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叶斐把胳膊从她腋下穿过去,手勾着她纤弱的肩用力往怀里压了压,心满意足地笑:“老子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谁都不管了,她只管他。
他要的就是一个完整的她,一个不顾一切爱他的丫头。到这一步了,命他都舍得都给她。
“哪一天啊?”江然趴在他肩上问。
叶斐只是笑。有些话,藏在心里好过出来。他跟她得够多了,剩下就看他怎么做,等她慢慢长大自己就明白了。干脆把话题一转,拢着她后脑勺拍拍:“走了,局里还等我办手续。”
两人开车重又回了大路,朝公安局方向赶。六月了,回南天结束,气温往40度去。还不到中午,太阳没那么毒辣,植被葱葱郁郁,清透的阳光穿透了路边的海芋叶子,亮晃晃的绿,看得人心里畅快。
车里江然抽出几张纸巾擦脸,想了想,又掰下遮光板对着上头镶嵌的镜子照了照。
她可真是理解了什么叫蓬头垢面。忙抬手整理头发,听旁边带笑的声音:“不用弄,怎么都好看。”
江然捂着头顶飞毛扎刺的头发侧过脸瞧他,他左胳膊搭在车门上,单手着方向盘,一副闲散老司机的做派。
也是都轻松。
“你什么时候去季博瞻那边?”江然问。
“明天就去。”叶斐回答。
江然沉默了一会儿,眼瞅着前头公安局就要到了,绞着手指头声问:“要万一……”
叶斐:“是不是南墙总得撞上一头,现在想那么多没意思。”
他这么,她就知道他是下定了决心,江然抿着嘴唇不好什么了。叶斐倒了倒手,换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伸过来握住了江然的手,轻松道:“只要你别给我后院起火,我都好。”
江然眉头一拧,瞪他。叶斐痞笑着,抽空斜她一眼,半真半假地:“我这身警服一脱,再跟谁起来可就不是警民矛盾而是群众内部矛盾了。如今我也算是有后台的人了,想祸害个把人也方便,你仔细掂量好了再给我整事儿啊。”
这还是林尚俊呢。
“你没完了是吧?”江然不满地斥道,把手抽回来。
“着玩儿,你还当真了。”叶斐呲着牙笑。
江然吸了口气,不想跟他掰扯。前头就是公安局大门,她头靠着座椅看大门上头正中挂着的国徽,竟有些失落。
叶斐给门卫看了证件,门口电动门开了,车子慢慢穿过大门开进去,国徽落到后面。
江然幽幽地问:“你会不会难受?”
“要一点儿不难受那是骗人。”叶斐找到一个树荫下的停车位,着方向盘倒车入库,边,“其实往开了想,穿不穿警服就是个形势,心里有就行了。”
车子停稳,熄了火,叶斐转头朝江然:“走了,见哥几个最后一面去。”
两人下车,走进公安局大楼。往来的人十中有九都认识叶斐,也知道他因为爸爸出事儿被停了职。见面招呼都有些讪讪。叶斐倒没什么,该该笑笑,还时不时地跟人开个玩笑,几句浑话,一边牵着江然的手慢悠悠地爬楼梯,每一步都走得都很轻松。
江然落在他后头,只能看他的背影。
她想象以前他在这段楼梯上下奔走的样子。案子突发时紧急出动,一群人紧张地从上面冲下来,他必然是领头的那个,边走边大声分派任务发布指示。案情胶着时他跟大张几个人在楼梯间里聊案情,几个大男人都抽烟,弄得整个空间愁云惨雾。破案之后一群大老爷们勾肩搭背地回来,吹牛屁互相埋汰,低声只有哥几个懂地荤段子,然后纵声大笑。
余和光他们这几个发家里,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出生就站在就在人家一辈子奋斗的终点线上,想干什么干不成?就他,现成高官厚禄的路子不走,送上门的万贯家财不要,偏要跑来当个苦哈哈的警察。要不是心中真爱,是人都干不出这事儿。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他的青春、激情、鲜血都留在这里了。
刚在车上他,穿不穿警服就是个形势,心里有就行了。
他这人惯用不正经掩饰正经,越是在意越要让人觉得他没那么在意。她相信,只要血还是热的,他就还是那名嫉恶如仇的叶警官。
江然发现自己越来越能懂他,也越来越爱他。
江然握紧了叶斐的手,叶斐回了下头,江然歪着脑袋瞧他,笑容明朗。叶斐胳膊一收,江然跨过两级台阶到了他旁边,跟他并肩。上楼后右拐,走廊前头不远就是刑警队办公室,江然冷不丁地问:“安和白今天在吗?”
叶斐的鞋尖往台阶上一磕,身子个踉跄。江然噗嗤一声笑了。叶斐斜着眼看她,一脸“你闲的吧没事找事”的表情。
某些人心虚了。
江然往她身上靠,一脸戏谑地继续问:“还有大张、漏壶、李他们几个,都在呢吧?”
