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那时,你的是他吗？]

    苏樱盯着这句问话又看了一会儿，那一年的回忆仿若褪色照片一般纷至沓来，几秒钟的时间,就在脑海里又走过一遍。

    ……当然是廖修和,没有别人了。

    只是。

    那天,在听到廖修和那么之后。

    她像一桩木头一般愣在原地,看着廖修和转身，进入家门,收拾东西，拿着东西出来,又离开。

    没有和她告别。

    廖修和也再也没有回到学校去。

    后来再见面,就是七年后了。

    自那之后，他如同所有与廖修和并不熟悉的人一样,只能在旁人的口述中,听到关于廖修和的去向。

    出国学医，读了硕士，又回国。

    也就这么多。

    当年的赌约在剧变之下已不值一提,被轻易遗忘。林熠与她不是一个学校，她没提这事儿,林熠便只当是少女又不好意思，没能踏出那一步。

    便也没有再问。

    于是，因为那一时冲动,而在苏樱生活里掀起的滔天巨浪，也没有被任何人知晓。

    时隔多年，林熠才从好友的反应与表情中，揭开过往的面纱，触碰到当年的伤疤。

    苏樱没有正面回复林熠的问话。

    她仍旧耿耿于怀,无法轻易提起。

    便随便找了一个表情包，简单地结束了谈话。*

    那天晚上，苏樱睡得很早。

    连廖修和后来给她发了消息，也没看到。

    -

    同一时间，城市的另一头。

    廖修和靠在双人床一侧的床头，旁边温黄的床头灯开着，照亮房间一角。

    床的另一侧空空荡荡，枕头上摆着苏樱之前带来的玩偶。

    谢辰树不知疲倦地给他发消息。

    [这缘分来了啊，挡都挡不住！]

    [我发誓我之前真不知道，就想让你们认识认识，结果你们居然是一个科室的！这还不赶紧A上去，错过后悔一辈子好不好！]

    下午的时候，谢辰树坚持要让他见一见他邀请来的女人。廖修和坚定拒绝，却躲不过谢辰树的死缠烂。

    “你现在又没有结婚，”谢辰树振振有词，“为人不要这么死板。要以开放的心态迎接每一种可能，不然以你的性格，我觉得你得孤独终生。”

    廖修和：“……我结婚了。”

    谢辰树一脸了然：“我懂我懂，苏樱是吧。没问题，改天你带上她，我带上新垣结衣，咱们一块吃个饭，认识认识。”

    廖修和：“……”

    其实也不怪谢辰树不相信，廖修和出国那几年他们联系还挺密切，他也知道，廖修和平时不是上课就是去实验室，后来年级升上去了，就开始没日没夜的实习。

    白班连着晚班上，谁有事儿都可以让他替班，不参加任何活动与联谊，没有私人生活与安排。仿佛他的生活中，只有学习和工作两件事。

    仿佛不知疲倦的机器。

    这种人要是能突然蹦出来个老婆，庙里那群和尚的头顶都能开花儿。

    这会儿离停车场也不远，廖修和突然就有把结婚证给谢辰树看的冲动。

    却突然又想到，之前苏樱那急切想要隐瞒的态度。

    犹豫了一下，就还是作罢。

    只是仍然不松口，不算见谢辰树口中那“人美声甜家境好”的漂亮姑娘。

    不过，他拒绝归拒绝，谢辰树阳奉阴违，两人又找地方聊了一下午天后，那女人照样如期赴了谢辰树的约。

    女人推门时，看见廖修和，灯光下的神色突然就亮了亮，嗓音是压不下的兴奋：“师兄？这么巧啊！”

    可不巧么。谢辰树约的，正是与廖修和同科室的一个新来的医生。

    女人名叫柯悦，家里很有点背景，托关系安排来实习，能力只能一般。

    进医院第一天，因为手忙脚乱办错了事儿，廖修和是当天值班的医生，出面帮忙处理了一下。

    就这么着，柯悦看上他了。

    正好还在一个科室，近水楼台，她便三天两头地献殷勤。从娇养的大姐哪有什么被拒绝的经验，在廖修和这头一次吃了苦头。任凭自己明示暗示，廖修和总是岿然不动。

    连一边的周看到了，都慨叹：“不娶何撩啊。”

    廖修和没什么表情地瞟了周一眼，周就悻悻地闭上了嘴。

    这次谢辰树本只想安排两人见个面交个朋友，没想到两人竟然认识，惊讶之余*又感觉两人很有缘分，不定可以就此发展一下。

    便接着去取车的借口，把两人单独留在一起。

    哪知道廖修和像颗硬邦邦的石头，凿凿不动，斧劈不烂。

    跟人了两句话，都没等谢辰树回来，就直接分别了。

    没达到目的，晚上回去，谢辰树又来了劲儿，要再劝兄弟两下。

    廖修和回他：[少瞎操心。]

    他不再管谢辰树在那边跳脚，而是垂眸看着手机，和苏樱的聊天框里，有自己刚刚发出去的消息。

    [决定好了吗？]

