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同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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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学礼卸下了云州的职务, 在尚家姐妹的护送下终于到达了京城。

    他的大名虽然不如父亲的响亮,但是他在云州和雍凉的所作所为有目共睹,京城之中已经有许多人翘首以待了。

    特别是读书人, 随着端王被贬斥出京, 太子殿下入朝堂掌握大权,杨慎行死罪,三司条例司上下捋了个空,所有人都盼望着朝廷能够迎来新气象。

    刘珂没有什么举贤避亲的法, 直接任命高学礼为新法司司长, 统筹全国的新法事宜, 随他而来的,还有那些原新法办成员, 也一一担任了要职,又重新调任了六部各郎官主事充入其中。

    高学礼京城的地方还未站稳, 迎接他的就是杨慎行留下的旧账。新政就算重新开始,也不能将旧时留下的烂摊子给舍弃, 因为很多人还在为此受难, 新法司的第一要务便是处理这些遗留问题。

    好在,朝中有刘珂支持, 太子手腕强硬, 朝廷钦差派出去, 不是用于息事宁人, 而是查办当地贪赃枉法之事。

    每个动乱起火之地, 必然伴随着闹得民不聊生的地方官,如今端王和景王倒台, 太子一家独大, 钦差也无需惧怕其背后关系。

    太子当权, 正是用人之际,不管曾经属于哪一派,或是之前被两王压得抬不起头来的无派无系,都想借着这个机会走上朝堂,自然也铆足了劲寻求表现机会。

    哪怕看不惯,皇帝就指望着刘珂安抚天下,整治朝堂,所以对于太子的决策并无太多的意见,就如从前一般,高高在上,什么都看在眼里,什么都没。

    破天荒的,在众志成城之下,这已经跟破抹布一样的大顺,居然也开始修修补补起来,朝好的方向前行。

    当然居功甚伟,便是当朝太子。

    刘珂忙的天昏地暗,还没当上皇帝就结实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日日不辍,批折子批到三更半夜,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勤政爱民的日子。

    像他这种精力旺盛,没事都得折腾点事出来的有为青年,自从挂上黑眼圈之后,就没好好歇一歇过!连嗑个瓜子,看本闲书的时间都没有。

    直到二月中旬,春闱如期而至,才任性了一把,决定休息一天,陪尚瑾凌考试。

    临考前一天,刘珂躺在软榻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道:“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好皇帝都早死了,忒么就是累的,折子我刚批完一本,转头内阁又送上了三本,没完没了了都!我吃饭喝水拉屎都是急匆匆去,急匆匆地回,唉……屁股都坐平了!”

    长空在检查考篮,尚瑾凌在一旁看地方喝着茶,不由地道:“挑重点看呗。”

    “可问题是一个个都写着急,怪不得老王八就只知道荒淫无耻,横着不干活就是快活……”刘珂扭了扭身体,直接来个咸鱼瘫,全身骨头都仿佛被抽没了,跟吸食大烟的颓□□年没啥两样。

    对于顺帝,尚瑾凌已经没什么好评价了,得全国之力供养的皇帝,本就注定了一生为国家奉献,不要求殚精竭虑,总是得知道责任二字。

    刘珂如今所做的事,都是那位高高在上之人该做的。

    “初入朝堂,一切都重新开始,不忙怎么可能?等到将来步入正轨,朝廷各司其职,殿下应该就能轻松许多了,可得坚持住。哪怕为了我们将来……”尚瑾凌顿了顿,目光柔和地望过去,正想些情话安慰一下,却忽然听到鼾声传来。

    尚瑾凌:“……”横着睡着了。

    团子尴尬地看着尚瑾凌,“少爷,殿下很久没好好合眼了,您这儿让他安心。”

    可不安心吗?那响声跟雷似的,此起彼伏,一大一,极有节奏。

    “长空,去取条毯子过来。”尚瑾凌回头吩咐一声。

    团子连忙道:“奴才去吧。”

    “不必,团公公去把殿下的奏折拿过来,我帮他看。”

    “这……”团子有些犹豫,按理这不合规矩,刘珂也没有让尚瑾凌看过折子。不过转眼一想,尚瑾凌是谁,就算不看折子,可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他家主子也是毫无保留,不让看,更多的不愿让尚瑾凌分心科考吧。

    一想到这里,团子点头,“少爷等等,奴才去去就来。”

