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成为顾太太的第六十六天对不起(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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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6.

    李青容来过之后, 第二天岑言便到了医院,带着人守在病房门外。

    顾淮左知道自己的人不可能拦得住顾家的人,但若是遇到了,也能早些通知他。

    而顾家那边,自李青容抽空去过一次后,便再没派人去医院探望传话。

    反倒是顾竹西,三天两头就往医院跑,岑言起初想拦她,跟顾先生确认后便放她进去。

    姜暖对顾竹西态度是存疑的,默认她是顾家派来的探子,天天来医院报道,就跟上班卡似的。这种情况持续了一周,她实在忍不住。

    “你不用上学吗?”姜暖问。

    顾竹西:“我哥给我办休学了。”

    “……”出乎意料的回答,姜暖听后瞬间皱起了细眉,九月不是刚开学?而且顾家重视教育,顾竹西这样家里会同意吗?

    顾竹西见她疑惑,嘴角一翘,颇有几分傲气:“犯不着为我操心,考试我还是会去的。”

    姜暖听着少女话拽拽的口吻,和顾淮左少年时简直一模一样,不禁莞尔一笑,“是在学校遇到烦心事了?”

    她不接话,微挑着下巴,坐在床前的沙发上,双手习惯性地朝后撑在沙发里,“中午想吃什么?”

    姜暖随便报了几个菜。

    顾竹西问,“看电视吗?”

    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她点点头,看电视总比和竹西聊天要合适,这丫头偶尔蹦出来一句话让她血压高。

    顾竹西随手调了个频道,播放着时下最热门的娱乐综艺。侧目回看了眼靠在床上的女人,“《机智的生活》知道吗?”

    “嗯,”姜暖问,“陈山、陆琪的那个?”

    顾竹西,“这一季,苏青青也参加了。”

    “哦。”期待感瞬间降低,姜暖面色平淡,看着挂墙上的巨大屏幕,人影依旧模糊,但能看清屏幕中的轮廓和大致的场景,更多还是依靠听声音。

    瞧着姜暖脸上情绪,顾竹西敏锐地发现她在听见苏青青三个字后,眼中的兴趣褪去几分,想想也是。

    她又:“不过苏青青退出了。”

    跟她哥真是一个德性,酷爱挑逗和拿捏人的情绪。姜暖暗自思忖,依旧神情淡淡地望向屏幕。

    她不想和顾家人聊苏青青,当时自己被苏青青冤枉时,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身边,不气不怨是不可能的,但怨和气也只是针对这一件事罢了。

    看她不以为意的冷清神色,顾竹西挑了挑眉,还以为这样能开话匣子,果然,念念姐还是在意的吧。

    丫头没敢再和她聊苏青青最近出事的大新闻,陪她安静地看综艺。

    实际上两人都没能静下心来,倒是电视里时不时的哄堂大笑,一群人叽叽喳喳的闹哄个不停,机不机智她俩没看出来,就为了一件事争执,还挺工业的。

    再一次男女发出爆笑声后,房间里是挥之不散的幽静,沉默无言。

    顾竹西没由来的烦躁,那遥控器直接关了电视,聒噪的笑声戛然而止。

    姜暖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并没有更多情绪流露。

    她起身站在床边,清脆的音色稍显低沉,“有件事,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你。”

    化解了病房里的沉默,却是不出来的肃穆凝重。

    该来的迟早要来,这次派淮左亲妹妹出场了?姜暖内心叹了口气,她从来不曾与淮左过谈顾竹西每日来医院的事,便是不想徒增矛盾。

    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就要卷入到大人的纷争中,顾阿姨考虑过竹西的立场吗。就算大家族的孩子再早熟,心思再玲珑剔透,过早的参与到自己哥哥的婚姻中来,总归是太残忍了。

    随着那抹纤细清傲的身影走近,姜暖也稍稍坐直了身子,抬头看向她。近距离上,她已经能清晰的辨认出顾竹西的长相,长眉褐色,秀气凌厉,瑞凤眼典雅端庄,翘挺的鼻子,薄唇轻抿。是与时候完全不同的模样,肉嘟嘟的脸出落成漂亮的瓜子脸,带着一点婴儿肥,眼神颇有几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冷淡。

    姜暖先开口,想劝劝她,“竹西,我和你哥的事是大人间的意见分歧,你还——”

