让老刘帮我留意着村里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有哪些，有没有什么动静。”

    余沐歆：“他现在应该还没有发觉自己的漏洞，但是姨你千万要心点，赵老三这种人都是亡命之徒，大烟能上瘾，吸了以后听都没人性了，大脑意识不清楚，什么事儿都干的出来。”

    “我有分寸，这几天你注意尽量别跟赵老三有过多交集，最好一点也别留意这个人，省的他联系今天上午的事儿，怀疑你什么了。”

    余沐歆神色凝重的点点头，之后将东西心包起来回了家。

    *

    卢燕虹见完吴季参回家时，自己的屋门开着，余凤菊正在里面站着叠衣服跟床单。

    “妈……你回来了。”

    余凤菊闻声并没有回头，自顾自的收拾着，淡淡道：“毛纺厂家属院已经收拾出来了，我今天晚上就把你弟接过去。”

    卢燕虹微微一顿，“那……妈你路上心点，我暂时还有事情，还回不去，妈，你给我点时间，我以后一定能混出息。”

    她是不可能现在回去的，好不容易赶在余沐歆之前认识了吴季参，她如果走了，不久又给余沐歆机会了。

    余凤菊终于回过头瞥了眼卢燕虹，她现在一点也看不透眼前这个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女儿。

    “这次考试你已经没戏了，为什么还非要留下来？燕虹，这几个月你好像变了个人一样，你就不能跟妈句实话吗？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你突然变化这么大。”

    卢燕虹转身将门关上，委屈道：“妈，我，我怕我了你会相信，这件事很复杂的。”

    余凤菊见真的有内情，之前的气消了一半。

    到底卢燕虹还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再怎么也不会撕破脸。

    “你不妈怎么能判断到底信不信？妮子，是不是你遇到了什么逼着你干什么事儿了，还是别的啥？“

    卢燕虹犹豫着不敢开口。

    前几年破四旧击封建迷信，现在就算是乡下，也很少有人真的相信那些鬼神之，更何况重生这种事情更加离谱。

    卢燕虹：“没有人逼我，不是这些事儿……”

    “那你倒是啊！”余凤菊着急起来，“我可是你妈，还有什么不能的。”

    卢燕虹搓着衣角，犹豫了很久，终于下了狠心，开口道：“那一会儿您听完可千万别把我当成精神病，这事虽然不可思议，但确确实实发生在我身上了。”

    接着，卢燕虹低声将自己重生的情况大致了一遍，余凤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诧异，慢慢转化为了惊恐。

    “妮子，你不会受什么刺激了吧。”

    卢燕虹跺跺脚，气的红了眼睛，“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我，但真的是这样，只不过有些我没猜中的事儿可能是受到了我重生的影响，有了偏差，如果我撒谎的话，出门就被雷劈死。”

    “瞎什么呢。”余凤菊瞥了眼卢燕虹，接着狐疑道：“你是，上辈子咱们一家后来都过得很凄惨，但是余沐歆耍心机嫁给了什么吴季参，反而成了阔太太？”

    卢燕虹点点头，“没错，所以我这些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赶在余沐歆之前认识吴季参，接触赵东亮也只是想让他帮我进大队里上班，但现在赵东亮靠不住了，我考试也没成，妈，我做这一切也都是为了咱们家，以后我要能嫁给吴季参，怎么可能不顾念你们养育我这么多年的感情呢。”

    余凤菊目光有些呆滞的坐了下来，她愣愣看着面前的砖墙，还是觉得这事儿过于离谱。

    “妈！我根本没有撒谎的必要啊，而且你看，我猜中了余沐歆要去考会计，还提前知道一个没见过的吴季参会来咱们村，这都能证明我的话。”

    吴季参来里坝村的事儿很少有人知道，卢燕虹总不可能提前去城里看了他的档案袋。

    余凤菊一激灵回过神来，一把拽住卢燕虹的胳膊，“好妮子，妈信你了！”

    卢燕虹眼眶一红，委屈的抱住了余凤菊，“太好了妈，这些天你不理解我还吵我，我都难过死了。”

