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发烧
文尧刚走到门边,秦砚的声音又响起,“给他拿块毛毯。”
文尧点点头,轻声掩上门。处理完手头的事之后,他就带了件薄毛毯去会客室。
会客室是独立的一个区域,平时没什么人,此刻门漏了一条缝,丝丝冷气也跟着溜了出来。
推门进去,就看见沙发的角落有一团人影,头乖乖地靠在手上在憩,两颊有不正常的潮.红,唇色极淡,似乎是睡得不安稳,连眉头都是微蹙起的。
他本来只想给对方搭条毛毯就离开,可没想到刚刚一走近,迟秋就掀开了眼皮。
“迟先生久等了,”文尧端着礼貌地笑,“您可能还要等一会儿,秦先生还在开会。”
迟秋有些晕乎,慢慢坐直了身体,指了指桌上的保温桶,“没关系,汤在这儿,一会儿你给他就是,我就先走了。”
文尧舔了舔唇,似乎有些为难,“那个……迟先生,如果您有事儿想先离开,最好也先给秦总一声比较好。”
迟秋眨了下眼,拿出手机准备给秦砚发信息。
文尧见状,又好心提醒了一句:“秦总这两天胃不太舒服,不然等下会议结束了迟先生自己上去看看吧?”
“大概需要多久呢?”
“您可以个电话问问秦总。”
迟秋还在字的手一顿,想了下,又把手机放回口袋,“那还是麻烦文助理帮我和他一声吧,我有点难受,想现在去医院,可以吗?”
文尧愣住了,他就没见过迟秋这么不上道的,他刚才那句话的潜台词是秦总心情不太好,最好您亲自把汤送上去,顺便还能增进一下感情。随便哪个情人听了这话,都恨不得赶快上前巴结,怎么这人这么执拗?
迟秋看他不话,知道他也有为难处。便不再强求,“那我在这儿等他吧。”
文尧松了口气,想起了自己来这儿的使命,赶紧把毛毯给了迟秋。
“谢谢。”迟秋浅笑着,澄澈的眼里分明没有一丝笑意,又淡又冷。
文尧挠了挠后脑勺,微笑着离开。
迟秋将薄毛毯裹在身上,四肢冰凉的感觉慢慢消散,可头还是重得可怕。睡了太久,他这会儿无比清醒。
他淡淡看着面上的保温桶,微不可察地沉了口气。
秦砚在用这种方式向他表达不满,用这种方式在提醒他两个人的关系,试图让他屈服。
这种做法显然很幼稚。
可他暂且还没想明白,秦砚为什么会对他要出国这件事这么抵触?毕竟他们两个关系的存续与否,似乎对谁也造成不了伤害。
但总归自己是亏欠他的,所以他不介意在这种事上迁就一点。有时候他甚至觉得,秦砚对他越是不好,他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
是自己非要沉溺于深渊的,就不能怪下坠的风太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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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几天天气阴沉,到了傍晚黑云压城,像是又要下雨的意思。
文尧又送进来几份文件的时候,秦砚沉着脸看完了一份报告,显而易见,他今天下午的工作效率降低了不少。
他瞥了一眼手表,状似无意地问了句:“他走了吗?”
文尧立即反应过来这个‘他’是谁,“迟先生还在会客室等着。”他看了眼秦砚,又道,“不过,迟先生好像真的不太舒服。”
秦砚沉了一口气,分不清他眼里的情绪,沉默良久之后,他才道:“知道了,让他先回去吧。”语气很轻,像是在妥协着什么。
文尧点点头。
“还有,”秦砚眉毛蹙起,拿笔一下一下地扣着桌面,不太自然,“我也不太舒服,让白医生去公寓等我,顺便……也给他看下吧。”
————
迟秋最后拖着疲倦的身体回了公寓,因为天色不太好,随时都要下暴雨的样子,他也就没再去医院,在药店买了几个退烧药就车回来。
刚开门,就听见汪地一声,元宝吐着舌头向他跑过来想扑到他的腿上,却没注意,一个踉跄,在地上滚了一圈。
迟秋笑了一下,元宝立即委屈兮兮地看着他。
狗狗是很有灵性的动物,它能敏锐地察觉到主人的情绪,迟秋窝在沙发等开水时,元宝就安安静静地趴在他的腿上翻出自己柔软的肚皮,一副任君揉捏的模样。
开水烧开的同时,门铃也响了。
迟秋知道会有一个白医生到家里来,也没做多想,过去开了门。
外面站着一个长相温婉的女人,手上提着简单的医疗箱,迟秋弯腰拿出一双新的拖鞋,“白医生,请进。”
起身的时候两眼一黑,差点没站稳,还被对方扶了一下,“心……你身上这么烫?”