    团子不一会儿就捧了一叠过来,如今朝堂事务太子一把手,这折子也跟着他如影随形,大有刘珂即使躲回府邸也不放过他的架势。

    “搁桌子上吧。”尚瑾凌绕到暖榻前,这个时候长空也从里面搬出一条厚实的毛毯,尚瑾凌将其盖在刘珂的身上。

    虽然已经是春天,但是天气依旧寒凉,刘珂又自诩热血青年,平日穿的少,尚瑾凌怕他得了风寒,如今这朝堂内外,离了谁都离不开他。

    有了碰触,那肆无忌惮的鼾声顿时缩了回去,刘珂咋咋嘴巴,脑袋往尚瑾凌方向一转,继续睡。

    黑眼圈是真的浓,给这张轮廓分明,英俊非凡的脸带上一抹滑稽,更多的却是疲倦,眉宇间微微褶皱,明明是个放荡不羁的性子,可这睡梦中似乎依旧有什么事放心不下。

    尚瑾凌心底浮起酸涩和心疼,伸手轻轻抚过刘珂的眉间,将皱起的眉头给抚平了,而手指沿着高挺的鼻梁一直往下,到了紧抿的唇上。

    似乎感到不舒服,刘珂又侧过了头,嘴里呢喃了一声,“凌凌……”

    声音入耳,化为热流,沿着四肢百骸流窜,让尚瑾凌忍不住弯起唇角,低声回应道:“这么喜欢我呀?”

    刘珂当然不可能回答他,尚瑾凌笑了笑,站起身,回头瞥了一眼佯装什么都没看到的长空,以及默默将自己当成了壁花的团子,弯腰对着榻上的人,凑着唇边亲了一口,然后泰然自若地回到桌前坐下来,拿起折子看起来。

    烛火噼啪一声响,刘珂慢慢睁开眼睛,对着昏暗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才想起来这是什么地方,他转过头,果然看到不远处桌案前,正埋头执笔的尚瑾凌。

    身上盖着毯子,将他整个人包裹着,生怕他漏出一点儿,着了凉,不用想也知道是尚瑾凌帮他盖的,这人怕冷,就觉得所有人都怕,此刻刘珂手心都出汗了。

    屋里静悄悄,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现在什么时辰,不过刘珂也不想知道,他只是轻手轻脚地下了塌,慢慢地挪到尚瑾凌的身后,伸手抱住尚瑾凌的腰,然后将脑袋搁在对方的肩膀上,跟没骨头似的,笑眯眯地:“凌凌,你在写什么?”

    尚瑾凌手上的动作一顿,回过头,“醒了?”

    “嗯,在你这儿睡得就是香。”声音还带着一丝喑哑,可见是刚醒过来。

    尚瑾凌抬手推了推肩上的脑袋,抱怨了一句,“重。”

    于是刘珂将脑袋直起,双手却没放开,搂住尚瑾凌的腰,胆大包天地贴过来,“这样行不?”

    “规矩一点。”

    居然没被拒绝!刘珂顿时喜笑颜开,容光焕发,黑眼圈都跟着淡了许多,他侧了侧头,看着尚瑾凌近在咫尺的脸颊,灯光下,肌肤细腻带着细绒毛,一看就很好亲。这样想着,嘴唇就下意识地凑近,“啵”了一声,“凌凌,你好软哦。”

    尚瑾凌捏紧手里的折子,让发烫的脖子和脸往边上躲了躲,然后警告地横了一眼,“正紧点。”

    刘珂乖巧地点头,“嗯嗯。”

    他心满意足,就不闹了,目光落在桌上,一看,“你在帮我看折子。”

    “你不是累了吗?既然事情托不得,我让团公公给送过来。”尚瑾凌完,又补充了一句,“我没批,折子最终还是得让你来写,不过我在里面夹了一张建议,若是信我,就照样批上去就行。这叠最紧急,你批之前先看一遍,心里有底,这一堆,我觉得不太重要,可以缓缓。”

    连分门别类都做好了,简直再贴心也没有,刘珂的心融化成了一团,熨帖地好似在温水里泡着,他忍不住将尚瑾凌抱紧,“凌凌,要是没有你,你我该怎么办?”

    “这个假设不成立,没有我,你怎么样都与我无关。”尚瑾凌将折子往刘珂面前一推,“既然醒了,就把剩下的赶紧批了吧。”

    “咱俩一块儿好不好?”刘珂黏黏答答地在尚瑾凌身边,带着一点点撒娇的意味。

    然而尚瑾凌无情地拒绝了,“不好。”

    “为什么?”红袖添香,气氛多好,虽然没有红袖,但是蓝颜也一样。

    尚瑾凌面无表情道:“你还记得明日会试吗?如今已到亥时了。”

    刘珂一听,脸上顿时一滞,“你明日什么时候起来?”

