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像鱼,倒像狗。
人鱼握着她撑在礁石上的双腕,优雅地临摹少女唇瓣的形状,虔诚如信徒。然而这一切只是假象。
他是野兽,情潮的味道不可控地汹涌外溢,从身到心都在叫嚣着极尽索取,用更野蛮粗暴的方式。
海水冰凉,自腹弥漫开的热浪却点燃全身,凌寒身上散发的味道让穆晚情不自禁阖上双眼。
彻底陷入黑暗前,混合了朗然与深沉的冰蓝色长发浮光闪烁,成为眼底迷幻的碎影。
天旋地转,等恍惚清醒过来,穆晚已经仰躺在礁石上。
长发倾泻,遮住半空明月,潮音陷落在呼吸声里。人鱼的尾鳍扭向她的腿,紧紧相贴,依依摩挲,沿着脚踝缝隙暧昧地、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向上。
这个恍若呼吸一般自然发生的亲吻,莫名生长。
双腕均被扣住,如同品尝至高美味。人鱼像一条将她盘踞的、难以理解的生物。
灼人的温度、馥郁的味道,通通在迷惑意志。当鱼尾不知不觉来到腿根,防线退到警戒区域,穆晚惊醒般睁开眼睛。
入目是凌寒半阖的双眸,纤长的睫毛仿佛还着浅浅湿意。穆晚攥紧拳头扭动手腕,挣扎起来。
像美味的食物试图逃脱,人鱼不满地蹙眉,攥着她的蹼爪加大力道,原本温柔的吻也因为穆晚升级的挣扎变得凶狠霸道,甚至半惩罚式地咬下去。
鲜血的味道在口腔弥漫开来。越是想逃离,越被禁锢。
人鱼的力气大得出奇,空气中原本清冽的味道逐渐迫人,仿佛一条条不断收紧的无形藤蔓,将她束得越来越紧。
穆晚发狠别过脸去,呼吸急促且混乱,不让人鱼继续得逞。
迷醉的甘甜从唇边逃走,人鱼弓起上身,侧头吻上她的脖颈。
曾经穆晚也这样动情地含上他的喉结,明明并没有多用力,他却敏感得要命。那时他在想什么?死在她怀里?是的,现在也一样。
要么让他完整拥有,要么让他被彻底掠夺。
潮湿的长发垂在颈侧,人鱼的牙齿离脆弱的喉管如此近。穆晚停止挣扎屏住呼吸,在对方坚定的亲吻中平复心跳、积蓄力量,尔后屈膝用力朝鱼尾顶去。
尾部遭到撞击,钝疼之下凌寒恍然清醒过来。
身下的少女眼神戒备又疏离,目光冷得让他心惊。
蹼爪逐渐松开,人鱼缓缓直起上身,长卷发如点点散开的纱幔。
凌寒垂下鸦睫,掩去情绪。差一点点,刚才差一点点失控。
人鱼的身体的确不会对他产生太大影响,让他丧失理智的是穆晚。若不是这具身体不能更进一步,他可能抑制不住冲动,将穆晚拆骨入腹。
心底有个声音,用激烈的占有撕碎穆晚的冷静与理智,哪怕这样会被彻底弃绝。他要让穆晚即使回到现实世界,也始终在心中为他留有一块位置,从此烙上属于他的不褪印记。
穆晚错开凌寒支起上身,嘴角传来撕裂的疼痛,应该被咬出血。
不像鱼,倒像狗。
眼前是凌寒凝望过来的脸,棱角傲冷如霜,下耷的眼睫遮住幽光。
漆黑的礁石上两人都没有看对方。穆晚蹙眉垂眸,“人鱼发情期的味道,对人有没有影响?”