    “嗤,”顾竹西心里的别扭与混乱被她这句安慰给逗笑了,笑了之余便是心伤和难过,她什么都不懂。

    口中未完的话被顾竹西的笑声断,和顾淮左一个语气,姜暖自然会联想到她这声笑是不是在嘲讽自己。脸色微沉一霎,不悦地蹙眉,姜暖侧头看向另一边明亮处。

    窗帘透着光,风吹过,满室都是舒雅清新的白合花香。

    爱什么就去吧,她是淮左的亲妹妹,自己总不能在他面前什么,不中听也当耳旁风好了。

    终究不是时候听话的粉团子了。

    顾竹西以为她是想看外面,便走过去将窗帘拉开,再折身走回到床边,依旧是站得笔直秀丽。

    “对不起。”她声音虽低,字眼咬得十分清晰。

    本以为自己是开不了口的。以前是愧疚,后来觉得姜暖对不起她哥便就抵消了这份愧疚。现在姜暖又和她哥结婚了。

    心中压下去的愧疚又不知不觉地反弹了回来,更多是对她哥的。

    在知晓姜暖出事后,她不顾爷爷和父亲的反对,跟着母亲走了一趟檀溟。姜暖没醒来的那几天,她更是睡都睡不好,一躺床上,满脑子都是——

    时候跟在念念姐屁股后面跑,摔倒了她总会第一时间把自己抱起来。与久居顾家的苏青青不同,那个女人只知道跟在哥哥身边讨好,压根不会回头看自己一眼……

    那年。

    她看见了苏青青和念念姐在湖边发生争吵,是苏青青先动手推搡念念姐,结果自己脚滑掉入结冰的湖中。

    在树林旁看的一清二楚的她,吓坏了,连忙跑进去跟母亲了。

    可母亲却让她沉默,因为那个女人不好的,会惹爷爷生气。

    被顾家送走没多久。

    念念姐就跟在了三叔身边,和绣在帕子上的翠鸟一样,羽翼温柔漂亮,随意揉搓,不哭不闹,眼神失落空洞的像白纸,脸上连表情都懒得作了。

    和她记忆中的念念姐完全不同。

    后来。

    哥哥在北美谈成了大单子,证明了自己的能力。爷爷终于允许他回国了,原本应该是家中上下欢天喜地的热闹事。

    她只担心热闹过头,家里会吵起来。

    果不其然,哥哥一回来就问‘念念呢’。

    她被迫和家中的人瞒着他,可又能瞒多久呢。

    隔天家里就吵了个天翻地覆……

    透过门缝看见母亲躲在父亲怀中掉眼泪,一遍又一遍的问‘是不是做错了,不该送走姜家丫头的’。

    她也不是当年的孩,心思早就明朗了,肯定是错了,至少那个时候不应该冤枉念念姐。

    但她不敢和哥哥。

    要是了,就是顾家所有人都在欺负念念姐。

    他肯定会厌恶作为妹妹的自己。

    姜暖闻言一愣,视线从明亮的窗口移开。

    顾竹西没头没尾的一句,有什么对不起?就算她是给顾家传消息的探子,也没必要这,毕竟这段时间的接触,丫头骨子里傲气是与顾淮左同出一脉的,绝不可能主动出这三个字。

    顾竹西脸色冷沉而艰涩,瞳仁中盛满了懊悔与遗憾,音色依旧是清泠泠的,这一刻却满含愧疚,“母亲的生日宴上,我了谎话,对不起。”

    完,她便抿紧了唇瓣,难受的皱了眉,心就跟大石头压住了一样,迟缓压抑但鼓跳的愈加鲜明,越发的鲜活鼓动,仿佛下一刻就能将心上的大石头顶开,却迟迟顶不开。

    原本以为跟姜暖完这些后,自己会浑身一轻,再无阴影,其实不然。过去对人造成的伤害在一定程度上也是自伤其身,良知上,不是一句简单的‘对不起’就能放过自我的。

    按照姜暖的性格,她连对母亲都是客气尊重的,又怎么会不原谅自己?便是想到这一点,顾竹西脸色又难看了三分,手指用力地蜷缩握紧成拳。

    一团棉花压下来,堵住了她的口鼻,温柔的喘不过气来,近似窒息的惩罚。

    姜暖听明白她的意思,低垂的睫毛颤了颤,神情略有几分回忆旧事的恍惚。片刻后,她便柔和的笑了笑,“你告诉淮左了吗,这件事。”