    余凤菊轻轻拍了拍卢燕虹的肩膀，顿了顿，问道：“你给我这个吴季参到底咋回事儿，为啥你进大队，才能跟他接触上。”

    “还不是上辈子余沐歆靠着作弊跟赵东亮的关系进了大队，她接触过吴季参后，就接着大队的名义，故意给吴季参安排轻松的活儿，给他送吃送喝，我这才也动了同样的想法，不过妈，这次我提前认识了吴季参，而且刚才还去见了他。”

    接着，卢燕虹将刚才的事儿了一遍，可听完卢燕虹的话，余凤菊却皱起眉。

    “余沐歆的做法不一定就适合你，而且你只这个吴季参看孩子怎么行，还得多多关心他，余沐歆从前不是故意给他安排轻松的活儿吗，你就直接下手帮他，让他看到你对他的关心！”

    “妈，你，你支持我？”

    余凤菊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对啊，余沐歆算个什么东西，你各方面都比她强，这好事不能总叫她占了吧。这是老天爷心疼你，特意给你给咱们家发的恩赏，你就应该早点告诉我，我是过来人，不定还能给你出出主意。”

    余凤菊着站了起来，“不过我今天还是得先回县城一趟把你弟接过去，等我把家里收拾安顿好了，就回来帮着给你出主意。”

    卢燕虹感动的一塌糊涂，眼泪汪汪点点头，送余凤菊离开了。

    第日，卢燕虹一早起来，琢磨着余凤菊的话，揣了几个西红柿，拎着竹筐往田里去了。

    *

    余沐歆考完试后问了岳国仁教授，他们这个成绩得两三天才能下来。

    这两三天，余沐歆还得接着去田里上工。

    现在正是夏种玉米的时候，两人搭伙，一亩地最快也得将近一天才能完成。

    不过播种比割麦子要轻松一些，她跟邹梅花两人一起干活儿，还能没事聊聊天，时间过得也挺快。

    “哟，那不是燕虹妮子嘛。”

    跟邹梅花余沐歆差不多进度的顾大宝直起腰擦汗的功夫，瞧见了在田埂上四处张望的卢燕虹。

    闻言，邹梅花也看了过去，嘲讽道：“是啊，她往常可从不下田，人家是城里人，今儿怎么舍得过来了，今儿赵队长家儿子也没在这儿啊。”

    马丹霞淡淡道：“邹梅花，你有话的功夫不如多干点活儿，我家的事儿轮不到别人。”

    话是这么，可卢燕虹现在的名声也确实不好。

    但家里到底收了余凤菊粮票，马丹霞还是在众人的目光中冲卢燕虹招了招手。

    “燕虹妮子，你咋过来了。”

    卢燕虹走过去后，从竹筐里拎出茶壶，倒了碗凉白开递给马丹霞跟陈桂英，“姥姥你们辛苦了，来看看你们，带了点水。”

    陈桂英这下得意了，大口喝完茶水，笑道：“瞧瞧还是我外孙女懂事，到底是城里来的，素质教养就是不一样。”

    邹梅花翻了个白眼，目光落在卢燕虹带过来的竹筐上，“一壶水至于带个筐嘛，又不来干活儿。”

    陈桂英瞥了眼邹梅花，“你懂个屁，人家城里人出门都带个包啥的哩。”

    卢燕虹则笑了笑没有多什么，余光不停的在田里找着什么。

    终于，卢燕虹在最南边靠着田埂的地方看到了吴季参的身影，他比周围人高上不少，身材也壮实，虽然在干活，但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

    “姥，我去那边田埂上歇会儿，茶壶就搁在这儿了，你们渴了记着喝。”

    看着卢燕虹离开，顾大宝忍不住撇了撇嘴，“咋就这么娇贵，倒个水就累了……”

    邹梅花：“顾大哥，这你就不懂了，这叫没有格格命得了格格命。”

    周围干活儿的人闻声都笑了起来，陈桂英冷哼了一声，“懒得搭理你们碎嘴子。”

