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陪我坐坐
闻言,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既是厨娘,怎会被人关在这里?
裴时语让春晓与云绮将火灭了,将人扶起,问她:“怎么回事?”
妇人在云绮的搀扶下软软靠在墙边的杌子上,她将满是陈旧烫疤的半张脸偏到一旁,气若游丝地开口:“多谢夫人的救命之恩,酒楼有猫腻,请您不要逗留速速离开。”缓了缓,她用充满祈求的语气道:“夫人若是方便,麻烦您离开后帮忙请巡城的兵士前来一趟,救救孩子们。”
完要给裴时语下跪。
倒是个善良的妇人,知道不连累人,裴时语让云绮扶住她。
从严玄的探结果来看,醉云楼这几年管理不善,之所以能屹立不倒,得益于招牌食与那几道青州口味的特色菜。
裴时语启口:“我是这醉云楼的东家,你与我,到底发生了何事?”
妇人激动得不出话来,何掌柜这样经营醉云楼,这醉云楼迟早要倒,到时她的生计变成了问题。
既是如此,妇人自然知无不言,她匀了一口气,如实道:“半个时辰前,民妇因为着急出门向何掌柜告假半日,他不答应,给我们三人灌了蒙汗药,醒来后发现,我们母子三人躺在库房里,并且,昨日烊后一直没见到的伙计也在这里。
民妇需要外出寻人,得想方设法离开此处。所幸民妇有随身携带火折子的习惯,于是从库房里找了些东西引燃,试图引起外头的人的注意,终于将您盼来了。
民妇觉得,何掌柜定是谋划了不得的坏事,此地危险,还请夫人心些。”
裴时语为妇人的话感到心惊,照妇人的意思,厨房里的那两个半大的孩子竟然是厨房的帮工。
她隐隐约约觉得,何掌柜之所以特意将人迷晕,大概是担心妇人发现了端倪,不过人既已制服,要知道原因也容易。
醉云楼正值用人之际,裴时语安抚妇人:“你放心,何掌柜已经招认这些年的恶行,他不会再对醉云楼有威胁。”
裴时语问云绮:“有法子解了这几人身上的迷药么?”
云绮颔首,掏出一个瓷瓶,依次在母子三人的鼻下放了阵,妇人和孩子们都恢复意识。
只有那伙计仍在昏迷着。云绮粗粗检查一番,伙计有外伤,且头上有伤,得找大夫才能治。
“阿勇阿雄快过来,”妇人拉着两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在裴时语面前跪下:“快多谢东家的救命之恩。”
两个孩子规规矩矩给裴时语磕头,妇人继续道:“您别看他们年纪不大,手脚很麻利,还望夫人允许我们母子三人继续在醉云楼做工。”
许是意识到自己脸上的烫疤有些骇人,妇人低头,重重磕了个头:“望东家成全。”
裴时语的确觉得这妇人脸上的疤痕有些骇人,但见她这般恳切,且的确是可用之人,轻声道:“你们起来,我会考虑。”
总得将这妇人的底细听清楚了再。
“谢谢东家!”妇人又欲磕头,裴时语让人拦下了,妇人面有难色看向裴时语,“英娘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望东家允我告假半日,我要去寻人。”
裴时语颔首,瞧她虽在极力稳定情绪和自己话,但眉目间的焦急之色根本藏不住。
“娘,我和你一起去。”
“娘,我和你一起去。”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
英娘不好意思看了裴时语一眼,温声对两个孩子道:“娘去去就来,你们留下来听候夫人的吩咐。”
英娘离开前郑重向裴时语行了一礼,匆匆拔步离去。
接下来,从那两兄弟的口中,裴时语得知他们一家住在城东的善堂隔壁。
家中有一名瘫痪的父亲,他们俩并非英娘的孩子,而是她收养的,除了他们俩外,英娘还有一名唤阿芸的养女。
养女比他们俩大,今年十五岁,原先也在醉云楼帮工,但总有客人寻去厨房骚扰她,一年前便不在醉云楼帮工了,改为靠定期卖针线活给绣坊贴补家用。
