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柑山魔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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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钟身化傀儡之后,身体机能大大提高,肉身坚硬,很难击破,进攻方式也十分野蛮。

    两个镖师折断了剑也没能伤到他,还险些被他一掌拍断了脖子。

    “哥,带上那子先走,我来拖住他,我们不要恋战!”

    那个杀了左光的镖师见情况不对,捂着胸口涌血的伤口,用灵力将身边的人送了出去,自己则手执断剑,吸引严钟过来交手。

    那被推出去的镖师也不啰嗦,干脆利落地借势飞身,直接抓住了严术的领子,想要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原本被吸引的严钟,忽然改变了行走轨迹,嘶吼一声,如同迅捷敏锐的野兽一般,几个起跃便冲到了严术面前。

    所有人都没来的反应过来。

    刷的一声,皮肉撕裂。

    随后,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铺散开来。

    血沫细碎如水雾,落在房间里的各个角落。更多的则是落在严术身上。

    被生生扯掉了胳膊的镖师闷哼一声,已然疼的难以发声,手捂着伤处,连连退了数步。

    而严钟挡在严术面前,手握着那条断臂。

    他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手上微微用力,将那断臂咯咯吱吱,捏了个稀烂。

    手臂上的骨头从新鲜的血肉中翻出来,刺破皮肤,又扎进他的掌心里,最后从手背穿出来。

    这画面,单是看着便觉得疼,他却毫无所知一般。

    周围的空气凝固了几瞬,只能听见镖师痛苦的呻吟和血肉被挤压时粘稠的声音。

    门口,两个镖师相互扶持着,眼看着不过,便飞快捏了个决,丢下严术逃走了。

    严钟见状却并没有追过去,而是站在原地,一根一根拔扎进手里的碎骨。

    严术颤抖着睁开眼。血糊了他满脸,就连视线里也都成了血红的颜色。

    他抹了抹眼睛,眼眶发烫,低低俯身环抱住自己,视线却停留在男人身上,难以偏离半分。

    背对着他的严钟似乎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只低着头十分忘我的做着自己的事情,直到手上的伤口被清理干净,他才垂下手,僵硬的偏过头来。

    黑红色的眼睛瞳孔大张,空洞洞的盯着严术的脸庞,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严术一动不动。

    面对这种属于父亲的脸时,他是不怕的。

    严钟看了半晌,手指突然动了动,片刻后,终于有了动作,却是一伸手,扣住了眼前人细瘦的脖子。

    这双有力的大手不断收紧,眨眼掠尽了呼吸。严术喉中发出生理性的呜咽,脸上血液堆积,涨的通红,嘴唇也因此而阵阵发冷。

    他看着面前歪着头量自己的严钟,没有挣扎,而是抬手,轻轻握住了那只掐住自己的手。

    从到大,他都以父亲为榜样。

    他这一生,注定当不了天骄,修不了天道,唯一的祈望便是将来能在国中赢得一席之地,造福锦水村,保佑父母安享晚年。

    可惜天不遂人愿,天命弄人。

    现世报来的太快。

    他害人无数,今日怕是也要死在自己最为敬爱的父亲手中了罢……

    本来还想像师兄所的那样,放下恩仇,重新活一次。可现在,怕是不能实现了……

    想到这里,泪水终于再次落了下来,滚烫的温度沿着下巴滴落,他头脑发涨,眼前一片发黑,已经看不清父亲的模样。

    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去的时候,脖子上的手忽然松了力道。

    没了压制,他下意识的大口吸气,空气一股脑漫进去,刺的他喉间发疼,按着心口死命咳了起来。

    严钟僵硬着身子,这下彻底放开了手。

    门外,不知从何处传来几声低低的陶埙声。

    严术手软脚软,整个实实的摔在了地上,咳了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只是还不等他彻底缓过神来,那只手便又伸了过来,将他整个提起,直接夹在了腋下。

    两扇门被严钟轻飘飘的一掌扇飞,而他则带着严术,飞快地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移动。

    ……

    宋衔之没找到人,不死心的又用神识探查了一遍,却依旧没发现他们的踪迹。

    这个时辰,太阳已经升到了正空,虽然有厚云遮挡着,却依旧闷的人一头热汗。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宋衔之用力咬着下唇,额头上的汗滑进眼睛里,蛰的他睁不开眼。