    其他人看不知道，余沐歆则一眼就看出卢燕虹这是冲着吴季参去的。

    余沐歆冷眼看着卢燕虹，她果然直接走到了吴季参的身边，笑的温柔如水，不知道着什么。

    邹梅花顺着余沐歆的目光看过去，瞬间八卦之心燃烧了起来。

    “啧啧，燕虹妮子怎么跟吴季参上话了，听他爸坐牢了哩。”

    陈桂英连忙急着撇清关系道：“瞎啥，他在田埂哪儿干活，正好碰上了呗。”

    “碰上？”邹梅花笑道：“碰上还带给西红柿的呀，诶大家伙儿都来看，给自己亲姥姥喝水，西红柿分给一个外人吃。”

    这边热热闹闹凑在一块看笑话，卢燕虹那边儿还没有听见，她正努力保持着自己最完美的微笑，关心吴季参。

    “吴季参同志，你就收下吧，一个西红柿而已，你干了这么久的活儿也辛苦了。”

    吴季参已经有很久没吃过西红柿了，但还是咽咽口水，推脱到：“不用了同志，我喝口水就行。”

    “那咋成呢，你现在借住在别人家里，恐怕很多事儿都不方便，而且东西也不能随便吃吧，我这儿带了好几个呢，你吃完剩下的给鹏带回去，他孩子家肯定也喜欢，对了，我昨天给他的糖你要记得叮嘱他少吃点，否则牙容易坏。”

    吴季参微微有些动容，他犹豫着接了过来，“谢谢你卢燕虹同志，你对我真好。”

    卢燕虹闻言心里一喜，“我了你有事儿可以随时找我帮忙，我以后会尽量照顾你的，请你一定不要因为家庭原因就放弃自己，一定要努力改造，将来你肯定大有可为。”

    吴季参虽然是个结过婚的人，但却直接省略了谈恋爱的步骤。

    他脸上一热，侧过头道：“你是第一个这么鼓励我的，卢燕虹同志，你真是个热心肠的人。”

    卢燕虹眨眨眼睛，正要接着什么，就听见一声呵斥。

    “燕虹，你干啥呢？！”

    陈桂英掐着腰走了过来，刚才邹梅花那么她还不信，一看卢燕虹拿着自家的西红柿给吴季参，陈桂英再也忍不住了。

    陈桂英手上的皮肤树皮一般，干瘦的能清晰看到骨头印子，但力气却莫名很大。

    她走过来，一把夺过吴季参手里的西红柿。

    因为力气太大，西红柿被抓出两个窟窿来，汁水溅出来，橙红橙红的流了吴季参一手。

    “这好东西咱们还不够吃呢，你给他干啥，他这种人就只配吃糠。”

    “姥姥！”卢燕虹不高兴的皱起眉。

    “姥姥，你不能这么吴季参同志，他的父亲做错了事，跟他又没关系，他也是无辜的。”

    陈桂英嫌恶的看着吴季参，“无辜个屁，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他爹不是好东西，儿子也差不了多少。”

    “我不允许你这么吴季参同志！”

    卢燕虹护在吴季参身前，一副要跟全世界对抗的样子，出了这句雷的余沐歆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的话。

    不愧是原书女主，她值得！

    卢燕虹接着道：“吴季参同志是大学生，现在他只是暂时被家人连累，到底也是可怜人。姥姥你也太没有同情心了吧。”

    “啥玩意，同情他？他可是国家要求下放改造的人，你同情她不如同情一条狗。”

    陈桂英看妖怪一样看着卢燕虹，马丹霞翻了个白眼附和道：“你咋不同情同情你姥姥跟大娘呢，白放着好东西给外人吃。”

    吴季参下乡以来，虽然大家都对他避之不及，但至少他每天只需要低着头干活儿就行了，人家再如何瞧不起他，也没有对着脸直接骂。

    现在托卢燕虹的福，把这些天躲过去的闲言碎语听了个遍。

    “够了！”吴季参大斥一声道：“卢燕虹同志，我已经了，我不需要这东西，你拿走吧，我还要干活，请你们不要扰我了！”

