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流过。

    乔轻轻慢慢冷静下来, 这时也终于再次感受到腹不正常的疼痛，她的脸色苍白得跟纸一样，强忍着。

    李梅童没有注意乔轻轻的不正常，她看见帘子那边有动静就立马站起来走过去。

    帘子忽然从里面掀开, 一佝偻着腰的年迈老头从里面缓步走出。

    乔轻轻抬眼看去, 正想起身时却没了力气, 一阵一阵的缓慢疼痛折磨着她, 手心已经被掐得通红。

    “晓麦怎么样了？”李梅童紧张的问。

    “没事，好得很。”赵老头走到桌子边坐下, 自顾倒了杯白酒，抿一口，他兀自低着头看着忙了几个时的手还微微颤抖着。

    他自得多年, 唯独这次有些不肯定……

    李梅童听见赵老头这样就一把掀开帘子往里面走去。

    乔轻轻看着这个赵老头，总觉得他有些不靠谱，问：“那乔晓麦之前为什么会那么痛苦？”

    赵老头看了眼女娃娃，变幻表情，嗤笑一声，“流产哪有不痛苦的啊，你们一个个紧张的就跟我要害了那姑娘一样。”

    “老头我握了几十年的刀, 什么场面没见过啊，这大晚上的要不是那伙苦苦哀求，只怕我还不愿呢……”

    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 冷风随之灌进来, 乔轻轻缩了缩身体, 好在门很快又关上了。

    “黎骁，你帮我去看看乔晓麦。”乔轻轻仰着头去唤黎骁，她现在难受得很, 走不动。

    黎骁却没有听她的话，坐在她旁边拧着眉低声问她怎么了。

    “肚子痛……”应该是来了，乔轻轻咬着嘴，大脑刺痛刺痛，眼前阵阵发晕。

    “她这是受了寒，冷着了，估摸着原本底子就不行。”赵老头插嘴。

    门口发出哐当一声，林钧踉跄地倒扶着门框，眼睛看着那扇帘子。

    “晓麦，晓麦，你现在得好好休息，不能随便下地……”李梅童的声音从帘子里面传出。

    林钧撑着最后的力气跌跌撞撞走进去。

    “黎骁，你去看看乔晓麦。”乔轻轻重复，语气里带上了哀求。

    黎骁摸了下她的额头，没有发烧，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声音软了下来，“你现在还不舒服……而且我也不合适……”

    也对……乔轻轻用她仅剩的清醒意识昏昏沉沉的想着，她吸了吸鼻子，身上好冷肚子好痛，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掉眼泪，身边坐着个巨大热源，乔轻轻歪歪扭扭靠近，声音软糯：“黎骁，我好难受……”

    如果奶奶还在的话，她肯定会给自己熬甜甜的姜汤水，会给她暖肚子。

    黎骁手快地接住乔轻轻将要倒下的身体，声音里带上了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带你去卫生所。”

    乔轻轻的身体有多脆弱他是见识过的，稍微一点病就得躺上几天。

    “不要……我没生病，我只是来了……”乔轻轻搭上黎骁抱着自己的手，白嫩的脸直往黎骁怀里钻，以汲得丝丝暖意，声音又细又，像只奶猫在哼唧。

    黎骁：“什么来了？”

    “月经……”乔轻轻这会也就疼得快没有意识了，一直在掉眼泪。

    椅子上的赵老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这里只是他平日看病做简单手术的地方。

    “晓麦……乔晓麦怎么样了……”

    “还好。”黎骁望了眼，林钧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诉自己的悔意，乔晓麦虽面色苍白，但还能站得起来，李梅童在旁边扶着照顾。

    眼见着乔轻轻的身体在颤抖，黎骁没有犹豫直接将人抱在怀里跟李梅童了声往外跑去。

    “晓麦，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猪狗不如，我不是人……”林钧一边着一边自己的脸，他不该，不该逼着晓麦在这样的地方流产。

    乔晓麦面色无华，唇瓣干裂，心空空的，只有身体的不舒服提醒她经历了什么，她看也没看林钧，往外走去，李梅童步步跟着她身后。

    “晓麦，晓麦……”

    李梅童担忧的声音与林钧哀求声重叠，乔晓麦只觉得冷，身冷心也冷。

    雪越下越大，几乎要覆盖住整个村庄。

    这一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而天也开始明了。

    乔轻轻是迷迷糊糊中醒来的，腹倒是不疼了，只是觉得身体很虚，无力。

    她揉了揉眼睛，四下看去才发现这是自己的房间。

    自己身上是干爽利落的，衣服已经换了一套，乔轻轻维持着掀被子的动作，大脑呆呆的想了很久，然后脸哄地红了。

    这时黎骁端着一个瓷碗从外面走进来，修长贴身的大衣裹挟着风霜，他见乔轻轻已经醒了就把碗放在桌上。

    “黎骁，乔晓麦呢？”乔轻轻还记着这事，很是紧张。

    “人应该没事，昨天已经回知青点了。”黎骁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她。

    乔轻轻点点头，想起什么：“我待会要去知青点，你跟我去吗？”

