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交锋夜
是夜, 严府静谧,唯余有庭院内飞虫蛙鸣的细微声响,严清川正坐在书房中看书,近来桩桩件件意外之事接连袭来,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闲暇时刻能够好好看书了。
她翻动书册, 发出微的纸张翻页声。
就在这时, 屋内的烛火摇曳了一下, 忽然灭掉, 房间内化作漆黑,只余下窗外倾洒进来的月光。
翻窗声响起,严清川继续安坐在椅子上,没做出任何反应,她身前随即掠过一道风,轻灵的女子笑声在她耳边响起。
“严大人这般不警觉,若是坏人袭来,多危险。”
那熟稔于心的脚步声出现于府内的时候严清川就察觉了, 她抬眼看着谢予安隐在黑暗中模糊的身形, 淡淡道:“那谢阁主身为朝廷通缉要犯,深夜前来青天司少卿府邸, 岂非是自投罗网?”
谢予安自问自己的嘴上功夫在严清川这里讨不到什么好, 她几步上前, 勾着严清川的脖子顺势坐到对方身上,凭着直觉往严清川脸上靠, “那严大人快把我抓起来,铐住我,锁在榻上,然后......”
她还没完, 严清川就抬手捂住了她的嘴,虽见不到严大人的脸,却也能想到那一张正经的脸眼下是何等的窘迫。
“唔...嗯...嗯”谢予安嘴里发出呜呜声抗议。
严清川实在怕她再些什么让人面红心跳的话,拿下手之前威胁道:“你再胡言乱语,我可就不客气了,听到没?”
谢予安快速点头,等严清川收手后,她偎到对方的脖子,闻着清幽的冷香,再稍稍抬眼,看到严清川在月光下冷白的脖颈,忽然觉得牙齿有些痒,想咬上去。
她向来是一个有些随心所欲的人,在还未和严清川互通心意前,还能堪堪压制住某些时刻想要与之亲近的冲动,那眼下,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忍也忍不住。
她凑上前,先是轻嗅,再稍稍探出舌尖,舔了舔严清川耳后往下细腻的软肉。
她感受到身下人身子倏地一抖,声音吃紧地问:“你做什么?”
谢予安选择用行动告诉严清川她想做什么,她嘴唇直接贴上那纤细柔软的脖颈,大抵正好吻在了血管的位置,她感觉唇下的肌肤微微发烫跳动着。
她轻轻地吮吸,又忍不住用牙尖轻轻咬了咬那薄薄的一层皮肤。
谢予安顿时感到严清川身子战栗的幅度更大,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可即便如此,严清川也没有推开她,她转而一想,严大人似乎从来就没有拒绝过她,感情上如是,其它事也是如此。
她探起头,手指从严清川线条分明的下颌划过,然后托着她的脸使其微微抬头仰视着自己。
她看见那双寂静幽深的眸子有了晃动的微光,这一点点微光在她看来比夜空之中的明月星辰更为耀眼。
她俯下头,吻上严清川的唇,严清川眼睫一颤,然后闭上眼承接着这个温柔的吻。
屋里交叠的喘息声逐渐加重,良久后,才缓缓复归平静。
谢予安指腹尽是严清川滚烫的脸部温度,这温度烫人得很,也烫到她的心底,可等会她还有要事要做,确是不能在此久留。
她依依不舍地起身,勾着严清川的手指,“严大人,我要回去了,你早点睡觉,好好休息。”
“你......不留下来吗?”严清川声音微哑。
谢予安笑:“严大人就不怕我留下来对你做些什么?我可不是那坐怀不乱的圣人。”
严清川怎会听不明白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她倏地收手,背过身去,声音听上去是那么镇定从容,可微颤的声线还是暴露了她的气弱,“就凭你......你能对我做什么?”
谢予安倒向用实际行动表明,但她深觉若再这样互撩下去,她今晚是真走不了了,于是只能强行清心寡欲,挥手告别:“日后,日后再让严大人见识见识。”罢,她撩起衣摆潇洒翻窗,却不料脚被那窗槛一半,直接跌入窗外的草垛中,摔出“哎哟”一声。
严清川不禁一笑,高声道:“谢阁主真是让我好好见识了一番你的卓绝轻功。”
谢予安灰溜溜遁出严府,一路去往文若阁。
到达地下的文若阁后,周淼见谢予安一身灰头土脸,发丝里还夹着一片叶子,联想到她离开时是去见严大人,一阵头脑风暴后,她面露同情道:“安,我理解你,夫妻......不,妻妻之间嘛,相处起来难免有些吵闹,床头吵架床尾和,你多哄哄严大人便是。
你记得城南米铺何叔和他妻子吧?他每次在外喝酒喝得晚了,回去跪上一顿搓衣板好好认个错,他夫人就给他开门了,我觉得你可以借鉴一二。”
“严大人性格是要强了些,感情便是这样,一方强势另一番就得适当服软,我知道你不容易,但你也只能委屈委屈自己了。”
一旁的周舟露出深表赞同的神情。
???
谢予安不理解在他们心里自己的感情生活就这么辛酸吗?再了,她觉得严大人爱死自己了好吗,对别人都是爱理不理,对自己那是连掐带骂的,这还不是爱的体现?
谢予安抬手掉头上的绿叶,问道:“刑部尚书那边查得如何了?”