    吴季参的声音很大，他手里还拎着个放种子的铜盆，马丹霞被这一嗓子吓得微微一哆嗦，回过神后抢过卢燕虹手里的竹筐，拉着陈桂英就走。

    “走吧妈，燕虹妮子心太善了，东西拿回来就行，别跟这种人多话了。”

    卢燕虹不管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冷哼一声，转过身扯出一丝微笑，安慰吴季参道：“吴季参同志，谢谢你替我解围，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他们刚才的话的确很过分，但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吴季参有些疲惫的看了眼卢燕虹，“没事，我习惯了。”

    卢燕虹闻言接着道：“她们虽然是我的家人，可跟我的想法完全不同，你这么优秀的人，等他们理解你了，一定会跟我一样欣赏你。”

    “……嗯，但现在我需要继续干活儿了。”

    “我帮你一起！”卢燕虹立即道。

    可吴季参用余光看了眼周围全等着看热闹的目光，有些不耐烦起来。

    “同志，这里是田里，你不怕别人误会吗？”

    卢燕虹看了眼周围，仍旧一副与世界为敌也要守护的神情，严肃道：“我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只要我自己问心无愧就够了。”

    吴季参：“……”

    但他在乎啊！！

    “卢燕虹同志，你要真想帮我忙，可以去看看鹏，昨天他犯错误，大姑把他关在了家里不让出门。”

    卢燕虹闻言，义正言辞道：“吴婶儿怎么能这样做，鹏还是个孩子，又不懂事儿，太狠心了，你放心，我这就去。”

    等卢燕虹一走，周围的人立刻炸开了锅。

    邹梅花拉着余沐歆声问道：“你分家出来前，能看出来卢燕虹脑子出问题了吗？”

    余沐歆认真想了想，摇摇头，“没有，应该是分家后她才神经了的。”

    “真是神经了？”顾家媳妇儿凑过来问道。

    余沐歆：“我反正看着她脑子不太正常。”

    邹梅花砸吧砸吧嘴，“都这样了，不是脑子出问题得了神经病，就是想男人想的发疯了。”

    顾家媳妇儿突然想到了什么，猛拍了下大腿，“昨天晚上我们都吃完饭了，吴季参领着孩子在院子里，卢燕虹敲了我家的门，跟吴季参了些什么就走了。不定，是赵东亮跟她分开，她就是想男人了，这才找上吴季参的。”

    “真恶心。”

    “可不是嘛，太下贱了也。”

    “我看吴季参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谁勾引谁还不一定呢……”

    这些话卢燕虹离开后听不着，可吴季参却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确实一开始有些感激卢燕虹对自己的关心，可现在，吴季参只想让这个女人离自己远一点。

    *

    随后两天，余沐歆除了正常上工以外，还去了趟外坝村替余书军办了下学期的入学手续。

    余书军已经八岁了，之前陈桂英故意拖着不给交学费，这才耽误了时间。

    余芸芸年纪还，这年代只有县城有厂办幼儿园，余沐歆就让她白天跟着自己，或者送到邹梅花家。

    这天，余沐歆把余芸芸送去邹梅花家，跟邹梅花的儿子一块玩，随后到了田里，刚准备挽起袖子，就听见周丽的家的猪娃跑着过来。

    “沐歆姐！县城来人了，还拿着你的档案跟成绩，我妈喊你快去大队哩！”

    “档案？”邹梅花面露诧异，但眉眼间全是兴奋，“沐歆妮子，是不是你考上大队会计了？！”

    猪娃挠挠头，“唔，我妈就是啥会计来着，我也不太懂。”

    余沐歆对这次考试有九成九的信心，现在结果正式出来了，还是掩盖不住的高兴，她脚下步子不自觉加快往大队走去。

    刚一进院子，就看见周丽领着大队其余六七位工作人员给她鼓掌，周丽一手拿着档案跟成绩单，一手拿着个大红花，见余沐歆进来，直接给余沐歆套到了脖子上。

    “县城工作人员才送过来的，沐歆你太厉害了，成绩竟然是满分，我一开始还想着如果没考上怎么跟你呢，你有这么大能耐，咋不早拿出来。”

