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队, 在忙吗？我去所里找你啊。

    大福给卫俨发了一条微信。

    领证一个月了，两个人变得出奇的忙。先是重案一队来了桩跨省大案，需要配合外协单位追逃。大福整整一周没着家, 即使也没上一线，却都耗在辅助审讯和整理案件资料上了。

    而案子刚结, 卫俨又被崇义分局抽调到海港码头, 配合边检站进行联合执勤。虽然夜里能回家, 两人也只能迷迷糊糊几句话，这一过又是一周。

    好不容易两人都回归了正常节奏，卫俨巡警队的副队长老婆要生孩子了, 需要休陪护假。于是，只能是卫俨承担了他的工作，经常24时连轴转。

    今天又是卫俨要通宵值班的一天，但大福赶巧结案，尹飞放了全队半天假，她就想着去看看那个可怜人。微信发过去很快有了回音，一个激动瞪眼的表情，加一行字：

    市局领导这么闲吗？亲自来检查工作！

    大福正从一家零食店出来，买了很多慰问品, 回道：嗯，市局领导很关心基层的同志。

    卫俨回的是条语音：“已做好迎检准备。”

    大福听着, 不禁嘴角上扬，然后收起手机, 直接了个车。不是早晚高峰, 一路通畅，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派出所。

    派出所对大福来就跟娘家似的，跟卫俨复合后她就回来过几次, 一切都是熟悉而自然的。行政大厅里依旧热闹，报案的，调解的，同事们都在忙着应对。

    于是，她就没有刻意去招呼，转身先进了内勤组办公室。她离职后内勤组又来了一个新人，辅警，也是个姑娘。她之前就认识了，还加了微信，也算是朋友了。

    和大家笑了一会儿，留下一包零食，她就往三楼去了，卫俨的办公室也还在老地方。然而，才上到二楼楼梯转角，迎面下来一个女警，看了看她，将她拦住了：

    “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这两年所里有退休的，也有新入职的，人事变动，大福并不是谁都熟悉，这个女孩儿她就没见过，“你好，我是来找人的，要去三楼。”她笑着回道。

    “三楼找谁？”女警官像是有点警惕。

    因为并不相熟，大福也无谓多解释，就：“巡警队的卫俨。”

    女警表情顿了顿，却没再多，让开了路。

    到了卫俨办公室外，门虚掩着，大福先探了个头进去，却发现里头空无一人。不是要迎接领导的嘛？她疑惑着走到了卫俨办公桌前，拿出手机想问，看到了一条十分钟前的微信：

    又又，临时开会，到了先坐会儿，对不起，爱你。

    好吧，真不巧。

    也不知这个会要开多久，她等得无聊，先看了会儿网剧，吃了点自己带来的零食。可没多久，倦意上头，她连了个几个哈欠，慢慢趴在桌上睡着了。

    连着几天忙案子，她一直睡眠不足，这一下就睡沉了，有点不知东方既白的意思。但沉酣中，忽然桌板震动，啪啪啪把人惊醒了，懵得她不知所措，直接跳起来。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找人不在还赖上了，派出所是你睡觉的地方吗？”

    急促的话语声中，大福才看清了来人，就是之前在楼梯上遇到的女警。而再一看，办公室里还是没有别人，时间也过去了一个多时。她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对不起，我一不心就睡……”

    没等她解释完，这女孩儿急急又道：“刚才我就看出来了，你是卫队网上的女粉丝吧？卫队忙着呢，你要不是来报案的，还是早点走，不要影响他的工作。”

    这番话虽然不太客气，但她瞬间就明白了：她不是卫俨的网红粉，但这个女警却是卫俨的现实迷妹。没想到，卫俨倒是越来越值钱了，不仅名声在外，连身边也花团锦簇的。

    她一点都不生气，笑了，“你是刚来所里工作的吗？你不知道卫俨他……”

    “你问这个干什么？”大福再一次被断，而且女孩的脸色明显沉了下去，“你还是学生吧？不用上课？要是再不走，就联系你们学校，还有家长！”