凌寒闻言掀起长眸,眼神有些探究亦有些意味深长,“对同样动情的人类才有影响。”言下之意,除非穆晚也对他动情,否则不会受到味道影响。
穆晚呼吸一滞,刚才她……至于凌寒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不得而知。
“时间不早,我回去了。”即将天亮,继续待下去没准会被早起的玩家发现。她不想招惹多余的麻烦。
穆晚起身的同时,凌寒迅速伸手握住她的脚踝。
少女的脚踝触手光滑,带着海水浸泡过的冰凉,“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完成任务。”人鱼发出诱人的邀请。
对一个失去记忆的人而言,惹恼她后还有什么可以挽留脚步?大概也只有“存在利用价值”这点。他可以助她成功逃生。
然而即使帮助穆晚,也不是现在。假如真的是最后一个副本,他想和穆晚共度余下的时间。不用在海湾的礁石底蛰伏等待,不用想着她怎样和别人分享本就不多的相处机会,就只他和她两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无法容忍没有穆晚在身边的时间。
穆晚在,时间是山林的清新、碧水的柔和、鸟鸣的婉转;穆晚不在,时间是无法被缓解的扭曲沉疴,分分秒秒疼痛难耐。穆晚是他的毒药,也是解药。
从未成年的男孩,到同性的Alpha,再到不同物种的人鱼,上苍好似故意在他在穆晚之间划开一道红线。
身体虽然本能渴求,却又不止性而已。穆晚的出现是对灵魂相吸的诠释,是一种因为她的存在,可以忘却时间、背景以及一切事物的原始渴望。
像刚才那样吻着穆晚,被海面上月光拥抱的两人,仿佛混沌地融合为这个游戏的特殊存在,多希望永远没有尽头。
人鱼的蹼爪有力又细腻,脚腕隐约传来酥麻感,如有实质蔓延到全身。
穆晚垂眸盯着眼前每一处都优美到让人忘记呼吸的人鱼,这样天然带有蛊惑能力。隐藏在他那美丽躯体里的,究竟有着怎样的情绪和想法?
她语气平淡,“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完成什么任务?或许对你而言并不容易。”
“我知道,不难。”人鱼的拇指指腹下意识摩挲起穆晚脚腕,似安抚似诱哄,他忐忑穆晚会不会答应。
事实上,除了穆晚,没有什么人或事会让他觉得“不容易”。关于每一个副本的逃生要求,他一直都能感知。
“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想靠自己。而且怎么相信你?”
对上少女沉静的目光,凌寒牙关收紧,一时间无法回答。
他是一条以人类为食,或许在穆晚眼中甚至十分擅长蛊惑的人鱼。穆晚有更符合游戏规则的逃生办法,有一群可以同舟共济的玩家同类。所以,凭什么相信?
曾经穆晚要带他逃生,那时的他虚与委蛇;如今他想护送穆晚完成任务,她却要“靠自己”。
“你清楚,我不会伤害你。”
人鱼仰着头,蓝色宝石般剔透的长发半掩目光真挚的长眸。
穆晚抿了抿被咬得出血的嘴唇,轻微的刺疼,并不多么难受,然而只要想到是怎样造成的,耳根又会微微泛热。
“我没办法完全信任一条会对我发情的人鱼。”她这话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公立且不被感情左右的叙述者。
蹼爪用力收拢,“为什么不问问我们之前的经历?”假如她想起来的话,就会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曾经也像刚才那样亲昵,任由信息素肆意交缠,对互有好感心照不宣。可笑的是如今他竟然没办法通过任何方式自证。忘记了一切的穆晚,还有可能对他动心吗?
穆晚越过他的长发望一眼微光隐露的海平面,“我不一定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更相信此时此刻的感受。”
完,她抽出被人鱼蹼爪握住的脚踝,弯腰拎起鞋子,赤着双脚向礁石丛外离去。
锋利的礁石太容易划破脚,在凌寒跟上准备抱起她前,穆晚弯腰穿上鞋子背身警告,“别过来。”
短短一句“别过来”,就像是布满钝尺的锯子,来回割着凌寒的心。
银白色的鳞片在月光下散发清冷夺目的光,凌寒喉头滚过。亲吻的时候有多清甜,此刻被拒绝就有多苦涩,“我可以帮你抓其他人鱼,又或者,你想要我也可以。”
无论什么要求,只要她提,他都会去实现。所以哪怕不相信,也不要将他推开。
将鞋子穿好,穆晚起身,“不用,我想试试看人鱼好不好对付。与其诱捕后测试凶猛程度,不如实操。”
“明天你还会来吗?”凌寒追问,听见自己因为紧张而下意识吞咽的声音。
她拒绝由他为她提供逃生帮助、不想听他解释两人的过去,她还会来看他吗?