    余沐歆接过成绩单，看着上面满分七十分几个红色大字，心下彻底松了口气。

    “姨，这都是运气，大家也别客气了，我怪不好意思的。”

    “有成绩当然要表扬，要夸奖，有啥不好意思的。以后咱们就要一起工作了，正好给你介绍介绍。”

    着，周丽将大队里的人一一介绍了一遍，因为县城来人的缘故，平常很难见一面的赵东亮也在。

    介绍到赵东亮时，余沐歆突然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赵东亮同志，麻烦你回家跟赵雯雯同志一声，让她尽快履行承诺，过来认爹。”

    赵东亮脸色一白，抿着嘴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大队里人并不多，除了余沐歆周丽外，还有两个女同志，其中一个身材高挑不等周丽介绍，先伸出了手。

    “余沐歆对吧，我叫莫彩娜，是大队记工员。”

    莫彩娜身材长相在里坝村都算出挑的了，年轻时候求娶的男人成群结队，可她挑来挑去，挑到了二十六岁，现在还没有找到婆家，因此村里有不少关于莫彩娜的闲言碎语。

    余沐歆之前来大队时，偶尔撞见过两次莫彩娜，但她总是扬着下巴，很少跟人话。

    “你好莫彩娜同志，我听你工作这么多年一次错都没出过，而且还是最早上高中的一批学生，以后请多多指教。”

    莫彩娜没想到余沐歆言语中居然有欣赏她的意思，于是愣了片刻，难得露出一丝笑意，“都是同事，互相关照吧。”

    余沐歆点点头，随后互相认识过，等人都散了以后，周丽这才拉着余沐歆进了办公室。

    “这是我跟赵队长的办公室，我叫人多加了一张桌子，往后你也来这儿。”

    两人着走了进去，结果屋里竟然坐着个老熟人。

    “汪队长？”余沐歆诧异道，“你怎么也来了。”

    汪有成笑道：“我也没想到能这么快又见面，这次我来，有两件事要办，第一是协助国家石油工业部在后山建煤层气研究开采实验室，第二则是跟你们大队队长有关。”

    余沐歆跟周丽对视了一眼，看了眼门外，低声道：“赵队长吗？”

    周丽点点头，“放心，赵老三这会儿带着其他警员去后山了。目前这件事要私底下先进行调查，汪队长还发现他可能还私自调用了政府给里坝村的行政拨款，情况比较严重，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余沐歆立即道：“没问题，只要组织需要，我随时准备着，汪队长你尽管。”

    “是这样的沐歆。”

    周丽抢在汪有成前面，略有些歉意的道：“之前你跟我，你几年前见过赵老三去找陈桂英，汪队长现在负责调查这件事儿，我就告诉了汪队长信里的证人是你，汪队长就想让你一起去余家找陈桂英问询搜集证据。”

    汪队长顿了顿，补充道：“周丽队长也跟我了，那毕竟是你奶奶，如果余沐歆同志你要不同意的话，这事儿可以再商量。”

    “我同意。”余沐歆几乎没有犹豫，立即道：“像赵老三这种对人民群众不负责的人，就应该彻查，其他帮助包庇他的，不管是谁，都应该受到严惩，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见余沐歆确实没有不高兴，周丽这才松了口气。

    “周队长，昨天的事儿你跟汪队长了吗？”余沐歆忽然提醒道。

    周丽：“还没顾上呢，今天上午我找个借口，是去给赵东亮相亲，到赵老三家看了一圈，什么痕迹也没有。不过那玩意儿他们肯定不会随便放置的。”

    着，两人将从麻袋中发现了疑似大烟的东西跟汪有成了一遍。

    经验老道如汪有成，听完后也骤然变了脸色。

    “这件事先按下不提，等我通知局里，不定能钓上来更大的鱼。”

    余沐歆赞同的点点头：“那我今天把那一块东西拿给你，主要我们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大烟。”

