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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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惧。

    杰森眼眶发红地死死盯着面前的人,他的嘴角颤抖了下,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当听到那个柔和的声音回应他的时候,最先涌上心头的不是希望,而是战栗。

    不,别相信她……

    别相信她……

    是陷阱吧。这一定是又是一个丑的圈套。

    太多次了,已经有过太多次了……每当他以为他抓到了一点希望,最后才会发现,那又是一场被设计好的绝望。

    杰森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那是来自心底最深处止不住的恐惧。

    从他被关进阿卡姆开始,丑对于每一场能戏耍他的游戏乐此不疲,他喜欢一遍遍看到他绝望的样子。

    忘了已经多久,记忆都快要混淆,时间仿佛也失去了意义。

    他被关在阿卡姆冰冷不见天日的地下,日复一日,每一天等待他的都是无尽的折磨,伤口从未愈合过,疼痛也都要烙印在骨骼中。

    杰森·陶德,二代罗宾,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孩子死在了追捕丑的过程中,就连他的导师、他的养父都封存了他的战衣,但没有人知道,阿卡姆监狱深处的某个角落,有个遍体鳞伤的少年每个夜晚都还在挣扎着呼吸着。

    额发被人轻轻拨开,这次,他更加清楚地看清了面前女孩儿的模样,也注意到她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右颊上。

    “是谁这么对你?”他听到她问。

    杰森面部的肌肉跳了一下,上扯的嘴角牵动着、几乎要再次撕裂脸上的旧痂,因胸腔中的笑意,因胸腔中的怒意。他的眼角酸痛,这个问题几乎快要让他眼角溢出泪水。如果不是每一次加重呼吸时胸腔变形的骨头都要戳穿他的肺部,他想他一定会不遗余力地笑出声。

    又是这样,又是丑的一场游戏是吗!

    她下次可以伪装得再像无辜的路人一些。

    谁这么对他!?——这里所有的人!

    看看你身后狱警的表情,去问问他们啊!看看他们会怎么回答你!

    他为什么会真的相信她是想要救她的?

    那双眼睛里根本没有怜悯这种东西!

    没有同理、没有多余的情绪。

    或许等他完一遍他的遭遇,她会收起那份漫不经心,装出几分同情和愤怒出来,她会告诉他不管代价是什么样,她都会帮他逃出去。等到他相信了她的话,等到他抱有一丝期待他会得救的,然后迎来的就会是,会是……

    杰森狠狠地攥紧了掌下的那只手,直至他都能感到那只白皙的手掌能被他握出红痕。

    别去挑衅,你不是应该知道的吗,挑衅是最没有意义的,再等来一场让你夜晚合不上眼的毒你才会满意吗?收起你那些没意义动作,给自己留几分咬紧牙关咽下求饶的力气吧。

    杰森一直注视着这位看上去像位医生一样的女孩儿的反应,就算她因他的挑衅直接卸下伪装给他教训,他想那都没什么奇怪。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在他终于松开了手的时候,她却又轻握住了他的手掌。

    没有生气?目光警惕的少年冷眼看着面前握起他手的人,他可不知道阿卡姆的人什么时候脾气会这么好了。

    他甚至又听到了她那令他想要发笑的话。

    那个声音很轻,“你刚才咬自己太重了,疼不疼,我带你去看医生怎么样?”

    杰森想要笑她的话愚蠢,但他从始至终都没能启开牙关。

    他以为他已经能够接受无论多么残酷的现实,但心底似乎还一直抱有那么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不想承认……他一点也不想承认,他在听到她要带他去看医生的时候,心脏仿佛莫名被什么钝物东西撞了一下,就好像这场噩梦有结束的时候,他还能逃出这里一样。

    疼不疼?还是会感到疼吧,所以才从没忘记逃跑。

    他怕他一张口,比起努力维持的镇定,他会更忍不住先开口向她求助。

    帮帮我吧,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带我离开这里吧……

    “索奥斯姐,您不能在这里留下去了,快走吧。”狱警们后退着,都快要退到长廊的封锁口,他们看着那些执枪走过来的丑的手下,“您如果现在不离开,就没机会走了。”

    艾弥丝看了眼手握枪械一步步向他们走来的猎手,又回头望向那些狱警,“这里是关押成年人的监狱,这个孩子还没到年龄,他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丑扮的猎手们端着□□发出一声嘲弄的笑,周围监狱的囚犯也开始了起哄。

    回答艾弥丝的是砰然关闭的封锁口,狱警们仓惶地锁住了通道,人也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抱歉,我好像忘了一件事……”艾弥丝看着少年中了子弹的腿拖出的血流。

    杰森听到她的话,呼吸短暂地凝滞了一瞬,但他注意到她在他身旁俯下了身。

    “对不起,我忘了自己就懂一点治疗,我先给你止下血。”

    齿间似乎弥漫上一阵浓烈的血腥,杰森察觉他刚刚咬破了他的口腔。

    反应过来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不是了不信她了吗,那为什么在她那声道歉的时候还会那么紧张?怕她离开?怕再次这样被丢下?