穆晚扭过头,侧颜清冷,剔透的眸子与唇角的血色伤口一个明,一个暗,“暂时不来了。”
玲珑的身影消失在山崖下丛丛随风倾伏的杂草间。破开海岸线,橙黄灿烂,迅速沿着海平面铺撒开暖色调。
长发在幽蓝色的海水里飘摇,人鱼立在礁石旁的海水里,久久没有动弹。
因为她的失去记忆,因为他对她“来路不明”、毫不掩饰的情欲,所以他的话不值得信任。
凌寒转身迎向热量尚没来得及传导的朝阳,清晰的轮廓下眼神迷离。他该怎么做?
穆晚回到休息的洞穴,好几个玩家已经醒来,焦虑促使着他们做点什么。
坐着睡觉让江星海四肢后背没一处不疼。他醒来后起身扭扭脖子,破空挥出几拳,视线便落在刚回来的穆晚身上。
肌肉僵住,江星海盯着她束起的马尾、嘴角的血痕、脖子上的印记,俊脸涌上错愕。
穆晚只对他点点头,尔后在昨夜休息的位置背靠石壁闭眼休息。伐木前紧急补充下睡眠。
江星海心来到她旁边坐下,“又没睡好?今夜要不要换个地方休息?”
“没事”,穆晚闭眼顿了下,“我寻空去找个合适的地方。”
“你嘴唇受伤了。”出这句话的时候,江星海的目光落在她脑后那根精致的头绳上。莹白的珍珠与贝壳串在一起,有疏有密,衬得一头光亮的黑发更加夺目。
嘴唇受伤的情况并不多,可是加上脖子上的痕迹,很难不联想到某件事。所有玩家到这里不过两天,不见穆晚和谁走得近,假如有人欺负了她……
“没事。”穆晚依旧闭着眼睛,气息均匀。
江星海还想什么,终于没再开口。一连两句“没事”,是真的不希望他多管闲事。希望真的是他想多了。
补觉的时间不长,刚好赶上早间用餐。
同组一起,顾清莹眼尖,一眼瞧见穆晚的头绳,笑眯眯地靠近,“这么漂亮的东西,谁送的?”
穆晚将一条烤好的鱼塞到她手中,堵住她的嘴,“朋友。”
向婵娟扭过头来看热闹,发自内心感慨,“好看。”
常欢撇起嘴,酸不拉几声嘀咕,“我也会做。”
“唷,哪个朋友手这么巧?我也想要,让这个朋友教教我呗。”顾清莹一双美目眨了眨,似乎不问出个结果出来不罢休。
穆晚脑子里闪过凌寒的蹼爪,明明顺个头发都不方便,可想而知做成这样一串头绳多费心思。
想到这些,她的嘴角陷进两个窝,“秘密。”
听了这回答,顾清莹露出“果然有情况”的表情,“看嘛,到底是谁,姐姐也好帮你掌掌眼。”这话便默认送穆晚头绳的是异性。
穆晚受不住她的连番追问,三两口吃完手中的海鱼,起身去伐木。
“啧啧,害羞了。”顾清莹似乎对她的发现很愉悦。
江星海的视线落在穆晚的背影上,有些若有所思。他之前还以为头绳是常欢昨天白天送的,没想到竟然不是。放眼所有玩家,他实在想不到会是谁。
原本以为不过寻常的一天,没想到其中一名玩家莫名没了踪影。
同组队员一上午没见着人,虽然觉得奇怪,也没往别的地方想。毕竟这就是个荒岛,聚在一起生存的可能性更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大家刚认识一两天,不习惯集体活动也正常。然而同组的玩家一直等到中午都没见人归队,觉察出不对劲,这才报给江星海。
“会不会遇到危险?比如夜里出去尿尿被蛇咬了这样子。”
“尿尿能跑多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是?”
“万一游戏失败本来就没有尸体呢?”
穆晚挑起一颗烤熟的螺肉,“昨夜有没有谁听到歌声?”
一众人纷纷朝她望过来,这个时候在讨论人丢了的事,提什么歌声?