    “不管最后是不是，我觉得余沐歆同志这种时刻警惕的思想觉悟，就很值得宣扬。”

    汪有成赞赏的看着余沐歆，脑子里却莫名想起了秦景遥。

    “对了余沐歆同志，上次景遥把自行车还你了吧。”

    余沐歆一顿，点点头，“还了，秦景遥同志是个很热心的人。”

    汪有成失笑道：“他热心？他平常最热心的事儿就是在研究中心鼓捣那些个我看不懂的东西，对人这么热心还是头一次见。”

    “这样啊。”

    余沐歆微微一笑，将话题带了过去。

    *

    下午上工时，余沐歆特意没有去大队，而是先去了麦田里。

    余沐歆考上的消息一早就传开了，她刚一过去，就被一群人围着问东问西。

    而不远处的赵雯雯，则一脸土色站在哪里。

    魏晓芬跟余沐对视了一眼，故意道：“哟，赵雯雯同志也在啊，我记得你可是有话要跟我表姐呢。”

    被魏晓芬这么一起哄，大家也都想起来还有赵雯雯余沐歆赌这回事儿，秉承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态度，不少人嚷嚷起来。

    死赵雯雯都没有想到，余沐歆竟然真的能考上会计。

    她黑着脸，在众人起哄声中走到余沐歆跟前，她靠近了一些，低声道：“咱们，能私下吗？”

    “不能。”

    看着余沐歆露出得逞的笑意，赵雯雯咬咬牙退了一步站得笔直。

    “爹！”

    她这边脆生生的喊完，周围立即响起一阵大笑。

    余沐歆看着已经跑远的周雯雯，耸了耸肩。

    并不是余沐歆狠心，如果现在情况变一变，她没有考上会计，那么依照赵雯雯的性格，肯定也不会轻易饶了余沐歆。

    另一边赵雯雯捂着脸跑到了家里，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她刚一开大门，就闻到一股奇异的香甜味儿。

    赵雯雯脸色一变，‘嘭’的一声把门关上，正要往外面走，里头赵东亮走了出来。

    “是雯雯啊，我还以为谁呢。”

    赵雯雯擦了把眼泪，瞪着赵东亮，“爸不是让你这几天老实一点，别在家里抽吗？”

    赵东亮眼眶乌青，看起来什么精神，颓然的垂下肩膀，“没有，我在外头抽完才回来的，有味儿吗？”

    “废话，当然有。”

    赵东亮不在意的挥挥手，“有就有呗，一会儿就散了，你正好回来了，把我换下来的衣服给洗了再回去。”

    赵雯雯想拒绝，可想想自己如果不洗，赵东亮会跟爸妈告状，只好瞪了赵东亮一眼，进屋一边哭一边洗起衣服来。

    这个家，好像自她出生起就是这样。

    赵东亮是家里的祖宗，她则像个奴才，从前在学校，别的女孩儿都羡慕赵雯雯有个队长爹，但其实她的日子过得还没魏晓芬好。

    至少魏晓芬有爸妈疼，她则像是被捡来的一样。

    *

    当天晚上，余沐歆就陪汪有成跟另一名便衣警员一块去了余家。

    “谁啊谁啊，大晚上的敲什么门。”

    马丹霞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余沐歆立即道：“大娘，是我余沐歆。”

    “怎么，考上了个会计不得了，回家炫耀来了？我可告诉你……”马丹霞一边开门一边唠叨，结果一瞧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人，皱起眉问道：“他们是谁？”

    “大娘，我们今天过来是找我奶的，这两位同志都是县城过来的，但到底啥事不能跟你。”

    “县城？”

    马丹霞借着外头的月光量着汪有成，“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你是……”

    她想了一会儿，突然紧张道：“这位是上次的警官队长吧。”

    汪有成点头，“你好同志，有点事需要扰。”

    “不扰不扰。”马丹霞慌忙把路让开，“快请进来，家里几个孩儿他爹跟孩儿都休息了，我我我……同志你们喝水吗？”

    “不用了，我们只找陈桂英同志。”