    “寅时。”

    这么早!刘珂于是赶紧起身,催促着尚瑾凌就寝,“你赶紧去休息,折子我自己批。”

    将人送到床边,刘珂蹲下给尚瑾凌脱了鞋。

    “我还没更衣。”

    “我帮你。”

    “还没洗漱呢。”

    “我给你水,水在哪儿?”刘珂蹬蹬蹬跑出去,门口的团子早就准备好了,递上了水盆和巾帕,长空正要跟进去伺候,就被团子一把拉住,“添什么乱呢。”

    “不是,你确定太子能照顾好我家少爷?他自己都……”

    团子嘿嘿笑了两声,“太子殿下照顾不好自己有什么关系,只要把少爷给伺候好不就得了,你我,就少进去搅吧。”

    长空看了看里面,没听到什么声音,心万一滚到一张床上去怎么办?夫人还在雍凉,几位好厉害的姐在尚家别院里,长空心里有些担心,但是想想,担心似乎也没用。

    团子白了他一眼,“你傻啊,明日一早少爷得去参加会考,就算主子有心,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胡来啊!”

    这话的有道理,长空顿时放心了,“那我再去看看少爷明日带进贡院的东西。”

    团子摆了摆手。

    屋内,尚瑾凌被刘珂塞进了被子里,露出一张脸道:“我发髻还没拆。”

    着就要下床来,刘珂赶紧按住他,“我来我来。”毕竟不是姑娘发饰那么困难,簪子一抽,头冠拿下就青丝散落,刘珂摸了一把尚瑾凌的头发,又顺又滑,衬着颈项雪白,分外惹眼,他连忙把人摁下,“好了,你赶紧睡。”

    “那你呢?”尚瑾凌问。

    “我批折子啊,刚睡一觉,已经不困了。”

    尚瑾凌闻言往里头让了让,“总不能熬夜,你批完了就上来。”

    刘珂看着那空出一半的床铺,暧昧地笑着,“那我们不是同床共枕了?”

    尚瑾凌眼睛过去,“你不乐意?”

    “笑话,求之不得!”刘珂的脚顿时有些拔不动,他喉结滚了滚,抬起手摸摸鼻子,将通红的脸往外头撇,嘴里却催促着,“赶紧睡,心我闹你!”

    色厉内荏,外强中干,有贼心没贼胆,活该这把年纪还是童子鸡!尚瑾凌早就看清了,顿时嗤了一声,“若不是明日我得早起,谁闹谁还不一定呢。”

    如此虎狼之词,让刘珂面露惊骇:“……”他心砰砰跳起来,有股燥气仿佛在身体里到处冲撞,然后一路往下,有抬头趋势,娘的,忒么也太不争气了,一句话就被勾起来了。

    尚瑾凌瞧他面红耳赤,心底哼哼,躺平,“你爱来不来,我睡了。”完就闭上眼睛,匀称呼吸,睡得四平八稳。

    管放火却不管灭,有比这人更可恶的吗?

    刘珂悲愤地看着他,却不敢搅人睡觉,他看着空出半张的床铺,又望望桌上还等着他批的折子,深刻体会到了啥叫红颜祸水,不,这位是须眉,总之犹豫半晌,他还是默默地下了床,走向了书桌。

    此等克制力,不成大事都不过去。

    然而下一刻,屋内一暗,刘珂一把吹灭了桌上灯烛,就着月光又摸回了床铺,细细索索地解了自己的外袍,拆下头冠,蹬掉鞋子之后爬上床。

    他规规矩矩躺好,过了一会儿按耐不住问道:“凌凌,你睡了吗?”

    尚瑾凌没有回答他。

    刘珂屏住呼吸,没听到动静,不禁暗暗吐出来,紧绷的身体随之往里侧一转,朦胧中看到枕边睡着的人,呼吸浅淡,近在咫尺。他挨着脑袋往里头挪了挪,又挪了挪,然后鼓起勇气,手臂一伸就将人搂在怀里,顿时蹦跳的心有了着落,他凑在尚瑾凌的脖子间深深吸了一口气,满鼻子都是一股淡淡的药香,令人安心。

    再没有比这更让人满足的了,刘珂收紧手臂,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他跟着闭上眼睛。

    下一刻,怀里的人动了动,将身上的被子掀开来,往边上一送,“笨蛋,不盖被子等着着凉吗?”

    “凌凌,你醒着呀?”刘珂一点也不意外,言语中反而带着一股笑意。

    “废话真多,睡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