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察真相
严清川轻咳一声, 没再回应,谈起正事:“继续讲。”
谢予安敛下轻佻笑意,正色道:“那宫女只知与那菱婕妤有染之人身份尊贵,倒是没有想过是太子,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 她只知某日有宫人送来一盒点心, 菱婕妤见了很高兴, 还赏了她一块, 可吃完后,当夜菱婕妤下身就流血不止,喉咙溃烂,而她亦然。
宫内其它人吓坏了,连忙去叫御医,然而等来的,却是脸色阴鸷的元干帝。”
“后来发生的事,就如宫里传闻的那般, 后妃私通侍卫, 被皇帝入幽闭室活活饿死。”
谢予安完后,已经猜到那害得宫女失声, 菱婕丢命的糕点就是那尊贵的太子殿下送的, 他为何要痛下杀手的原因也不难猜测, 想必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对自己父皇的妃子负责,只不过是贪图对方的年轻貌美, 抑或是追求这种隐秘的刺激。
而菱婕妤有了身孕后,应该是不愿流掉他们的孩子,太子担心此事东窗事发,东宫之主位置不保, 于是一边嘴上继续柔情蜜语,另一边却已经设好计划,将此事栽赃到侍卫头上,继而害死菱婕妤。
谢予安想到太子那一脸正气的模样,再想到他的死,觉得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虽不情愿,可她们还是得找到杀死太子的真凶,给皇帝交差才行。
两人随即走往东宫进行调查,巍峨金贵的大殿现在已经披上了层层缟素,入目尽是白色,宫人也都换上素衣,各个神色伤悲。
严清川出示手令后带着谢予安进入太子寝殿,寝殿内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出神地坐在太子榻前,神情怅然。
“太子良娣,尹氏。”严清川凑近谢予安耳边低声介绍,随即几步走至榻前行礼:“臣青天司严清川奉命前来调查太子一案,见过良娣。”
尹良娣淡淡瞥她一眼,“严大人查出什么来了吗?”
严清川公式化地回:“案件要密,暂不能同良娣泄露,望良娣谅解。”
尹良娣冷笑一声:“那你是该好好保密,别让咱们太子殿下光风霁月的形象在百姓和陛下心里崩塌。”罢,她拂袖起身,大步离开了宫殿。
谢予安琢磨道:“莫非这良娣也知太子与皇帝后妃有染一事。”
“这种事很难瞒住枕边人。”严清川淡然道。
谢予安瞟瞟她,立马保证:“哦,严大人放心,我这枕边人靠得住。”
严清川剐她一眼,然后在寝宫内四处量起来,她走至窗前,看着院里开得绚烂的一片花田,叫来谢予安:“过来瞧瞧,这种花像不像幽闭室那盆花。”
谢予安将头探出窗外仔细瞧了瞧,是有点像,她叫来一名内侍,问道:“这花是太子殿下生前命人种的吗?”
内侍答:“嗯,这是太子殿下最喜欢的花,一直吩咐内监大人细心养育着,殿下被关幽闭室后,内监大人念殿下苦闷,还特意摘下几朵装入盆栽带去给殿下解闷,却不承想......”
谢予安立马问:“这个太子内监现下在何处?”
“殿下出事前两日,内监便出宫省亲了,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却是没见着他人影。”
“那你可知他出宫是前往了何地?”
内侍想了想回:“内监大人是京都人士,听是在四坊内有一居所。”
严清川和谢予安没再多问,立马前往宫中司人府,查到了太子内监的详细信息,其中包括他在宫外的京都房址。
两人即刻出宫,前往四坊。离了宫,谢予安便换了一身行头,戴上之前制做的人.皮面具。
严清川不怎么看得习惯这张美丽但陌生的脸,不过谢予安每次戴这面具心情瞧上去都很好的样子。
“严大人,你要看就正大光明的看嘛,我们俩什么关系,还要偷摸摸的瞧。”
严清川立马正回视线,轻哼:“谁想看你了。”完,她走到一处偏僻的院落前,这也正是那太子内监在宫外的住所。
院子里十分冷清,房门微微敞着,两人步入院,忽见一破碎的酒瓶,都同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眼下调查这太子一案事事顺遂,未遇拦阻,可过往经验告诉她们,事顺则必有妖。
而她们推开房门所见景象,果然应了她们的预感。
屋内充斥着尸体腐败的味道,在这初春时节已经生了蚊蝇,于床榻上那具腐烂的尸体上盘旋着。
严清川和谢予安捂住口鼻,缓缓走至榻边,只见那尸体已经腐败得不成人形了,手中握着一个瓷瓶,榻前滚落了几颗药丸。
离近之后那股恶心的味道更是冲鼻,谢予安伸手拦在严清川身前道:“我来检查,严大人你先出去吧。”
可她刚完,就见严清川拔出腰间匕首探出胳膊,用刀尖挑起尸体衣物,检查体表状态。
谢予安默默收回手,再次深刻认识到严大人可不是娇气柔弱的姑娘。
严清川翻看了一会尸体,收手道:“至少死了七日有余。”完,她俯身拾起药丸闻了闻,又碾碎一枚,观察着药渣。
“这种药似乎是常见的镇心丸,一般用于舒缓镇定有心疾之人的药。”
谢予安听后,再凝神观摩尸体脸部状态,“看着的确像是发病猝死。”她话音一顿,抬手指向尸体里侧的手,“不过,这只是凶手想让我们相信的。”
严清川顺着她的手看去,尸体的手蜷缩成拳,但食指微微伸出,指向了床尾的墙壁。
严清川立马走向床尾,用匕首尖端插入其砖缝一角,微一撬动,砖头松掉滑落,露出其后的一中空间,她探手入内,稍一摸索后双指间夹出了一封信。
展开信纸一瞧,真相已然明了。
这是一封预留好的自白书,言明自己受无极阁所迫,一步步用涅槃之花和太子隐秘之事逼疯太子继而诱导他自杀的全部过程。
谢予安稍一回溯时间线和各种线索,便厘清了太子自缢一案的前后原委。
先是太子与菱婕妤私下苟且,太子使计陷害死菱婕妤,而此事被无极阁探得,无极阁逼迫内监将入了涅槃之药能使人致幻的花带入幽闭室。
再加之每到夜半,让人假扮菱婕妤鬼魂于幽闭室外刺激太子,太子在幻觉和屋外鬼影的双重恐惧刺激下,最终心神崩溃,锁门上吊,然而临死之际,幻觉在生理疼痛和窒息下消失,所以太子才会剧烈挣扎起来,在脖颈处留下了吉川线。
一场典型的心理暗示密室杀人案就此完成,谢予安忽觉遍体生凉,近来那黑手所为,大多以人心为手段设计各种阴谋诡计,人心二字,当真是被他看透了。
一个有野心且明人性的人,注定是一个棘手的对手。
“严大人,你携此书信入宫向皇帝禀明一切吧,至于太子和婕妤苟且一事,权且看你要不要告诉他。”
严清川拿过书信,“那你呢?”