    语速太快了，大福都插不进嘴，眼看误会越来越深，关键时刻，熟悉的身影突然进来了。

    “又又。”一声唤让两双眼睛都转了过去。

    “我刚结束，怎么了？”卫俨径直走到大福身侧，虽然没看到先前的情形，但听到了女孩的高声，觉得不太对劲。

    大福摇头一笑，“你同事把我当成你女粉丝了，正问我呢。”

    卫俨这才把目光转向女孩儿，而她已经完全怔住了，“你是户政科的田欢吧？”卫俨也不太熟悉的样子，“你误会了，她不是什么女粉丝，她是我爱人。”

    这个称呼，这个介绍方式，大福有点意外，有点，高兴。

    “爱……人？”这个田欢诚然是吓到了，浑身僵直，脸色都白了，“卫队你已经，结婚了？！”

    卫俨点了下头，“是的，就是上个月的事，但领了证还没来得及办婚礼，所以也没通知大家。”

    其实所里基本都知道了，卫俨不过是借个法，表个态度。

    田欢低下了头，暗瞥了大福两眼，“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好。”完，她跑出了办公室。

    大福笑起来，心里忽然有些感慨。可卫俨却是紧张，仿佛犯了大错，连忙就道歉：

    “又又对不起，这个田欢好像就是我们结婚之后才调来的，还没过几句话，我也不知道她会这样。她都跟你什么了？有没有什么难听的话？”

    大福本来就没介意，也看出来了，两个人并不熟悉，可忽然就想逗逗他，“卫队，我看你以后转内勤算了，别出去抛头露面的，不当网红什么事都没有。”

    “好，我马上就跟赵所申请一下，只要你高兴。”卫俨像是没听出来是玩笑，回答得很认真，目光灼灼。

    大福看着卫俨，目光也不觉被带深了，“好了，没生气。”她戳了下这人的腰，“别这么幼稚。”

    卫俨顺势抓住了这只手，“又又，我们尽快办婚礼好不好？”

    这自然是结婚该走的流程，但婚礼可比领证复杂多了，准备要花时间，办也要挑时间。可他们光是领证这一个月，假期就没有凑到一块的时候，“尽快”的可能性，不大。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大福想安慰他，但直也怕他纠结，“你可以抽空想想怎么办，写个报告，送到我这儿审批，我先看看再吧。”

    卫俨凝视着她，眉头微皱，似乎还有很多话要，但，“又又，你放心。”只有这一句。

    大福抿唇一笑，提着被他握着的手又戳了他一下，“卫俨哥哥，那我先回家了，不能影响你的工作。”

    “不影响，才见面就走？”卫俨拽得更紧了。

    其实大福也是一时兴起，第一次在卫俨工作时间过来，刚才田欢虽然误会了她，但也提醒了她。自己如果一直在这里，卫俨肯定会分心，影响不太好。

    “又不会分开很久，明天我争取早点下班。”大福抬起另一只手，勾了下他的下巴，“卫队，不可以撒娇哦。”

    到底是谁撒娇？卫俨的心恍了下。

    “哟！我们是不是进来的不是时候啊？”

    正是二人世界，情难自已的时候，门外又来人了，还来了一堆，都是大福的昔日同事。她害羞得不行，猛抽开手，躲到了卫俨身后。卫俨倒是反的，一笑，反而转身揽住了她。

    “又不是不认识，起什么哄啊！”卫俨笑着向后头喊，“该干什么干什么，还要我教你们？”

    又是一阵哄笑，但很快没了动静。大福这才露眼探看，同事们果然都出去了。

    “又又，别怕，你越怕，他们越起哄。”

    卫俨抚着她的脑袋，看她脸上红扑扑的，忍不住低头想亲，但，大福适时地一退，逃开了，“我真的得走了！”

    卫俨失笑，拿起她放在桌上的包，挎在了自己肩膀上，“行，那我送送市局的领导？”

