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转变叫人猝不及防, 梁轻鸢有些诧异，因为此时的男人又变得像风羿了，不是全像，而是像一部分, 不正经的那一部分。

    烛光摇曳, 幽幽地映着两人的人影, 她呆呆地望着他, 恍惚间，眼前男子的脸与那张脸重合了。

    “这点绳索可困不住我。”见她一脸迷蒙, 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男人挑了挑浓烈的剑眉，好奇道：“你的情郎长得很像我？”

    他不问, 梁轻鸢还真就沉浸在了回忆中，他一问，梁轻鸢立马从回忆中抽身，她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却没推开他。

    “不回答，那就是了。”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好事，男人轻快道：“让我来猜猜, 他是不是人不在了？要么，就是他抛弃了你。所以你才会找一个跟他外貌相似的男人，不过我猜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倘若是后者的话, 你看到我还不得杀了我。”

    一听那个“死”字, 梁轻鸢的脸瞬间黑了，抬手便往男人的脸上挥去。

    “啪”地一声，清脆而响亮。完之后, 梁轻鸢只觉自己的右手隐隐作痛，“他没死。你再，我便让人杀了你，再将你的尸体剁成肉酱。”

    她得很大声，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像是在服他，又像是在服自己。

    男人没躲，也没恼，白皙的面上当即浮起一道漂亮的五指印，可见梁轻鸢人的力道委实不轻。

    他缓缓直起身，坐到刚才被绑的椅子上，认真量了她一会儿，似笑非笑道：“姑娘，你长得这么美丽，性子应该温柔一点。不然好男人都被你吓跑了。”

    “与你何干，你是什么东西。”梁轻鸢直直盯着男人，他话的样子也像，即便声音不同，给人的感觉却极为相仿。

    更像那晚的他。

    平日里，风羿在她面前总是很正经，她不主动问话，他就不。她得一直勾引才会将他的另一面勾出来。

    否则，他就是戳一下动一下，只会在暗处保护她，跟个木头一般。自然，暗卫都如此。

    而这个男人，就像另一面完全释放的他。

    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太思念风羿，还是因为两人外貌相近，有许多个瞬间，她都觉得，这个男人是他。

    “好，与我无关，我走了。”完，男人毫不留恋地往门口走。

    “给我拦住他。”见他要走，梁轻鸢急了。眼下，她心里很乱，盘旋着各种疑惑。她还不确定此人是不是风羿。

    他若是风羿，为何不认自己，还要装作两一个人？

    理由是什么？

    听到梁轻鸢的命令，门口守着的两名暗卫立马破门而入，一人一手朝男人擒去，男人象征性地左挡右挡，最后被暗卫擒住。

    梁轻鸢默然看着，眼中闪过一抹失望的光。风羿的身手才没这么差。

    他一脸无奈地瞧着梁轻鸢，“姑娘，你究竟想做什么？找我当替身？”

    “替身？”梁轻鸢低声念着这两字，他倒是提醒她了，“你也配当他的替身？我喜欢你这张脸。你留下，我给钱。”

    男人倒也不拒绝，直接问：“给多少？”

    梁轻鸢反问：“你想要多少？”

    “想要多少？”男人转着灵活的眼珠子，似乎真的在思索这事，“以后，我娶妻生子可少不得钱，一万两？怎么样？”

    梁轻鸢并不在乎钱，她只希望自己开心，解一解思念的苦楚，再者，她又不缺钱。“嗯。”

    “这么大方？早知道我便多点儿了。”男人懊悔道，他看向她，“你想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和年纪？”

    “不想知道。”梁轻鸢不假思索道，“我甚至不想听你话。你们放开他吧。”她只需要他待在身边，什么都不需要，什么都不需要做。

    “是。”两暗卫放开手，转身出门。

    男人抿起偏薄的唇瓣，低头揉着自己的手腕。

    梁轻鸢看得一愣，他抿嘴的动作也像风羿。可惜，再像也不是风羿。世上只有一个风羿。

    “姑娘，我能不能问个问题。”男人凑近梁轻鸢，修长的身子挡住了半边烛光。

    梁轻鸢懒散地睨了他一眼，红唇微微张开，冷淡地出一个字，“。”

    “我是不是得时刻跟着你，包括……”到这里，他故意停住，唇角勾起一个清浅的笑，“陪你睡觉。”