    三个人漫无目的的又找了一会儿,最终在去往严术家的道上停了下来。

    “宋宋,有人。”

    关洱警惕的竖起耳朵,拉了把神色有些恍惚的宋衔之。

    宋衔之将视线从自己的脚尖上移到了前面的道上。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这里,而视线的尽头,果然出现了两个十分狼狈的人。

    他们身形高大,却浑身是血,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还不停的回头,似乎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着他们。

    宋衔之瞳孔微缩,气息上涌。

    观这二人周身气息,应该就是苏桧口中所的,那两个被逐出凌和门的弟子了。

    掳走术的几人中就有这两人。

    只是这两人的修为至多也不金丹期,被逐出后境界停滞,并没有苏桧口中形容的那么强,况且当下还收了重伤,已经不足为惧了。

    如此,便没了忌惮。

    宋衔之目光一凌,拔剑直冲而上,酝酿了磅礴的剑意,当头劈下。

    那两人中的弟弟伤势尚轻,见状连忙抬手,以断剑接下一击。

    剑光相撞,压力骤落,形成激荡的波纹,扬起了满地干燥的尘土。

    宋衔之本没有用太大的力,那人却仍是不敌,呕出一口血来,半跪到了地上。

    “人呢?”

    宋衔之收势,将剑背于身后,整个人半浮在空中,微垂着眼,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两人,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他平日为人温和,极少动气,甚至连周身浮动的气息都是温温柔柔,缠绕着人。

    此时这气息却成了冰凉锋利的,让人深觉难以靠近。

    “我再问一遍,人呢?”

    两个强者都这幅模样落荒而逃,那术呢?

    他们把人丢到哪里去了?

    宋衔之想到那些可能,就觉得浑身冷冰冰的。

    一个孩子……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那只是一个孩而已。

    十岁时该有的情绪,他必定都有,就算是被刻意藏了起来,也还是存在的。

    所以,他定然也会害怕,会伤心,会哭,会无比希望有人保护。

    就像曾经的他的一样。

    宋衔之并不是圣父,没有想要救赎什么。只是,当见证过一个人的可怜和可悲过后,他又怎么可能真的置身一旁。

    严术或许有罪,可却罪不至死。

    想到原著里孩的结局,本以为可以逃过去,哪曾想一切竟还是在朝着那个方向靠近着……

    那受了一击的镖师奄奄一息的歪躺在地上,目光中却没什么恐惧,声音中带着嘲讽,冰冷地吐出字眼:“死,了。”

    宋衔之闻言,背在身后的手狠狠一抖。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的开口:“骗我……”

    完,便头也不回的绕过两人,朝着他们身后的院而去。

    那镖师见宋衔之不信,顿时发出几声狂笑,目露癫狂:“里面有只吃人的怪物!那孩怕是早就被撕成了碎片!我奉劝你一句,别……呃……”

    他话没完,便被一剑封喉。

    细细的血线紧紧贴在他的脖子上,而他瞪大了眼睛,眼球瞬间充血凸出,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前方。

    片刻后,那条血线越裂越大,血液再也忍不住,一股脑的喷涌而出,溅在地上,滚成了灰红色的血珠。

    “呃……”那人还要再什么,头却重重向后仰去,被斩断的脖子只剩薄薄的一层皮连着。

    死状竟是没有比被他杀掉的左光好上几分。

    沈铎冷着眼,收剑,那柄好剑见血而鸣,雪白的剑身上却没有沾染上任何颜色:“话多,就该死。”

    让师兄不开心的,就更该死。

    宋衔之听见了动静,身体一僵,没敢回头。

    他还是没有适应这里,视人民如草芥的行事方式。

    而一边的关洱看沈铎能这么面不改色的杀人,也忍不住感慨,他活了上千年,却也做不到如此淡然的出手。

    死了一个,另一个断了胳膊,又无人救治,想必也活不了多久了。

    关洱啧啧感叹两声,而后从两人身上跨了过去,追宋衔之去了。

    三个人刚到门口,便有两片门扉迎面飞来。

    沈铎眼疾手快的拦在宋衔之面前,几剑将那门劈的粉碎。

    门内的人影显现出来,宋衔之着眼一看,发现这人竟是严钟。

    而他腋下,正夹着一个半丈长的人。

    宋衔之一眼认出那人正是严术,他看样子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状态有些不太好。

    “术!”

