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大哥的事儿搁在一边, 那就给柳兄弟瞅瞅吧。

    孙梅英回到家，把认识的姑娘都列了一下。

    性格要开朗，品貌要端庄, 人要勤快会过日子, 还要识字有文化。这么一划拉, 合格的真没几个。

    田苗瞅瞅名单, 声：“娘, 柳叔叔在沪上, 是不是找个城里的？”

    “呃, 的也是。”

    孙梅英晓得两地分居的煎熬, 即便随军来到沪上，适应不适应还是个问题。

    可她上哪里认识城里姑娘？

    就把名单团成一团，泄了气。

    田苗冒了一句：“娘，您看孙姐姐咋样？卫生员, 脾气也好。”

    “喔？”孙梅英眼睛一亮。

    怎么把孙同志给忘了？上一次参加联欢会，好像听孙去年从卫生学校毕业, 还没有对象。

    孙梅英兴奋起来, 越想越觉得孙合适。

    田大旺开会回来, 就被孙梅英揪住了。

    “大旺, 你看孙咋样？”

    “孙不错啊，有知识有文化, 思想很进步，政治上也可靠。”

    田大旺也觉得合适。

    孙梅英更兴奋了，恨不得立马把俩人撮合到一起。田苗也八卦起来, ：“娘，先让柳叔叔跟孙姐姐碰个面，别搞那么紧张, 要自然一点……”

    “好，自然一点。”

    孙梅英一边答应着，一边想着咋样才能自然一点？

    到了星期一，孙梅英送苗去托儿所。

    正好赶上柳进军来送冬子和梅子。孙梅英赶紧把柳进军叫到一边，把孙同志夸成了一朵花儿。

    “进军，咋样啊？”

    “我听大姐的。”

    柳进军红了红脸，就等于默认了。

    孙梅英下班回来，就兴冲冲地去了医务室。

    这会儿没什么人，只有孙玉华在值班。

    “孙，我家苗嗓子眼儿发干，拿一包去火的药……”

    借着拿药，孙梅英跟孙聊了起来。

    家里有几口人，兄弟姐妹几个，爹娘可好？

    孙玉华也没在意，顺着话题了几句。可着着就觉得不对，梅英姐怎么净提那个柳同志，长得一表人才，口才也好，还拿照片给她看，？

    她明白过来，就皱了皱眉头。

    “梅英姐，我不想谈对象。”

    “怎么？”孙梅英被泼了凉水。

    她有点不明白，像进军那样的俊伙子怎么会不喜欢？

    孙玉华有苦难言。

    她想找一个可心可意的。可组织上跟她谈话，要给她介绍对象，都是干部，年龄比她大一截子，都可以喊叔叔伯伯了。她推年纪，不想考虑个人问题。

    跟她谈话的同志很不高兴，：“孙同志，不要辜负组织上对你的信任！”

    信任？她宁可不要这种信任。

    谈话的同志见她不开窍，就批评她是资产阶级思想，净想着罗曼蒂克，不把革命工作放在眼里。她很委屈，卫生员当得好好的，恨不得二十四时值班，怎么就不把革命工作放在眼里了？

    谈话的同志让她再考虑一下，随时都等着她答复。她不想考虑，就直截了当地：“我现在就能答复，这个问题，我不考虑。”

    谈话的同志很尴尬，气得想拍桌子。

    “孙同志，你还有没有组织性和纪律性？”

    “咋了？我不谈对象就没有组织性和纪律性了？”

    孙玉华很倔强，不留一点余地。可话死了，就把自己困住了。现在有人介绍，即便再好也不能答应啊。

    孙梅英弄清了原委，也很气愤。

    “这是干啥？找对象不是你情我愿的，哪能这么做工作啊？”

    “梅英姐……”

    孙玉华很委屈，眼圈都红了。

    这件事不好跟任何人提起，怕人家她不进步，不知道体谅同志。可她有自己的想法，不能把个人问题跟工作混为一谈。

    孙梅英想起余教员的话，女人要自立自强，要有主心骨儿，不能啥都依着男人。就鼓励道：“孙，甭怕，按照自己的心意，该找就找，不能把自个儿耽误了。”

    “梅英姐，要是单位知道了，又该找我谈话了……”

    孙玉华不想跟人事干部交道。本来就把人家得罪了，再被抓住辫子还了得？

    “孙，部队上的同志，你们单位管不着，你先见一见，成不成都没关系。咱不吱声，不让人家知道就行……”

    “嗯。”孙玉华点点头。

    她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找个理想的。

    回到家，孙梅英跟田大旺提了一句。

    “大旺，你有些干部咋那个样子？都一把年纪了，还想找个年轻漂亮的？也不拿出镜子照照自个儿？”

    “这个风气是不好，和平日子一过，就光想着讨老婆，把组织性和纪律性都忘了……”

    田大旺也看不惯。虽然是极个别同志，可影响很不好。

    *

    第二天，孙梅英跟柳进军通了气儿。

    “进军，今儿下班去医务室，跟孙见个面。”

    “梅英姐……”柳进军紧张起来。

    孙梅英胸有成竹，想了个办法。

    下班后，孙梅英去托儿所接苗，让她装病当个幌子，省得被人家撞见了。

    田苗一听，乐坏了。

    “娘，您想得可真周到啊。”

