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本该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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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时语想过这一点,她与萧承渊成亲不到半月,若是分房而居,的确容易令祖母生疑,之前刻意营造的萧承渊待她很好的假象也会不点而破。

    若萧承渊愿意助她,自然会省心许多,若他冷眼旁观,也没什么。

    只不过需要多费些力气,害祖母为她多担心一阵,并非了不得的大事。

    裴时语神情淡淡,反问萧承渊:“王爷有何吩咐?”

    萧承渊微微有些窘迫,她果然怨念很大,并不十分需要自己。

    他理解那种感觉,失望太多次后,未免继续难过,最好的法子便是不再抱有希望。

    她本该依赖他的。

    萧承渊的心底浮起沉沉的伤感,斟酌着开口:“不如你搬去正房,没必要惹得老夫人生疑。”

    这样安排当然很好,但裴时语直觉此事不简单。

    她望向萧承渊,嫣红的唇因惊讶微启着,直言:“不知王爷需要我做什么?”

    清清爽爽的话语落在耳中,萧承渊感觉心被人用针刺了一下。她下意识地以为他的示好都含有条件,不信他只是想待她好一点。

    原本在膝上一下下敲着的指节没了动静,顿了阵,萧承渊才温声开口:“你大抵知晓我的处境,如今耳目遍地,请你继续与我如外头流言那般配合。”

    裴时语了然,他不是一直这样在利用她么?

    无所谓了,各取所需,她并不亏。

    裴时语嗯了声,看向别处。

    一方没了心思,交谈便进行不下去,院内陷入沉寂。

    不多会,裴时语起身,萧承渊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老夫人已经收拾完毕。

    回王府途中,裴时语自然而然地去陪裴老夫人。

    老夫人的意思却是,王爷亲自来接她,她该懂事些,和夫君同坐一辆马车。

    萧承渊微笑着道了声祖母,给裴时语解围:“此事怪我没有事先清楚,我与沐长史有事相商,回去途中还没得麻烦祖母替我看顾些时语。”

    裴时语再次愣住,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可疑的身影,他这戏实在太足。

    老夫人听萧承渊原本有正事,还特意来接裴时语与她,笑眯眯地点头。

    才上马车,便拉着裴时语的手,每一条皱纹里都是由衷的满意:“囡囡总算苦尽甘来,往后啊,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裴时语淡笑不语,并不过多评价。

    萧承渊将台子搭好了,她自然没有拆自己的台的道理。

    得了裴时语的答复,萧承渊又问了裴时语,遣了春晓先一步回去布置安排。

    是以他们到达王府时,裴时语的物品已在正房内归置好。

    萧承渊有心表现,王府上下精心服侍,裴老夫人到后,无处不感受着王府的妥帖细致。

    用过午膳,萧承渊估摸着祖母俩定然有话要,借口要处理公务去了澹月堂。

    裴老夫人让余嬷嬷取来一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包袱,让余嬷嬷和春晓守在外头,有话要对裴时语。

    屋内只剩下祖孙二人,裴老夫人让裴时语自己开包袱。

    裴时语之前有所准备,知道老夫人有一笔资产要留给自己,但看到厚厚一沓地契房契银票,仍经震惊得不出话来。

    这也太多了。

    老夫人望着孙女呆呆的模样,心绪微动,徐徐开口:“不瞒囡囡,这些东西我藏了十二年了,终于可以交给你了。

    你祖父原先在青州当差,当年我随你祖父来上京来得匆忙,许多资产都没来得及妥善处理。

    十二年前我回了趟青州,将这些都处理好了,原先和你母亲好了,这这些都交给她,结果等我回来已是你母亲的七七。而你那耳根子软的父亲身边不光有了黎氏,还有了从外头带回来的三个孩子。

    那时我又悔又恨,没有早些看清你父亲的真实面目,又不想将你祖父辛苦挣来的功业交给那般没有良心的人手里,所以什么也没,将这些瞒了下来。

    不怕囡囡笑话,你祖母我幼时有父母爱护,成亲后有你祖父遮风挡雨,从来不知世事艰难,也不知人心险恶。以至于虽然大感气愤,也听信了他们的粉饰之言,以为你母亲去世只是意外所致,不知她竟然是被你父亲气死的。

    那时你父亲并不如现在这般,看着也是谦谦君子,我与你母亲投缘,是我做主娶你母亲进伯府的。

    但不管如何,是我愧对你母亲。

    等我想起要替你母亲守护好你时,身子也不如从前,等我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黎氏已经控制了你的父亲,掌控了府里的一切,我最终只拿回来一部分你母亲的嫁妆。

    是祖母无能,救不了你母亲,还害得囡囡吃了那么年苦。

    这些囡囡都收下,祖母能少愧疚一些。”