    大福想了会儿，一挑眉：“批准了。”

    两人牵着手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刚刚消失的同事们沿着走廊站成了一排。大福一见，心情顿时又绷紧了，忙又甩手想跑，却再没逃开，被卫俨紧紧拉住，狠狠炫耀了一回。

    她发誓，再也不来卫俨的办公室了。

    好不容易出了办公楼，外面的空气可真新鲜。

    “对不起，不能送你回家了。”天已经暗下来了，卫俨有点担心。虽然“周雪”的危险已经解除了，但看着丫头孤零零地离开，他莫名有种失落感。

    大福明白他在想什么，一笑道：“你能送拿什么送呢？你现在还不是和我一样，只有两条腿。”

    这倒是个实际问题。

    卫俨的车经过那场事故已经完全报废了，家里只剩郑春阳的那台车。他不能让妈妈没车用，但买车也是件大事，也没时间去挑，就一直耽搁下了。

    这些天上下班他都是靠公共交通，要么就是蹭陈昭的车。陈昭现在是春风得意，订婚之后有房有车，跟他反了过来，比他这个持证上岗的更像个已婚人士。

    “又又，咱们有空先去买车，你去学驾照，这样到哪里都方便得多。”他突然生出这个想法，但得到的是坚决且迅速的拒绝：

    “我不学！学不会！”

    “为什么这么？”卫俨很疑惑，他记得以前跟大福开玩笑，让她拿驾照给自己扣分，她也没这么抵触。

    大福却显出难为情的样子，磨了半天才解释：“就我们分手的那一年，清清暑假回来拉我去学过一回。我上了车就分不清左右了，刹车踩成了油门，车都撞坏了，还赔钱了。所以我这辈子都不会碰车了，有阴影，太恐怖了。”

    卫俨没想到还发生过这种危险的事，脸色顿时凝住了，“受伤没有？严不严重？”

    大福微微摇头，眼睛低垂着，“我没事，也没撞到人，是我太笨了，不想再去尝试了。”

    卫俨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也不可能再让她去尝试，甚至听来都是心有余悸，“不去了！我给你当一辈子司机。”

    大福抿唇一笑，从他肩上取下了自己的包，“那司机师傅，我就先走了，好好值班！”

    卫俨越发有点舍不得，但也只能点头，可丫头临转身却又停住了，目光看向了他身后。他随之转身，看到的是田欢。

    田欢站在办公楼下，换了便装，好像正要下班，也好像早就看见他们了，有点不知所措。

    “卫队，”大福忽然拍了下卫俨，让他转回来，“我放在你桌上的零食看到了吧？不要吃独食，拿点给大哥哥带给宁宁，再分点给同事，比如，田欢。”

    卫俨没懂这意思，主要是最后一句，但要去问，大福却转身走了，还向他挥了挥手。原地犹疑了会儿，一回头，田欢却已经走了过来，而且主动先开了口：

    “卫队，今天的事我还想跟你道个歉。你爱人看上去就是个学生样，我也没听她，就主观判断了。”

    卫俨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那一时肯定会维护自己的丫头。他想了想，这样回道：

    “你刚来，很多情况都不太清楚。我爱人是还，不过已经不是学生了，她在市局刑侦支队工作，也是警察。我们从就认识了，她为人比较低调，也很大度。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了。”

    田欢听来，脸色暗淡不少，一半是愧，另一半是难过。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早就被看穿了，也摸不准，卫俨这番话只是坦诚解释，还是有意点拨。

    卫俨当然是有意点拨。

    “谢谢，祝你们新婚快乐。”田欢没再琢磨，完就走了。

    卫俨自然继续回办公室，但走了两步，又停下掏出了手机，给大福发了条微信：为什么要我把零食分给田欢？

    大福很快回了过来，像是早就等着他的消息：我挺欣赏她的，比我当年有勇气，比我强。

    卫俨愣了下，就回了五个字：我要吃独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