然而,阿芸本该卖了绣活后来醉云楼找英娘的,大半天过去,阿芸一直未路面。
英娘不放心,这才想要去寻人。
裴时语没有留兄弟俩太久,如今掌柜的犯了事,厨娘告假,伙计被伤,裴时语索性带云绮与春晓回王府,将醉云楼关停一段时日,到时决定出兑还是修缮后重新开张。
严玄很能干,醉云楼事情处理得很顺利,不需要裴时语再操心,但她并没有省心太久,萧承渊离开后的第二天,她收到了来自宫里的请柬。
由头是给皇后为顺安公主选驸马特意举办了诗会,她这个当嫂嫂的帮忙掌掌眼。
顺安公主比萧承渊两岁,是当今圣上的第四个女儿,因顺安公主的母妃已经亡故,顺安公主的亲事由皇后亲自操持,裴时语这作为嫂子的也在受邀之列。
出乎裴时语意料的,裴玉琳也在受邀之列。
宫里人以顺安公主的名义给伯府送帖子时,理由是齐王妃贤良淑德,甚合皇后的眼缘,特意恩赐裴家的姑娘进宫参加诗会。
然而昌乐伯府终究在高门显贵遍地的世家里不入流,裴时语即便顶了齐王妃的姊姊的名义进宫,愿意与她亲近的人并不多,一个人孤零零在敞轩里假装欣赏角落里用来装饰的画。
是以,裴时语甫一踏入敞轩,裴玉琳即便再讨厌她,却也不得不在众人面前含笑着迎上去,“二妹妹。”
裴时语不动声色错开一步,避开裴玉琳伸过来的手,笑意不达眼底:“大姐。”
裴玉琳的唇角抽了唇,眸中闪过一丝狠厉,这妮子竟然敢当面叫她下不来台。
但她得忍,母亲来前叮嘱她,信乐侯府迟迟不提亲,怕是已经知晓当日她算计信乐侯世子的真相,这是她难得的机会。
不光不能视裴时语于无物,还得在明面上多与她亲近。
这时,众贵女纷纷来给裴时语行礼,虽当初都听了嫁入齐王府的只是个运气不好的伯府之女,没想到她竟然是个运气好的,齐王经过冲喜病竟然真的好了。
众人方才面面相觑,此时恭恭敬敬给裴时语行礼。
裴玉琳默默看着此时看上去矜贵无比的裴时语,心底滋生起一股不服的情绪,当初若冲喜的是她,如今在此处受礼的便是自己的了。
只怪自己运气不好。
但如今的齐王毕竟只是个残疾的,不光日后的路能一眼望到头,他仍是个不良于行的。
于是,众贵女虽然感慨裴时语运气好,但也并没有特别羡慕,以礼相待,并不过分热络。
除了房敏芬,她见到裴时语特别高兴。到了人少些的地方,房敏芬真心实意向裴时语道谢:“前两日多亏王妃施以援手,若不是您,女怕是遭到了恶人毒手,敏芬改日定当上门,亲自去府上感谢王妃。”
裴时语见她神色如常,提及那日并无瑟缩之意,想来当初只是虚惊一场,也为她高兴,“不过是举手治疗,房姑娘不要太过在意。”
敞轩里的这么些人,裴玉琳最不希望见到的,便是房敏芬与裴时语走的亲近,她甚至怀疑信乐侯世子迟迟不去提亲,正是将裴时语那日的胡言乱语听进去了。
她不能容忍这些。
裴玉琳挪着步子凑过去,身子微微前倾着,目光真挚温和:“在聊些什么呢?”
话刚落音,随伺在一旁的太监用他那尖细的声音提醒各位贵女:“皇后娘娘到……顺安公主到……”
接下来又是冗长的见礼,慈祥端庄的皇后娘娘开口:“各位免礼,我原先是想着此处视野开阔,最适合玩耍,不曾想秋意竟是这样浓,不如你们随顺安公主去花厅吧,那里暖和些。”
众人心知肚明,什么花厅里暖和些,真正要让顺安公主相看的人都在花厅里候着了。
到了那发现果然如此。
既是诗会,少不了吟诗作赋,裴时语幼时苦于生存,没有闲暇研究这些,默默盘算着,昨日苦背的那些不知是否有用。
但裴时语没有去那里,前往花厅之前,皇后温柔和善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笑眯眯地开口,“本宫与齐王妃甚是投缘,今日齐王妃难得进宫,那些都是年轻的耍头,不如齐王妃陪本宫坐坐,也好让这些年轻人儿自在些?”
裴时语心下了然,她断了皇后在伯府里传递消息的渠道,早料到皇后今日的目标是她。
她抿唇一笑,温柔地开口:“儿媳听母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