    不知不觉,裴时语的眼前变得模糊。

    上一辈恩怨她并非一无所知,从前那些服侍母亲的仆妇被父亲发卖前,幼的她不止一次听她们感慨,“夫人是多好的人啊,真是可惜……”

    祖母也好,母亲也罢,包括上辈子的她,光有一腔真情善意,没有自我保护的能力,活得好与不好全靠运气。若是遇到了良人,一辈子单纯简单这没有什么,若是遇错了人,等待着的只有艰辛与苦楚。

    “孙女谢谢祖母。”裴时语哽咽着。

    她收得坦然,并非她觉得祖母亏欠于她。

    相反地,她觉得母亲不幸的根源在于父亲,而不是祖母。

    祖母这些年过得并不好,她若将那些东西给黎氏,未必不能与黎氏友好相处。

    因她念着与母亲的缘分,一直在想方设法护她周全,在母亲去世后的十二年里,尽可能地给她温暖。

    这些若由祖母拿着,黎氏定当眼红,如今也该她护着祖母了。

    “乖孩子。”老人的眼里也雾蒙蒙的,她自嘲地笑笑:“实在的,祖母之前原想将这些直接交给你舅舅舅母,而不是囡囡,囡囡之前被黎氏欺负得狠了,处理不来这些。

    舅老爷夫妇虽然离得远,但与你母亲的感情很好,你嫁去余家,祖母一万个放心。

    没想到囡囡的缘分在王爷这里。”

    到这里,老夫人拭了拭眼角,皱纹里绽出笑意:“来这一趟祖母彻底放心了,王爷是个好人,不光给了囡囡爱护,还教会了囡囡从容,虽这门亲事来时不尽人意,祖母现在啊,无比为囡囡庆幸,囡囡也要好好珍惜啊。

    至于这些,囡囡不可过于依赖王爷,要自己学着处理。

    王爷虽好,但世事无常,有备无患被王爷与囡囡而言都不是坏事。”

    全是掏心窝子的话,裴时语鼻尖的涩意一阵传一阵。

    只是,她如今的从容可不是萧承渊教的,而是她以一条命的代价学会的。

    可是,难得祖母不再为她操心,她也想让老人家活得轻松些,裴时语顺从地应下:“孙女都记下了。”

    老夫人替裴时语拭去泪,欣慰地看着她:“好孩子。”

    似是为了让气氛变得轻松些,老夫人笑道:“起来,今日祖母能顺利将这些带来,还得多亏了王爷,若不是他的人赶到,这些不定就被黎氏的人抢走了。”

    “她怎么敢!”裴时语大惊失色,前世祖母手里的这些东西果然落到了黎氏手里,裴玉琳也是因此才能风光大嫁。

    “都过去了,”老夫人瞅着裴时语气愤的模样,冲她眨眨眼,“黎氏没有讨着好,囡囡不要担心。只有一点,不要老往祖母这里跑,在你这里我自在得很,不用陪的,你看王爷帮了这么大的忙,还特意让你我祖孙团聚,囡囡回头要好好谢谢王爷啊。”

    裴时语愣住,萧承渊的人怎会知道祖母的行踪?

    她很快就想通,以他那多疑的性子,怕是早就将她查了个底朝天。

    虽然不悦,但他又确实帮了她。

    裴时语的心情很复杂,不知如何回答。

    老夫人以为裴时语将自己的话听到心里去了,有意让裴时语去见萧承渊,捂着嘴了个哈欠,缓缓道:“年纪大了,容易疲惫,又到了午后憩的时刻。囡囡替我将余嬷嬷唤来,祖母想回去歇息。”

    裴时语作势要去替老夫人推轮椅,老夫人拍开裴时语的手,嗔怪道:“你这孩子,祖母方才这一堆白了,怎么不开窍?没看出王爷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你,碍于老太婆在才不得不离开的么,这傻孩子。”

    裴时语的心思都在祖母身上,的确没有注意到萧承渊。

    她顿生不好的预感,这厮恐怕要闹事。

    原想直接和祖母解毒的事,但祖母这会想休息。

    虽不知祖母这会犯困是真是假,但萧承渊那里的确得去问上两句,为保万无一失,得先去看看他到底有何企图。

    裴时语没再坚持送老夫人回住处,唤来余嬷嬷,让春晓随便准备了壶茶,用托盘装着前往澹月堂。

    裴时语知道这澹月堂乃王府内的机要之地,未免惹了他,到了门口就自觉停下,让人去通传。

    已是未时过半,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虽已经入秋,这几日天气格外燥热。

    但愿他能放她进去,也不知他会不会在此时闹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