谢予安莞尔笑:“眼下我这个通缉要犯,自然是要好好躲起来了。”
严清川点点头,走了几步后,忽然顿足,她转身直勾勾盯着谢予安,命令道:“不准乱跑......还有,做任何事都要要提前知会我,与我商量,不准再肆意妄为。”
谢予安真是爱死了严清川这副明明害羞却又要装出气势的模样,她几步上前,凑近严清川:“好~我听话,那严大人是不是该给一点奖励?”
严清川眼神飘忽,气势稍弱了一些,“什么奖励?”
谢予安偏头点点自己的脸颊,其意不言而喻。
严清川脸颊倏地升温,眼下青天白日,她哪里愿意给谢予安这种奖励。
她转过身去向前走了两步,忽而又是停顿,随即快速转身,闭着眼胡乱往谢予安脸上不知何处亲了一下,转过身去后便是逃似地离开。
谢予安看着严清川飞快消失的背影,不由笑出了声。
可爱,严大人真可爱,这么可爱的人是我的,她心里这样想着,整颗心好似被泡入蜜罐,丝丝缕缕的甜意在心间蔓延。
她正沉浸在这种甜蜜氛围中,冷不丁系统电子音在脑子里响起。
“这就是人类口中所谓的恋爱的酸臭味吗?”
谢予安心情好,不跟它计较,背着手晃晃悠悠往文若阁走。
而严清川这边,入宫后,径直面见了元干帝,她呈上内监手信,再将自己和谢予安调查的真相一一禀报给元干帝,不过提及太子和婕妤之事时,她得极为隐晦,不时观察元干帝脸色。
好在元干帝未向她想的那样怒极攻心,只极为疲惫地知道了,然后道:“太子一事,就此作罢,明日朕会在朝上擢升你的官位,日后你也好放开手脚调查幕后黑党。”
元干帝从袖中摸出一个明黄纯金令牌交与严清川,“此符现,犹朕亲临,关键时刻,你可以以此符替朕行皇权,先斩后奏。”
严清川愕然,如此大的权力符柄,她不敢轻易接手,可元干帝不等她拒绝就道:“文若,朕信得过你,就像朕当初相信老师一样,可朕最后没能保护好老师,是以朕现在给你这块令牌,足以护住你,也算是朕......对严家的一些补偿吧。”
严清川嘴唇微动,最终还是单膝下跪接下了令牌。
严清川离开后,偌大的宫殿只剩下元干帝沉沉的呼吸声,他半倚靠在龙榻上,闭着眼休憩,少顷后,开口唤:“冯生。”
殿宇后室,快步走出一年老的内侍,也正是元干帝身边的内侍总管。冯生躬身来到元干帝榻前,“陛下......忧极伤身,龙体要紧。”
元干帝儒秀的面目满是戾气,他重重按压着眉头,阴沉沉道:“朕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啊。”
冯生没有接话,低眉垂眸立在一旁。
元干帝下颌鼓动,咬紧的牙帮一松一合,显然难以咽下自己的儿子和自己妃子苟且的怒火和屈辱,可眼下这两人都已死,他这份滔天之怒无从发泄。
“罢了,探子那边有何消息?”
冯生立马道:“无极阁阁主行事极为谨慎,探子那边尚未探出他的身份,而严少卿那边似乎准备从太尉大人身上下手调查。”
“太尉么?也好,太尉大人在朝几十年,辅助先帝与陛下,为国为民,劳苦功高,是时候退位养老了。”
元干帝沉沉道:“朝堂这盘棋啊,太久不变了,该推倒重来了。”
“定会如陛下所愿。”
元干帝靠回床榻,幽幽看一眼殿内烛火,“继续密切监视,必要时推波助澜,记住,哪一方过于处于上风都不是朕要的,要让他们互为掣肘,自相残杀。”
到最后一句,向来温和亲仁的元干帝眼神犹如鹰隼,锋芒必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