    “闭嘴。”梁轻鸢低斥一声，起身行至床榻上，“我困了，你留下来。”语毕，她躺下身，漠然望着光秃秃的帐帘。

    之前，她都是想着他入睡，有时想着想着便哭了，有时在梦里梦着了他，醒来发现他不在，哭意更甚。

    现在有个替身在旁，不好，也不能不好。

    男人大步行至床榻前，一声不吭地站着，那双浅色的眸子里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淌过，跟水一样清澈，又跟黑夜一样深邃。

    “坐下。”她没看他，话却是对他的。

    男人应声坐下。

    梁轻鸢侧过头，目不转睛地望着男人，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就这么低头瞧她，像极了风羿瞧她的模样。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拉他。

    “……”男人没躲，任由她拉着手。

    她拉住他的手，一寸寸收紧力道，生怕他会逃走。许久之前，她也拉过风羿的手，两者没什么区别。她从来都不知道，世上竟然有长相如此相似的人。

    他手上的温度顺着两人相接处传来，暖暖的，叫她更想靠近。

    “风羿……”她楠楠地念着风羿的名字，没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男人复杂地望着榻上的女人，一句话也没。等她睡着了，他才将手抽出，起身离去。

    *

    翌日。

    “风羿？”梁轻鸢猛地睁开眼，此时已是日上三竿，屋内荡着满满的璀璨日光。

    她坐起身，无意识地环顾一圈。这儿是客栈，并非圣清道观，而昨晚的那个男人并没在身边，似乎，昨晚只是一场梦。

    一场梦么？

    她心头生起绵延的无措和失落。

    “哐当”一声，男人推门而进，手里捧着一个大托盘，托盘上头有白米粥、菜、一盒子笼包和一盘油条。

    余光瞥见梁轻鸢醒来，男人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嘴角微弯，比光还耀眼，他将早点放在桌上，随口道：“我买了早点，一起吃。”

    梁轻鸢讷讷地看着他放下托盘，将东西摆上桌。

    “愣着做什么，快去洗簌，你要是慢了我就自己吃。”男人抽空扭头看她，不大满意她发怔的行为。

    许是刚睡醒的缘故，梁轻鸢的行为没经大脑，听话地起了身。

    这时，宫女进门，端来一盆温热的水。

    梳洗扮完毕，梁轻鸢才坐上饭桌。

    “给。”男人盛了一碗白粥放到她面前，自然地问道：“吃什么，笼包还是油条？”

    “不吃。油腻，我要吃腐乳。”梁轻鸢一眼看到菜里的腐乳，不知为何，自怀孕后，她便爱上了吃辣的东西。

    听芙盈，老人管这叫“酸儿辣女”，兴许有点道理。不过生儿子还是女儿，她其实无所谓。

    “给。”男人二话不，夹了一块腐乳放进她碗里。他没动筷子，用那双与风羿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量她。

    “你瞧我做什么？”梁轻鸢自顾自喝着白粥，然而身侧那道目光实在难以忽视。

    “我听……”男人弯起食指，轻轻扣着桌面，“你有身孕了？是不是真的？”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梁轻鸢放下调羹，目光还跟一沉，不悦道：“你拿钱，就该好好演戏，不该问的事不问。”

    “我觉得该问清楚点儿，方便以后照顾你。”男人回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闻言，梁轻鸢愣了一下，“我不用你照顾。你配么？”

    一阵沉默。

    “我在想，你的意中人定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忽然，男人出声。

    “他算不上沉默寡言。”梁轻鸢被男人引到了另一个话题上，脑中缓缓勾勒出风羿的脸，“他是习惯了不话，那些规矩压抑了他。”至少，后来的他还挺会话的。

    男人轻笑一声，“哦。那不是跟我很像？”

    梁轻鸢抬眸横了男人一眼，指正道：“是你像他，不是他像你。”

    “都是男人，还分高低贵贱不成。”男人略带讥笑道，单手搭着下巴，慵懒道：“倘若你先遇着我，还会我像他么？”

    “你！”梁轻鸢被他的话一堵，瞬间，火气上来了。

    “莫气莫气。”见状，男人飞快夹了个笼子塞进她嘴里，“来，吃个笼包，别光吃腐乳，对孩子不好。”

    “啊。”梁轻鸢下意识咬了嘴里的笼包，恶狠狠道：“要你多事。”她一点点嚼着口里的笼包，肉香四溢。

    明明昨日之前都不曾见过他，今日，他们却能坐在一张桌子边用饭，真是好笑。

    “我是拿了钱的，不尽心尽力良心过意不去。”男人搭话，顺手又夹了只笼包放进她碗里。

    梁轻鸢定定地瞧着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揶揄，“待会儿，你扮作女人随我上山。”

    “啪。”男人手中的筷子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