    梅子也想去，牵着苗的衣襟不松手。

    孙梅英只好让保育员电话，征求柳进原的意见。柳进原在电话里笑着：“好，就让梅子去吧，晚上让进军送回来。”

    冬子一听，也来劲了。

    “姑姑，我也要去。”

    可三个娃娃目标太大，孙梅英只好：“冬子，下一回让你去。”

    冬子装着懂事的样子，点点头。

    合计好了，就准备出发。

    柳进军穿着崭新的军服，戴着军帽，推着一辆自行车，雄赳赳气昂昂的。梅子和苗坐在后座上，搂着腰，贴得紧紧的。

    孙梅英跟在后面，叮嘱着。

    “苗，到了医务室，娘就不进去了，你和梅子要随机应变啊！”

    “娘，您放心，包在我身上。”

    田苗难得发挥，兴奋得脸通红。这一阵子当娃娃，一点脑子都不用动，都快秀逗了。

    梅子也很激动，不停地问：“苗，孙姐姐好看不好看啊？”

    “好看。”

    田苗想起联欢会上，孙姐姐翩翩起舞，还真是好看。

    “苗，孙姐姐扎针疼不疼啊？”

    “不疼。”

    田苗心，娃娃都怕针，包括她在内。

    梅子放了心，觉得孙姐姐蛮不错的。

    柳进军听见了，莫名红了脸。

    虽然还没见面，可心里期待起来。

    走到半道上，碰见了田大旺。

    他来接梅英下班，看到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去相亲，也绷不住笑了起来。

    “苗，一会儿捂着肚子哦！”

    “嗯。”

    田苗鼓着脸，设计了一套动作。

    看来，不管啥时候都要拼演技啊。

    *

    赶在下班点，医务室静悄悄的。

    孙玉华穿着白大褂，戴着卫生帽，亭亭玉立。

    看看时间，柳同志快到了。就对着镜子捋了捋柳海，把两条短辫子搭在肩头，又抿了抿嘴唇。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苗的声音。

    “孙姐姐，我肚子疼！”

    田苗捂着肚子，有气无力地喊着。

    孙玉华以为是真的，赶紧拉开风门，冲了出来。

    柳进军推着自行车，后座上驮着两个娃娃。看到卫生员出来，就意识到这是孙同志。他顾不上细看，赶紧扎好自行车，把苗和梅子抱下来。

    苗捂着肚子，皱着眉头，很疼的样子。

    梅子也跟着学，哼哼唧唧地：“我肚子疼”。

    “快进来，让阿姨瞧瞧。”

    孙玉华抱着苗进屋，柳进军也抱着梅子跟在后面。

    刚把苗放下，苗就揉揉肚子：“孙姐姐，好了，不疼了。”

    梅子也跟着学。

    孙玉华楞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

    “苗，来，拿听诊器听一听，严重了，要一针！”

    孙玉华板着脸，田苗吓得一缩脖子，摆着手。

    “孙姐姐，我好了，不用针了！”

    梅子也摆着手，：“孙姐姐，我不要针。”

    “不行，一个娃娃得一针！”

    孙玉华着，就挽起袖子，做出扎针的架势。

    田苗赶紧捂着屁股，躲到柳进军的身后。

    梅子也跟着，紧张得都快哭了。

    柳进军有些尴尬，这戏好像演过头了？他冲着孙玉华咧咧嘴，：“孙同志，娃娃闹着玩，不要介意啊。”

    “喔，没关系。”

    孙玉华明白不是娃娃们捣乱，而是帮她掩护的。

    这戏剧性的一幕，让人印象深刻。

    孙玉华瞅瞅柳进军，绷不住笑了。

    果然，跟照片上一样，高鼻梁，大眼睛，英姿勃勃，气宇轩昂。

    柳进军也很欢喜。

    孙同志很活泼，也很机灵，那圆圆脸一看就惹人喜欢。

    有两个娃娃在场，孙玉华不好意思开口。

    柳进军也卡了壳。

    平日里能会道的，可在孙同志面前却很紧张。

    两个大人不话，太过安静。

    田苗探身出来，瞅瞅孙姐姐的表情，就揪了揪梅子。梅子也把脑袋探出来，糯糯地：“孙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是嘛？”

    孙玉华忍着笑，可心里莫名欢喜。

    呆了一会儿，柳进军就出来了。

    他紧张得一头汗，手脚也没地方搁。

    对他来，这是头一回。

    田苗乐坏了，用手捂着嘴。

    柳叔叔是进入状态了？不然，一向潇洒的柳叔叔怎么紧张成这个样子？梅子不明就里，看苗行事，也捂着嘴偷乐。

    柳进军不好意思，就拍拍自行车，：“苗，梅子，上车！”

    着，把俩娃娃抱到后座上，推着就走。

    孙梅英在那边等着，见人过来了，就赶紧迎上去。

    “进军，咋样？”

    “嗯，好。”

    柳进军只顾着点头。具体怎么好？他也不出来。

    孙梅英一听，喜笑颜开。

    “进军，走，回家吃饭！”

    柳进军吃了饭，就带着梅子回了部队大院。

    他很兴奋，也很期待。

    梅英姐，明天给他回话，可他等不及，恨不得立马得到消息。可又不好意思开口，就把那股子兴奋压了下来。

    这天晚上，柳进军躺在宿舍里，辗转反侧。

    时间咋过得这么慢？

    从未想过相个对象，能相成这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