    “我这就去给你们叫。”马丹霞完，就赶忙先跑进了屋里。

    陈桂英刚准备躺下休息，听见敲门声，又见马丹霞慌里慌张跑进来，皱眉道：“谁啊，你看你还这么冒冒失失的。”

    “是，是上次的警察同志。”

    ‘咣当’一声，陈桂英手里的茶缸掉在了地上，她整个左手不知觉的抖动起来。

    “妈，他们了谁都不找，就见你，要问你什么事儿，你快去看看吧。”

    陈桂英脸上干树皮一般的皮肤皱巴到了一起，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后，她才微微稳住心神。

    可等出去后，看见汪有成面无表情的脸，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

    “马丹霞同志麻烦你先回避一下，陈桂英同志吧，你请坐，我们问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陈桂英哆哆嗦嗦的扶着椅子正要坐下去，马丹霞关门的声音正好响了，她腿下又是一软，这次没撑住，直接摔坐到了地上。

    能吓成这样，这事儿估计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余沐歆叹了口气，淡淡道：“奶奶，汪队长还没什么事儿呢，你怎么就心虚成这样？”

    陈桂英瞪了一眼余沐歆，咒骂道：“不死的王八，别忘了出了门你还是姓余，啥叫心虚，我这……这是老了，腿脚不好。”

    汪有成微微蹙眉，本来想去搀扶的胳膊又伸了回来。

    “陈桂英同志，那我长话短，三年前里坝村选举大队长，赵老三同志是不是来收买过你。”

    “我不知道！”陈桂英厉声喊了一句，随后才意识到不对劲，眼神乱瞟着，低声道：“没，没有，没有收买过我，我只是投了自己的一票，家里其他人的票我都不知道怎么投的。”

    “请你认真严肃回答，我们这边是有证人的，而且赵老三借着大队长这个职务背地里还行了不少‘方便’事儿，如果你老实交代，我们会对你从宽处理。”

    陈桂英哆哆嗦嗦的爬了起来，眼圈一红，竟然哭了起来，“我一个老婆子家，能知道个啥啊，你们的我都听不懂，赵队长上任后干啥事我也不知道，处理我干啥啊……”

    “陈桂英同志。”汪有成冷声断了她：“如果你再继续这么胡闹下去，可不是从宽处理了。”

    那言外之意，不就是怎么着都得被处理呗，那干脆死不承认！

    陈桂英定了主意，正要开口，余沐歆却突然道：“奶奶，你不承认，那我们还有别的证人，其他人只要一开口，如果把你供出来，她能从宽处理，你就只能从严了。”

    其他证人当然是没有的，这只不过是诱供的一种手段而已。

    陈桂英刚瘪下去准备哭的脸，瞬间呆住了。

    “奶奶，三年前我可看的清清楚楚，头天赵队长过来找完你，第日咱家的票都写了赵队长的名字。您就实话实吧。”

    陈桂英闻言，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死死看着余沐歆，“你这个不孝的王八羔子……”

    “住，您有空骂我，还不如赶紧招认。”

    汪有成脸色也有些不好，他听着陈桂英依旧低头碎碎叨叨着骂余沐歆，冲余沐歆道：“你这两句话就够用了，同志，你先去外面休息会儿，我跟刘忙完再送你回家。”

    等余沐歆出去后，也不知道汪有成到底又跟陈桂英了什么，里头哭喊了几声后，彻底安静下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左右，汪有成带这个布包走了出来。

    余沐歆蹙眉问道：“怎么样了？”

    “抓人，刘你去通知村头蹲点的同志，直接去赵老三家，余沐歆同志，今天辛苦你了。”

    余沐歆松了口气，“没事，应该做的。”

    “你的情况我会跟上面反映，怎么也得给你个表彰才行。”

    这才一周左右的功夫，余沐歆及时阻止后山煤层气爆炸，协助警方抓捕赵老三，这样又胆识有魄力的女同志，汪有成也是头一次见。

    “余沐歆同志，你以后有往公安局发展的想法吗？”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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