周淼立马正了脸色,汇报道:“前几日我们派去的探子有了发现,陆沣近来深夜数次秘密前往城中一处秘宅,我们派人调查了这处秘宅,发现它极其古怪,整日大门紧闭,只见人入内却不见人外出,我猜测这极有可能便是那无极阁阁主藏身之地。”
谢予安挑眉,“那还等什么么,发动所有暗卫,现下便去端了他者巢。”
一旁的周舟跃跃欲试,往前走了两步,回头发现谢予安没动,疑惑道:“安姐,咱还在等什么?”
“等明晚,明晚行动,明天是坊市节,晚上大街喧哗,人多眼杂,我们先派一队人潜伏人群,再派暗卫前往,若中途发生变故,还能有所接应,明日白日先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再行动手。”
周淼沉沉应声:“好。”
翌日,谢予安戴着那张自己本来相貌的面具来到严府,她试图顶着这张面具和严清川亲热一下,严清川却十分抵触,无奈,她只能撕下面具,顶着猴儿的脸,严清川才不那么抗拒她。
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我醋我自己。
两人腻腻歪歪的呆了一整天,直到易争来报,一切都准备好了,等待指示,严清川一听,还以为谢予安又瞒着自己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脸色立马冷了下来,谢予安连忙解释:“要的,这不是刚要和严大人吗?”
严清川睨她,微扬下巴:“你。”
谢予安上前抱住她,长舒一口气:“我找到那幕后黑手藏身所在了,我们今天就去他个措手不及,我答应过你,我会抓到害死你父亲的真凶的,就在今天了。”
严清川身子一僵,问:“你要亲自去?”
“不,不是我,是我们。”谢予安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道:“我知道严大人最渴望的就是亲手抓到真凶,为你父亲报仇沉冤昭雪,我明白的,但是此行前路未知,暗藏危机,严大人一路都要听我的,嗯?”
严清川神情隐隐有些激动,“好。”
夜晚降临,坊市节热热闹闹开启,街上一片人声鼎沸。
而就在高高的屋脊之上,圆硕的明月下,一队玄袍暗影佝偻着身形,快速从一处屋脊越至另一处屋脊,少顷后,这队人落于城中一处静谧的府宅墙侧。
玄袍为首的易争扬手作出停的姿势后,飞身上一处枝桠,观察院中情形。
彼时一马车自夜色中车轮滚滚而来,停至大门前后,一身披黑色长袍,以宽大衣帽掩脸的男人从马车上下来,于大门处长短长短扣门四响,门开,他大步入内,直直走入一间漆黑的房间。
而后,整座院邸再无动静。
易争飞回墙下,对着队伍中段的一人道:“阁主,刑部尚书已入院中,那房内有暗通地下密道,守卫皆防守于其下。”
谢予安脸上黑布遮面,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眼神坚定果决,“硬闯入内,有几成把握?”
“八成。”
谢予安点点头,随即对身后同样一副黑衣扮黑布掩面的严清川道:“严大人,跟紧我。”
可刚完,严清川已然起身,和为首的易争腾身而起,身形翻飞,跃入了院中。
......
很好,她的严大人总是那么让人省心。
待她和余下的暗卫进入院内房间时,严清川和易争已经开了屋内的密道,一条幽深不见底的石阶蜿蜒而下,向外渗出森森寒意。
易争放低身形,钻入其下,严清川紧随其后,再是谢予安。
向下的石阶湿滑,谢予安正专注地走着,就见前方的严清川向后伸出手来,莹白的掌心和这阴暗的四周对比鲜明。
“心。”
谢予安弯眼一笑,将自己的手放上去,两人双手紧握,步步向下。
待石阶走到最底部,他们眼前便出现了一条幽长的甬道,石壁上每隔几丈挂着油灯,这些灯串联成一条线,往甬道更深处延展,而就在甬道前方拐角,幽幽的烛光映照出一个被拉长的人影投至石壁。
易争拔出匕首,悄无声息地靠近拐角处,随即手起刀落,鲜红的血滋滋喷洒到石壁上。
他伸手一扬,两名暗卫随即上前,三人身影化作残风,卷向甬道深处,接连又是几道利落的利器入肉声响起,听不见一丝哀嚎。
少顷后,易争回来拱手立于谢予安身前,眸子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阁主,都解决了。”
谢予安点点头,率先走向甬道尽头,临近出口,明亮的光逐渐充斥于眼前,视线内,是一间布置齐全的地下室,眼下那里站着一脸惊恐的刑部尚书陆沣,而他正对面的是一背对着她们的高大人影。
谢予安沉声笑:“交锋这么多次,眼下也该做个了结了,无极阁阁主,让我看看您的真面目吧?”
男人依旧没有转身,只用伪声发出粗粝的笑声:“了结?还不是时候吧。”
“你若是足够了解我,你就不会亲自来此,你该明白我,即便刀横于颈,我也会选择玉石俱焚。”男人转过身来,脸上覆盖着一张青面獠牙的铁面具,那双眼睛犹如冷血动物一般冰冷粘腻,他抬腿踢飞身前的桌案,案几下,是一个连有引线的机关。
谢予安瞳孔一缩,鼻尖已经隐隐闻到了硝石的火药味,她刚要动作,严清川先她一步将她扑倒在地。
她整个人被严清川抱住的同时,只听整座地下暗阁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