“跟歌声有关系吗?”江星海主动接过她的话。
“或许被人鱼的歌声吸引走也不定。”穆晚将海螺肉塞入嘴里。弹牙有嚼劲,能再咸点就更好了。海盐已经在做,接下来有望改善海鲜的口味。
“我,你这女孩子老提人鱼干什么?那个只是传。”一个中年男人忍不住规劝,“不要瞎联想,踏踏实实埋头做事才靠谱。”
穆晚朝中年人扬起抿着的嘴角,算是回应。她这样并不是要服谁,只是在大家心中留下警惕的种子。
入夜,穆晚和江星海拟好工作量化表,这便果断闭上眼睛休息,哪怕被鼾声吵得无法入眠,也没去见凌寒。
白天太累,加上吃得不痛快,所有人都睡得很死。在人睡眠最沉的时候,歌声若有若无飘进洞内,曲调悠悠往心里钻。不是凌寒的声音。
穆晚睁开眼睛,望向洞口外的硕月。
原本只是偶尔有翻身的窸窸窣窣声,这会儿穆晚留意到,两个玩家一前一后站起来,睁着茫然的眼睛,摇摇晃晃朝石穴外走去。
穆晚盯着两人的背影,动手摇了摇一旁江星海的手臂。
江星海迷糊醒来,对上穆晚的视线,瞬间清醒。
“怎么……”他话没完,穆晚竖起食指比了个“嘘”的姿势,示意一起离开洞穴。
江星海这会儿也听到若有若无的歌声,表情瞬间凝肃。他郑重点头,同穆晚一起离开,才发现两个玩家正朝山崖下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去。
越靠近海滩,歌声越清晰,仿佛古老的召唤之音。
等看清海滩边的身影,江星海遽然睁大眼睛。
月光下两条雌性人鱼身形曼妙,长发半遮胸前曲线,那张脸就像是得到上苍格外的偏爱,精致得让人挪不开眼睛。旖旎的、半人半鱼的“怪物”正在二重唱,女声美得恍若天籁。
江星海的呼吸因为这猝不及防的美丽冲击而变快,却见其余两名玩家仍然在朝人鱼浑浑噩噩走过去。
“心!”他下意识冲上前去依次摇晃两名玩家的肩膀。假如真的像穆晚的那样,人鱼会吃人,那么现在过去非常危险。歌声就是鱼饵,等待猎物自动上钩。
然而两名玩家盯着人鱼失神,仿佛已经听不到江星海的声音,对摇晃也无动于衷。
江星海甚至抬手给了走在最前面的玩家一巴掌,挨的玩家仍旧如故。
眼看着离人鱼越来越近,穆晚当即一脚将受引诱的玩家放倒,拽起对方的手腕朝远离海岸线的方向拖。
两条人鱼本来一张脸如同绝美的雕塑,这会儿扭曲得像是真正的怪兽。
从美得惊心动魄到恐怖到心肌梗塞只在瞬间。更让江星海没想到的是,这些人鱼不光可以立在海岸边,而且可以伏低身,如蛇一般朝他们“游”过来。
拧在一起的五官以及锋利的蹼爪将原本美丽的生物降格为怪兽。江星海蓄势待发,却见身旁的穆晚已经如一道利剑刺出去。
他赶紧加入战局,不能让穆晚独自面对这种海洋怪兽。
人鱼的力气非常大,江星海感觉他的拳脚好似中石头,纹丝不动。对战难免肢体接触,人鱼皮肤瞬息的触感让他头皮发麻。
江星海自觉运动细胞在玩家里应该不错,然而对上异种生物却远不够看。人鱼的爪子在他身上留下数道长长的血痕,皮肉也翻了出来。
这畜生这么能!他飞快地瞥一眼穆晚那边,这一瞥把他给看呆了。
穆晚的出手速度何其快,人鱼的蹼爪竟然跟不上她手脚的节奏,被她得连连后退。在一个出其不意的扫堂腿后,追击她的人鱼尾鳍不支,整个倒在沙滩上,摔了个嘴啃沙。
他之前还担心穆晚遭欺负,没想到穆晚的功夫这么好。
江星海从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的欣喜。这种感觉太过新奇,好像发现一个生长在他欢喜里的秘密。
虽然身上受了伤,然而他却激动得出手越来越快!不能输!追上穆晚!要追上她!一想到这里,江星海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渐渐也能招架人鱼的攻击。
歌声停止,被引诱到海滩边的玩家终于迷迷糊糊清醒过来,这会儿看到面目狰狞的人鱼,脑子里一片空白,双脚更是不听使唤地钉在沙滩上。
人鱼被穆晚得连连后退,发出尖利的叫声,那声音与唱歌时完全不一样,如指甲在黑板上刮擦,让人心脏抽疼。