    顾竹西僵着脸色,垂头低语,“没有。”

    她不敢告诉哥哥,要是让他知道,定会与自己生出嫌隙,就如同他与父亲、母亲之间一样,冷漠疏离的儿子。

    “那就好,”姜暖笑笑,抬头看向满脸愧疚自责的少女。

    她声音轻柔的好似浸在夕阳里的晚风,经年温柔,“事情都过去了,就别再提了。”

    不介怀是不可能的。真要起来,姜暖恨不得苏青青两个大嘴巴子,扯着她的衣领质问:为什么陷害自己,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出顾家!要不是离了顾家失去了庇护,她也不至于被继父卖给别人,也不至于抓救命稻草般的握紧了顾绝的援手,往后种种。

    也许命生来就是如此,从姜家倒台的那一天开始,生相姣美的自己就会沦为权贵们随意拿捏的玩物。

    恨过顾家那时绝情冷漠,怎么就不恨顾家抚养照顾她的几年,怎么就不恨顾家顶着压力给姜安办后事?

    恨是真的恨过,苦难是真的苦难,如果没有顾家照拂的两年,自己又会在哪里?

    后来顾绝给她造成的伤害太大了,浑浑噩噩中,她再没心思去剖析顾家的每一个人,至少他们与顾绝相比,还有作为人的良知。

    与淮左结婚后,她看得就更淡了。顾家能不能接受自己,她都很随意。这辈子自己只想和相爱的人厮守到老,不求其他。

    见姜暖望着窗外,一种恍惚悲切的神态。

    顾竹西罕见地红了眼眶,真的知道错了。鼻尖一酸,眼下便是热泪滚落,哽咽着捂住了口鼻,伏倒在床边,手紧紧地抓着姜暖的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姜暖回过神叹了口气,压下汹涌的情绪,缓了片刻才将手落在少女漂亮的脑袋上,温柔地抚摸,“都是过去,早就不介意了,想点开心的事吧。”

    为什么要让孩子掺和到成人的是非中。可能精致利己的顾家人也没想过顾竹西和顾淮左是一样的品行。较真而冷情,太强烈的责任心,太强烈的自我意识。

    顾竹西眼眶发热,强压着泪,眼中的酸涩几乎要断裂开,艰难地重复着一句:“对不起,念念姐。”

    姜暖上身朝前倾,将她扶起来,动手捏了捏丫头的脸颊,“哭什么?就算那时候你替我作证,还会有顾爷爷生日宴,顾伯伯生日宴,各种聚会。该来的还是会来。时间总会推着我们往前走。”

    顾竹西反应过来,抬起胳膊扑倒了姜暖怀里。

    丫头身体倒过来时,压到了她胸口的伤,疼得姜暖直皱眉,拿手肘支撑着床板,缓解了疼痛,另只手轻轻拍着丫头的后背。

    原先还以为顾竹西是个探子,没想到是个顾淮左。姜暖垂眸淡笑,苍白的脸上漾起简单的愉悦。

    顾竹西抱了会儿,有些话她是不出口的,比如冰释前嫌。可再一想,从头至尾她都没和念念姐吵过架,只是太多年不曾亲近,对她的看法颇为复杂罢了。

    而顾竹西永远相信她哥的选择。

    过去两年,她哥冷得不近人情,一个站在权势顶尖的家族继承人,在姜暖这儿有了人间的烟火气息,喜怒哀乐都被一个人牵引。在檀溟的那段时间则就更明显了,不曾见过的惶恐,隐忍的痛苦。

    当然,脸上偶尔能见笑意,尽管大多数时候都是对着念念姐的。

    而念念姐也与跟在三叔身边时大不相同,虽不如少年时的骄纵活泼,但人看起来正常了许多。

    扶着姜暖躺下后,顾竹西又恢复了清泠泠的音色,微挑着下巴,“念念姐,我不是探子,你不用防着我了!”

    “……噗嗤,”姜暖给她整笑了,末了还是忍不住提醒了句,“别掺和这些事,丫头就该好好上学,知道吗?”

    顾竹西轻哼,扫了眼病态憔悴的女人,“等你能站起来了,我就回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