    是问苏樱搬过来的事儿。

    发出去之后，廖修和没有立刻退出聊天页面，而是在原地驻留着。

    等待着苏樱的回复。

    指尖几次落在苏樱的头像上。

    是一张自拍，应该是上大学的时候，头发染了奶奶灰，柔软地在颊侧卷翘着，衬得皮肤尤为冷白。

    她故意嘟着嘴，装出一副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满脸写着“快来哄我”。

    那种，一向仅属于苏樱的任性，可爱又不做作。

    廖修和看着那张照片，无意识地点开，看大图，局部放大，又回归原样。

    整个过程重复了几次。

    还没等到苏樱的回复。

    那天晚上廖修和睡得挺晚。

    躺在床上，闭上眼，睡不着，又睁眼瞪了半个时的天花板，干脆起来。从卧室走到书房，手机随身带着，屏幕调到最亮，铃声开到最响。书桌中央放着书，眼神总往旁边瞟。

    就这么三心二意地读书读了半宿，破天荒不知道翻过去的那页都讲了些什么。

    等到两点半的时候廖修和终于放弃，上床睡觉。

    -

    第二天早上，苏樱醒来后，才看见廖修和发的消息。

    一时没有想好要怎么回复，就先放在了一边。

    起床。洗脸刷牙，梳头换衣。

    按部就班，井井有条。

    当然，如果没有把洗面奶挤到了牙刷上，会更好。

    她心烦意燥，下楼看见李萌时，连招呼都牵强。

    李萌开着车，感受到苏樱情绪低落，使出吃奶的力气握着方向盘，努力想找话题活跃活跃气氛。

    只可惜这孩子神经比钢管粗，想了半天只想到昨天和那位大帅哥的偶遇，就又提起来：“哎，樱子，昨天那是廖修和的女朋友吗？”

    苏樱：“……”

    “……应该不是。”她。

    “不是啊……”李萌拖长了调子，思索道，“我看两个人好像也不太配，还是你跟他更搭一点呢。”

    这话听得苏樱一激灵：“别瞎磕CP，”她板起脸教训助理，“RPS没有好下场。”

    李萌吃吃地笑了，看到苏樱精神了些，顿觉自己方向很正确。一起谈论八卦果然是增加亲密感，刺激身体分泌多巴胺的好方法。

    便如法炮制，一转脑子又想了一个话题。

    问：“哎，那你那个朋友呢，她下定决心没有？”

    “什么朋友？”

    “哎，就那个，签合同那个！”

    李萌想了半天不知道用什么词儿，有点口不择言，：“要发生实质性的关*系的那个！”

    苏樱：“……”

    这孩子，精准踩雷的能力无人能出其右。

    但又意外地，还挺管用。

    好像这么一，那些郁结于心的情绪，就突然好像不算什么了。

    “没有，”她想了想，“再考察考察吧。”

    这话的时候，仿佛头脑也清醒了一些，她垂下眸开手机，找到和廖修和的聊天。

    输入框里，还留着昨天写好的那句“那我就搬过去喽”。

    一字一字地删掉。

    又“你是以什么身份让我搬进去的”。

    没再犹豫，点击了发送。

    发出去的时候，还轻笑了一下。

    想自己不愧是有了经验，再问出口，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其实也认清了自己的内心。

    曾经喜欢过，现在也不是不喜欢。

    再次遇到的时候，沉寂了那么久的那一颗心，也还是会为其颤动。

    但她也不想再一个人，迷失于表面的亲昵与暧昧，内心却无处着落，辗转煎熬。

    如果这一次……

    如果这一次仍然没有好的结果，她和他……大概也就这样了吧。

    -

    今天的状态不是太好，苏樱NG了很多次，好不容易磕磕巴巴地拍完了一条，窦兴摆摆手，让她在一旁先休息。

    苏樱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了歉，坐到旁边椅子上，眼睛几次瞟到放在身侧的手机，有些心烦意乱。

    倒不是等廖修和的消息。

    其实那会儿……廖修和就很快回复了他。

    但也没什么实质性内容。

    只是：“等晚上见面。”

    ……不之前还还要值班么。

    这会怎么又要见面了。

    苏樱也不替他操这个心，只是眼神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往手机上瞟，愣是没拿起来。

    高明亮见状凑过来，两颗虎牙一露，甜甜地问：“樱子姐，心情不好吗？”

    苏樱心，自己也还是不够成熟，就这点破事表现得这么明显。

    演戏上磕磕绊绊的不，连李萌跟高明亮这种没心没肺的，都换着花样问她。

    ……有点丢人。

    “你樱子姐好着呢，”苏樱回答道，“用不着你瞎操心……你今天的五三做了吗？”

    高明亮：“……”

    “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樱子姐，”高明亮委屈巴巴地，“我明明是在关心你！你却反过来伤害我！”

    孩内心脆弱，这会儿赌着气，一扭头，蹬蹬蹬走了，坐得离苏樱远远的。

    苏樱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孩搬了个凳子坐上去，埋着头玩手机。

    指尖动得飞快。

    她自然不知道，这间谍正在向谢辰树汇报敌情：

    [报！樱子姐疑似情路坎坷，我觉得你的朋友大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