    她满是期待，以为黎骁会同意的，却不想黎骁开口拒绝。

    “我今天有事。”黎骁垂下眼，不去看乔轻轻瘦软的身形。

    乔轻轻眨眨眼，把自己埋得更暖和，觉得有一点点难受，但也还能接受。

    “那……我这衣服……”她红着脸问。

    “是卫生所的女医生帮忙换的。”黎骁解释，他低头看了眼手表，时间不早了，“炉子里还热着药，你起来记得喝。”

    “嗯。”

    “待会出去的时候记得衣服多穿些，还有……月事带我给你放在桌子上了。”道这，饶是黎骁冷淡的性子也忍不住耳廓微红。

    乔轻轻下意识去看桌子，只见那铺有淡绿色桌布的木桌上堆了一袋子月事带。

    别是黎骁脸红了，乔轻轻直接缩回被子里埋成一团。

    黎骁看着那一团好一会，转身离开时带上了门。

    布置温馨的屋子里渐渐安静下来，乔轻轻从被窝里窜出，呼吸着新鲜空气。

    然后从床上爬到桌子边，先是去确认那月事袋，发现长的短的都有后，乔轻轻刷地再次红了脸。

    她实在难以想象林钧会耐心的给她买这些东西，还有这碗姜汤水……

    乔轻轻记着炉子里还温着药，洗漱好后就立马奔向厨房，好在炉子里没有点着明火。

    这药很苦，乔轻轻一口药一口姜汤水，总算才灌完整整一炉。

    现在别饿了，她现在都已经喝饱了。

    乔轻轻临走前记起黎骁跟她的锅里还煨了几个红薯，想了想，乔轻轻找了个袋子将红薯包上。

    “乔晓麦呢？”

    她一进门就看见李梅童在外面晾上衣服。

    李梅童见到乔轻轻来了，立马上去拉着她：“轻轻你来得正好，快去劝劝晓麦，她啊从昨天回来后就一直躺在床上不开口，也不吃饭。”

    乔轻轻一听就立马往里面走，她一推开宿舍门，就见王凤坐在乔晓麦旁边劝着话，一边一边掉眼泪。

    王凤看见乔轻轻进来了，就对乔晓麦：“晓麦啊，你看看谁来了？是轻轻，你的堂妹。”

    但是床上的人一直背对着她们，一动不动。

    “乔晓麦怎么了？”乔轻轻声问王凤。

    “你多劝劝，我先出去看着药。”王凤让乔轻轻坐下，回头看着乔晓麦叹了口气。

    王凤走后，乔轻轻试着叫乔晓麦的名字，却得不到她的回答。

    乔轻轻看着乔晓麦不理自己，眼睫一垂，声音低了下来，着着就哭了。

    她自己大半夜地跑去找她，在外面等了很久，担心了一夜，自己又来了月经，身体很不舒服，最后都昏迷过去了……

    乔轻轻原本是想着乔晓麦心疼自己，自己哭一哭不定她就会哄自己了，但最后着着她就真情实感的哭起来了。

    她边哭边骂，“乔晓麦，你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了，这些事你怎么就不知道呢？”

    “他林钧就只顾着自己，根本不负任何责任，你还看不出来吗？他自己舒服了，什么糟心的事都让你受着，你也是你父母辛辛苦苦疼爱着养大的啊……他林钧就是个混蛋……”

    乔轻轻着着就呛了气，腹也开始痛了。

    “乔晓麦……你再不理我……我就走了……”

    床上的人不回话。

    “我真的再也不理你了……”乔轻轻慢慢蹲下身体，抱住自己，腹太疼了，心里想着那药根本就不管用。

    “乔晓麦，我好难受……”乔轻轻的声音可怜巴巴。

    床上的人终于动了，乔晓麦慢慢坐起身去看乔轻轻，只见她半长的黑发披散，面白无血色，眼里布满血丝很是憔悴。

    “乔晓麦……”乔轻轻见乔晓麦这副模样，当下就鼻子一酸再次哭了起来。

    “你要不要喝点水？肚子饿不饿？”

    乔晓麦看着乔轻轻，迟缓的问：“你不难受了吗？”

    她的样子很是让人担心，乔轻轻起身去给她倒了杯热水放到她手里，认真的：“乔晓麦，你不能为了个男人就做傻事，不值得。”

    “我只是有些想不开……”乔晓麦看着杯里的水，热气徐徐上升，浸湿了她的眼睛。

    “乔晓麦，林钧不适合你，他配不上你。”

    乔晓麦没有话，盯着杯子发呆。

    “我带了煨红薯，现在还是热乎的，你多吃一些。”乔轻轻掀开包裹严实的袋子，挑了个个头较大的剥开皮。

    乔晓麦没有拒绝，接过红薯咬了一口，一口又一口，一边吃一边流眼泪。

    以为乔晓麦都是很坚强的形象，甚少在外人面前掉眼泪，但此刻她像是失了心中的厚盾，变得软弱无依。

    乔轻轻见她终于吃东西了，当即就出去想要把热粥端上来，刚推开门就撞见在窗边站着的林钧。

    林钧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无脸见她们，转身缓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