    严钟速度不慢,宋衔之提气,将将才能跟上去。

    严术被晃的发昏,突然听见师兄的声音,还觉得有些不太真实,一抬头,却见周围风景极速倒退,师兄却始终在他眼前。

    “师……兄……”他声音干涩哽咽。

    不知为何,一见着师兄,他便委屈了起来。

    “是我……”宋衔之一边运气追赶严钟,一边喘着气回应道:“术别怕,不会有事的。”

    严钟虽然生前不是修士,但此时做了傀儡,能力却是堪比他们这些元婴期的人,他这般尽全力追赶,速度却还是有些不足。

    而关洱技法虽强悍,身法却也是缺陷。

    耳边有低低的埙声呜咽。

    宋衔之这才想起来,原著中描述,这些锦水村的傀儡便是被人用这埙声控制的。

    看样子,严钟正是要往这吹埙的人身边赶去。

    路过大槐树的时候,才发现那棵活了千年了大树,不知在何时便已经轰然倒地,徒留一地枯枝落叶,和已然腐朽不堪的树干。

    而那些曾经停留在树下的黑匣子,早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些发黑的粘液,证明着它们存在过。

    到了村口,他们果然十分顺利的便出去了,并没有什么法阵的阻拦。

    再往外面走,便可以看见地上零零散散躺着的青河宗弟子和景家弟子的尸体,还没来得及处理,血液也没凝固,应该是刚刚结束没多久。

    宋衔之一边调整气息,一边观察周围,发现他们已经渐渐深入到了九段山之内。

    周围温度骤降,光线也逐渐昏暗下去,观察周围的地势,可以看得出,这里似乎是某一处山谷。

    周围植物生得十分茂密高大,明明在背阴处,却生的比阳面的更加生机盎然。

    枝叶及人高,又没有道路,完全不能供人行走,三人只能改为御剑而行。

    严钟则依旧粗暴的从各个植物之间直冲而过。

    那些坚硬而锋利的枝叶几乎将他划的面目全非。

    宋衔之不由担心严术。

    然而,当他从空中看过去时,却能隐约看见,严钟不知何时便已经将严术换了方式带着。由之前的夹在腋下,换成了护在怀里。

    严术个子不大,伏在男人胸前,被保护的密不透风。

    见此场景,宋衔之心上像是被什么狠狠砸了一锤,沉重而又心酸。

    严钟都成了这副模样,却还会下意识的保护自己的孩子,所以,这到底算什么呢?

    宋衔之下意识的想要逃避这个问题,眼眶湿润。

    相见不相识,熟悉又陌生。浓烈的感情,却被摧毁如斯。

    这太残忍……

    而严术呢……

    他则躲在这个久违的怀抱里,揪着父亲的衣领,早已泣不成声。

    咬破了口中的血肉都忍不住的哭声。

    “父亲……我好想你……”

    真的,很想,很想。

    严术将头深埋,尽管这个怀抱没有记忆中的温度,尽管这样的父亲并不能给他任何回应……

    他任性的流泪,任性的哭出声,任性的将泪涕抿在父亲的衣服上。

    这是他十岁这年,本该能做的事情。

    听见怀中人的哭声,严钟的脚步似乎踟蹰了几下,最终却还是没有停下。只是,那双僵硬环着人的手臂,不知不觉又收紧了几分。

    周围的植物茂密以后又骤然变的稀疏,温度也紧跟猛然下降。

    片刻之后,一道漆黑宽阔,深不见底的深渊便乍然出现在眼前。

    宋衔之手脚的力气再看见这巨谷的一瞬间尽数被抽干,浑身如坠冰窟,冷的不能自已。

    这里……竟是柑山阴面那个连接魔界的裂谷,也是原著中,严术最后的葬骨之处。

    所以,原来该来的,真的都躲不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