    咚,咚——

    皮鞋扣在地面的脚步声走近,走廊上的手下在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都退到了两旁。

    “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丑危险而残忍的声音都仿佛被白/粉/粉饰过,“因为这只鸟是个坏孩子,他总是在给他的丑叔叔添麻烦,不乖的孩子都会受到惩罚,现在你知道乱动别人的玩具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了吗?”

    杰森闭上了眼睛,他让自己强忍住了身体的战栗,但身上的每一寸骨骼仿佛仍在因听到那尖锐的声音而腐蚀加剧,体力似乎快要到达尽头。

    他看着艾弥丝,声音嘶哑地开口,“离开这里吧。”

    离开这里,我相信你是真的想要帮我的了,但是没有意义,他不可能逃出去的。如果还有机会,你……

    “别害怕,我了会带你出去,不会有人可以再伤害你了。”

    不会有人可以再伤害你了……

    杰森眼睛一下也没法移开地看着她,他想要什么,但嘴边的话一句也没能成功出来。

    那只比他手掌还的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有一件奇怪的事他需要承认,这个医生模样的女孩儿声线并不算沉稳,但每次她开口和他话,他感到面前只有她,那些笑声,那些诅咒,那些威胁,那些谩骂,周围一刻都没停止过的那些动静仿佛离了他很远,不再能刺入他的耳朵……

    意识逐渐变得有些模糊。

    别骗我了,我不想再经受一遍绝望了……

    可是……

    骗我吧,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完全失去知觉之前,有一个温暖的温度将他拥进了怀抱。

    牢房里,光头的维克多伸出手摆了摆,“嘿,今天是周几,还有多久轮到我来拔掉我们这只鸟的爪子?”

    那人是艾弥丝不久前曾见过一面的会给自己身上刻伤疤的杀人魔。

    “今天是周三,”日历人道,“你还有的等,不过明天可就轮到我了。”

    艾弥丝冰冷的灰瞳划过一个个在朝他们笑的狱犯,她在那些丝毫不言恶意的言语中,重重地吸了口气。

    这一刻,她不怎么敢抱紧怀里的少年。

    因为……她现在已经没法确定用多少力气才是对的。

    “你们全都知道。”他们知道这座监狱被关着一个本不属于这里的孩子,他们知道他在受着伤害,没人去阻止这样的事,他们甚至还会恶意地对他施加伤害。

    “噢,他们当然知道,他们很感激我给他们带来的玩具,这样在没法对蝙蝠出气的时候,他们至少还能听听他的鸟的尖叫。”

    往常,艾弥丝在对一件事做判断的时候会先让自己了解清事情的全貌,这样会方便她站在‘秩序’的一方。

    但是秩序?这个地方存在吗?

    如果艾弥丝现在双手是方便的,她最想干的事是碎那个叫丑的人的牙齿让他别再话,之前她还没那么强烈的感觉,现在她只觉得听到那声音话比吃到太空垃圾都要难受。

    将少年抱入怀中,艾弥丝才发觉他的伤比看上去都要严重不少,摸着他的脊背,骨骼似乎都有一定程度的变形。他腿上那道枪痕只经过简单的止血,需要带他尽快去治疗。

    艾弥丝的背后,靠近封锁口狱房的稻草人正在想办法去抓被狱警掉在地上的牢房钥匙。

    丑走到艾弥丝面前,“虽然现在有点晚,但你还是没决定好该不该放开我的鸟是吗。我向你保证,我有些喜欢你,医生,但是就在刚才,我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血红的唇扬出诡异的弧度,“——割开你的脖子,等我们的鸟醒来之后,送给他作惊喜怎么样!

    “不,我已经决定好了,”艾弥丝。想好该拿你们这样的人怎么办了。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丑听到他的身后这时传来一道子弹上膛的声音。

    “噢不……”他挑起眉,他还没给他们下令现在就杀了这女孩儿。

    但当他回过头,却看到手下手中的□□对准了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一道笑声不知道是谁发出来的,一开始还有人想分辨这样的笑声是谁的声音。但或许他们还没察觉一切变得不对劲是从哪里开始的,下一个发出兴奋的笑声的人就变成了他们自己。

    牢房的房门一个个开。

    混乱的影子撞作一团,笑声、枪响声、斗殴声……嘈杂声刺耳,不断有血液溅上阴沉的墙壁。

    狭窄的走廊仿佛被人丢进了搅拌机。

    兴奋,喜悦,躁动……没人能清自己想要点什么,没人能描述清自己的心情。

    那就,那就去做点自己喜欢的吧……

    杀手鳄抓过了一旁的猪面教授……

    没人注意的封锁口的另一侧,艾弥丝收起了她的多维视觉干扰仪。

    她还有好几天在这里的工作,可以先不用那么着急。

    病人们,先享受你们的夜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