穆晚在这声音下出招不受控地变慢,江星海咬紧压根,勉力与这刺耳的声音抗衡,另外两名玩家直接捂住耳朵蹲下身来。
此前袭击江星海的人鱼趁机游到附近玩家身旁,弯腰张开嘴朝对方脖子咬下去。
随着人鱼抬起头,玩家脖子上的肉没了半边,血水瞬间浸湿上衣。人鱼那一嘴的鲜血看得江星海心惊肉跳。这是纯粹的野兽。
仿佛受到美味的吸引,袭击穆晚的人鱼也不再执着,直接游到“猎物”身旁,对准另一侧脖子撕咬起来。
衣料碎裂的声音和玩家惨叫的声音在黑夜里刺激着耳膜,江星海不禁了个寒颤。
“撤!”穆晚一声落下,拉起另外一个捂耳蹲在地上如同待宰鹌鹑一样的玩家。
受人鱼尖叫的刺激,被拉起来的玩家脚下如同灌了铅,中了麻药一般被穆晚拖走,在沙滩上留下一道深痕。
江星海的视线从惨遭分食的玩家身上收回,迅速来到穆晚身旁,同她一起拉着玩家回跑。
然而就在此时,更可怕的事情接踵而至。海岸边陆陆续续游上来更多人鱼,这次不止雌性人鱼,甚至出现雄性人鱼。健硕的上身、更大的体型,更加有冲击力的五官。
人鱼的速度极快,迅速追上江星海以及穆晚。
为首的雄性人鱼从后背给了江星海凶狠一爪,深可见骨的伤口浸染上衣。
剧痛之下,江星海仍旧握紧玩家没松手。一击即中的雄性人鱼伸出舌头,视线直淋淋兜头落在他身上,不紧不慢舔舐蹼爪的指尖。
猎物!江星海感觉自己此刻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猎物。
穆晚在转身抵挡的时候也被围攻的人鱼伤到,她身姿更灵敏一些,手臂和肩膀滑向锁骨处落下数道抓痕,却并不深。
一群人鱼就像是穷凶极恶的怪兽,分别从腿部和腰腹处撕咬上被搭救的玩家;如同饿极了的野兽,坚定不屈地吸附着玩家的血肉。啃噬声被玩家痛苦的惨叫声掩盖,在黑夜里刹那破开。
就在这时,刚才袭击过穆晚的人鱼像沙袋一样摔出去,落在海滩上滚了几圈。
穆晚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凌寒那张冷冽霜肃的脸。
冰蓝色的长发和凌厉的五官占据穆晚整个视线,凌寒侧身将她搂进怀里。下一个没见缝插针吃上肉的人鱼还想袭击,整个身子倾过来。下一秒,淡金色的鳞片混合着血肉飞向空中。
倒霉的玩家周围密密麻麻围满人鱼,惨叫声很快随着咽喉被咬断而停止。穆晚和江星海不得不松开手。
后来的人鱼已经挤不进分食的队伍。穆晚和江星海身上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新来的人鱼被两人的血吸引过来。
眼见着江星海就要被人鱼扑倒,穆晚不由分离开凌寒的怀抱,上前就要踹向袭击的人鱼。然而凌寒已经快于她,率先解决了最前面的几只人鱼。
几乎下意识地,江星海朝凌寒后背击出数拳,拳拳到肉。
眼前的身影同样是人鱼,只看到对方将穆晚圈进怀里,他的身体先于脑子发起攻击。
凌寒转过身来,高大的雄性人鱼用盯死人一样的眼神盯着他。江星海觉得他此刻面对的不是捕食者的目光,而是将他彻底抹杀的冰冷眼神。
还有人鱼不死心地冲上来,被凌寒反手抓住那张美极的脸。
蹼爪用力,人鱼头骨碎裂,软倒在地激烈抽搐,从眼耳口鼻处流出鲜血。
这下不止人鱼不敢上前,江星海也看呆。眼前这条人鱼竟然真的,在帮他和穆晚?
“只是应激反应,别伤他。”穆晚挡在江星海身前,将对方护在身后。她身型本就较江星海娇太多,这会儿在更加高大的人鱼面前显得有些“自不量力”。
少女眼神里并无惧怕,凌寒看到的是她戒备的眼神。
本来神情就冷,这会儿更是漫天卷着暴风雪似的。凌寒嘴唇紧抿,朝两人迫近。
江星海当即伸手抓住穆晚,将人拉至身后。
他看得出来眼前这条银白色鳞片的人鱼实力强大,也看出来穆晚好像认识对方,可是他不能冒险。见过人鱼用歌声蛊惑人类,以人类为食,他无法相信这种诡异的生物。
凌寒的视线落在江星海握紧的手腕上——纤细的,属于穆晚的。
“放,开,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江星海愣住,“你,会话?”