迟秋嗯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躲开她的手,“好像有点发烧。”
刚坐下,白婕就在医疗箱里翻了一下,拿出一个体温枪,对着迟秋的额头量了一下。
“38.9℃?”白婕皱了皱眉,看了他一眼,“你还挺能忍的。”
迟秋抱着抱枕靠在沙发,一言不发。
“还是得输液。”白婕收起体温枪,继续在箱子里翻找。
迟秋太阳穴跳了跳,“一定要输液吗?”
白婕停下动作看他,“晕针吗?”
“有一点。”迟秋老实道。
“那就回卧室躺床上。”
“有什么区别吗?”
“那样你等下晕倒了我就不用搬。”
迟秋勾唇,眼里难得有笑意。白婕也跟着笑,收拾了一番之后,在卧室给他输上了液。
“谢谢,”迟秋舔了舔唇,“秦砚估计晚点才能回来,麻烦你等一下了。”
白婕有些奇怪,“等他做什么?”
“他不是不舒服吗?”
“你听错了吧,他常年健身,身体素质一直不错,一年到头也不见得生一次病,我是来给你看病的。”
“……好。”
迟秋垂了垂眼睫,双颊发烫的感觉还在,烫得他都快思绪不清了。
白婕没再扰他,看他眯着眼像是准备休息,就顺手关了灯掩上门出去。
房里静得可怕,只有输液的嘀嗒声,晕针的心悸感还在,心脏似乎下一秒就要跳脱出胸腔。液体缓缓输送进血管,冰凉刺骨,整条手臂都在疼。
铺天盖地的孤独感席卷而来。
迟秋转了转眼珠,眼眶都在发烫。
这样的场景其实并不陌生,家里发生变故后,7岁的迟秋,一个人躺在病房中,白天要独自接受警察做笔录和取证,还要面对不怀好意的媒体。
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听着隔壁床的朋友撒娇要妈妈抱着唱歌哄着睡。他没有好听的摇篮曲,只有夏夜里同样孤独的蝉鸣。
那个时候迟秋总在想,如果也有人抱抱他就好了。
生病的时候总是容易脆弱,迟秋有些悲观地想,现在他连蝉鸣声都没有了。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黑暗之中,就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温热,宽大,富有安全感。
——
迟秋离去之后,秦砚就在办公室心神不宁,他难得地提前了半个时下班回了公寓。
白婕还在客厅,秦砚扫视了一圈问道:“人呢。”
白婕指了指卧室,“刚输液睡下。”
“严重吗?”他脱下外套,取了领带,看起似漫不经心道。
“不严重,”白婕轻描淡写道,“也就差点烧了主板,直接回厂再造的程度。”
秦砚皱眉。
白婕笑了下,拍拍他的肩膀,“输了这几瓶液就差不多了,就是他有点晕针,可能现在不太好受。”
“知道了。”
白婕摇了摇头,戳穿了他的想法,“不进去看看?”
推门而进的时候,秦砚没有开灯,轻声关门以后才慢慢往床头走。
明明在回来之前,他还满腹沉郁,可看到迟秋的时候,那些负面的情绪就像是瘪了气的气球。他微不可察地舒了口气,心情有些复杂。
适应了黑暗之后,秦砚能看见从被子里探出的毛茸茸的头。迟秋的眉头蹙起,柔软的脸是泛红的,嘴唇也抿着,浑身病气的迟秋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有那么一瞬间,秦砚觉得迟秋像是被猛烈的孤独裹挟着。
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慢慢在迟秋身旁蹲下,迟秋的手动了动,似乎是因为输液有些难受,眼睫也跟着颤动了下,而另一只手也紧攥着床单,指节发白。
秦砚舔了下唇,生平头一次,产生了那么强烈的,想要保护一个人的冲动。
他情不自禁地握住迟秋的手。然后倾身吻了吻他的眼睛,轻声道:“乖,不疼了。”
作者有话要: 秦总:就算自己还在生气但是老婆生病了还是得哄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