叶斐知道着了他的道儿,胳膊绕到她肩上,闷声不响地揽着她往前走。江然抿着嘴哧哧地笑,叶斐脸上挂不住,咬牙咕哝:“丫头片子,长本事了。”
江然冲他调皮眨眼,叶斐刚要抬手要往她脸上掐,前头传来一声悲愤喊声:“斐哥!”
二人一扭头,李像只扑棱蛾子一样飞下来扑到叶斐怀里,抱着他哭喊:“斐哥!你不要辞职啊!”
江然自动往旁边挪开两步,以免被眼泪溅着。
叶斐拎着李后脖领子把人拽开了,李张着大嘴哭得泣不成声。
叶斐哭笑不得,张嘴就骂:“你个大老爷们哭个屁啊!”
大张跟漏壶闻声跑出来,两人一见着叶斐立刻端出张如丧考妣的丧气脸,一块儿围过来,齐声:“斐哥,来了。”
都知道叶斐来是交警号警徽证件辞职的,今日一别,同事情尽。大家伙儿日日夜夜凑在一起,出生入死地办案子,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跟爹妈媳妇都多。如今叶斐走就走,一个个猛地接受不了。
“怎么都跟霜了的茄子似的,死了爸爸还是怎么?!”叶斐喝道。
“跟死了爸爸差不多。”李抹着眼泪。
叶斐骂:“你爸白养你个龟儿子!”
李嘀咕:“我从没爸。我当你是我爸。”叶斐一脚踹过去。
怕溅到血,江然又往旁边挪开了两步。
安和白走出来,倒是先看了眼江然,神色不善,兴师问罪。江然平和地跟她对视,倒把安和白给看虚了。安和白移开视线看向叶斐,颇复杂地:“来了。”
叶斐伸手把又要扑上来李挡了,问:“大队长在呢吧?”
“在痕迹科那边。”安和白。
叶斐“嗯”了声,唤道:“大张!”大张应了。叶斐朝江然指了指:“人麻烦帮我照顾好,我找大队长去。”完丢了个眼神给江然,江然点了点头,叶斐大步朝前面痕迹科去了。
漏壶把哭哭啼啼的李拉过来,大张走到江然身边,面色灰败地:“嫂子,里边坐会儿吧。”
江然笑笑,大方地进了他们办公室。
屋里还有些人,刚才外头闹着的时候都想出来看热闹,被安和白给摁住了。正翘首以待着,突然江然走进来。大家伙儿都认识她,前阵子网上沸沸扬扬,她过去那点儿事儿是公开的秘密,“不良少女”的标签得实实落落的。如今又传闻叶斐因为她停了职,甚至今儿又来辞职,暗地里又给江然添了个“妲己”的标签。
是以,一帮大老爷们见了江然都有些敬而远之,粗略声招呼后前后脚都出去了。偌大一间办公室最后只剩下四个人。
大张把江然带到叶斐的座位,吩咐李去给倒杯热水。李乖乖去了,漏壶则去自己位子那儿坐下,托着下巴看窗外,一副伤春悲秋的模样。
安和白径直过来坐到桌子那面,胳膊往桌上一搁,面色肃杀。大张见这架势棘手,想要插话做个和事佬,安和白眼珠子往旁边一转,冷声道:“大张,这儿没你的事儿!”把大张到嘴边的话给堵回去了,那感觉……挺一言难尽的。
漏壶拍桌子起身过来把大张领走,悄悄:“你搞不定的。”李在饮水机那边接水,干脆一点一点地摁着热水开关。
屋里特别静,水时断时续落在纸杯里的声音都清清楚楚的。
“你为什么不拦着他?”安和白开门见山。
江然望着安和白,不回答。
安和白瞬间开启了质问模式,连珠炮似地:“你知道他是个多好的警察吗?你知道他为了破案付出了多少吗?他救过多少人?帮过多少人?他来刑警队八年,他休过几天假?发烧肺炎躺在病床上他还在分析案情,你知道他有多热爱警察这份职业吗?!就为了你!他被停职,他辞职!他这样为你你能心安理得吗?!”
越声儿越大,感觉安和白就要上手搧人了。大张一个劲儿朝李使眼色,李壮着胆子拿着一杯热水过去,放到桌上。
安和白红着眼珠往旁边一瞪,李嘴一秃噜:“白姐,喝……喝水。”
水本来是给江然的……
安和白伸手把水扫到地上,气呼呼地骂:“滚!”
李扭头就走,远离战场。
安和白回过头继续怒视江然。江然微微叹了口气,:“你很喜欢他,对吗?”
安和白一瞬慌乱,立刻否认:“我跟他就普通同事!没别的关系!”
江然平静地微笑,:“我也很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