凌寒直接欺身靠近,伸出蹼爪扣住江星海的手腕,微眯起狭长的眼睛,“不光会话,还能把你送回老家。”语气里警告意味明显,手上更是逐渐用力。
倘若刚才江星海还不清楚眼前这条人鱼为什么帮助穆晚,现在已经十分清楚。
眼神和动作分明昭示着,人鱼对穆晚,有占有欲。
手腕被人鱼捏得极疼,江星海牙齿紧扣,额上青筋毕露。
人鱼的力量与人类并不相同,江星海受不住,颤抖难免传递给穆晚。
“放手。”穆晚直视凌寒,目光肃然。
隐藏在表面平静下的,是海底地震引发的海啸。凌寒的眼神淬了冰,他一直在等穆晚,从白天等到黑夜。多少次他想直接找上山崖,又因为担心将穆晚推得更远而彷徨犹豫。
他和她之间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挥霍,可是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靠近穆晚一点。
看着穆晚和江星海跟随两名玩家走下山崖,他沿着海岸跟上。
穆晚过要“试试看人鱼好不好对付”,所以他没有贸然出手。
不误事,是起码的默契。
人鱼唤来同类,凌寒留意穆晚由得心应手到不得不选择撤退。
一对一能够占据上风,但是十几、数十几条人鱼呢?力量悬殊,普通的船只根本无法抵御人鱼族群。若想顺利完成逃生任务,他是最好的选择,穆晚趁早明白这一点更好。
然而想法归想法,穆晚刚受伤,他的身体已经自动做出反应,将袭击的人鱼掀翻。只是没想到,穆晚却以为他要伤害她身边那个男人。
不是没有这种冲动,他无法忍受穆晚护着别人。当曾经会牵着他的手“跟紧我”,握着他的手腕透过镜子直视他眼睛的人把目光放向别处,甚至拉开距离让他“松开”,那种锥心刺骨简直在刮他的心头血肉。
“他先。”凌寒不退让。
江星海也是个硬茬,利落的寸头下脸颊与下颌线紧绷,尽管腕骨快要被捏碎,愣是咬牙没吭声。明明清楚只要先松手就不用忍受疼痛,也权当没有听到。
让他对一个觊觎人类的野兽低头服软,不可能的事。
身边两个较着劲儿,都不愿意率先后退一步。穆晚几不可察地叹一口气,手心及时覆上人鱼的蹼爪,将手腕抽出来。
“凌寒,看看你身后。”
凌寒见穆晚没有继续被别人牵着,虽然不是江星海主动,也终于松开人鱼的蹼爪。
江星海的手腕已经呈紫色,手背也青筋隆起。当血液终于向五指末端涌去,发麻的手掌才终于找回点感觉。
穆晚并非故意转移视线,凌寒的身后,这些食人生物已经将两个玩家吃得只剩骨架,血液将尸体下方的海沙染得颜色更深。肉渣点点散落,甚至还有人鱼用指甲抠着骨头缝隙里的残肉。
两个人类根本不够这么多人鱼分食,美味的吸引让它们围拢在一起,徐徐朝穆晚和江星海靠近,看架势倒是想一窝蜂攻上来,似乎又有些顾忌凌寒的实力。
凌寒这会儿的心情非常糟糕,心情不佳便需要寻找发泄渠道。他转过身去,月光影影绰绰下,攻击速度快得江星海看不分明。
站在最前排的人鱼被凌寒接连撂倒,躺在海滩上龇牙发出恐吓的呜咽,然而身上的伤又让它们控制得声,生怕遭到二次攻击。
在凌寒抵御人鱼的时候,穆晚面向江星海,目光落在他满身伤痕上,“怎么样?”
坦白,不好,非常糟糕,不过男人不能在女人面前做出可怜的模样。“没事,我才知道你这么能。”江星海笑出一侧酒窝。
前方凌寒正在鏖斗,听到穆晚关切的“怎么样”、江星海故作轻松的“才知道你这么能”,一掌将冲过来的人鱼脑袋拍进海沙里。
嫉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