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神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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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谢悠还当林沒不知道自己的考试成绩, 在自己最近终于发愤图强,能不能让家教来这里辅导功课。

    林沒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谢悠每次发完成绩以后,都在他面前间歇性发愤图强,永久性半途放弃。

    他正喝着水,点头同意了, 也不愿意浇灭谢悠的积极性,看谢悠拿出试卷愁眉苦脸地开始订正, 他笑了下,一天的疲惫在这儿好似有了交代,附和:“等你给我个惊喜。”

    到了晚上七点多, 他那几个同事估计结束了工作, 宋和彦回电话给他:“有事吗?”

    现在有事也变没事了, 林沒被谢在苑吃得那么死, 不好意思和别人分享这件事, 随意敷衍了几句话,然而对方已猜出个大概:“平时一点声音都没有,今天却把我们电话遍了,你还没事,欲盖弥彰。是被谢在苑降住了?”

    “我不是他的对手。”林沒实事求是。

    这两天还能有点什么事,宋和彦不听详细就能猜出个大概:“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耍赖这种事他行你也行。”

    “我以为我当时话得很重,他那么傲慢,肯定不会再来找我了。”林沒道。

    宋和彦应该在忙着卸妆, 有水流的声音:“人家不要脸也不容易,你嫌烦就把眼睛捂住,或者和他发火。”

    “火气倒是没有,我只觉得心累,再一想他应该比我更心累,好像连累都不累了,想看看他到底什么时候会放弃。”林沒道。

    谢在苑要忙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做任何决定前,他都习惯于去权衡利弊,但在林沒身上这套惯例不再管用,不问结局好坏,不看过程晴雨,也要去苦苦坚持走到底。是愚昧还毁气氛,讲成聪明又觉好笑。

    “劝你一句,不想和好就别和他玩下去,到时候自己栽了。”宋和彦,“主动权现在完全在你这里,只要你吓吓他,他能一晚上抽一整盒烟。”

    林沒被宋和彦一提醒,想起来了事,好奇:“你怎么知道他抽烟了?”

    “你住院的时候,我来看你,他就在走廊尽头倚着窗户抽烟,还不敢进来,怕你看见他后心态再度崩溃。”

    “他现在这么一点也不怕了?”

    “比起你讽刺他,心情大起大落,他更怕你在他看不到的角落悄悄自杀,你失踪那段时间,我电话都快被他爆了,求我一有行踪就告诉他,万一你碰上什么委屈,热着了冷着了,他光想象下就受不了了。我靠,当时我就在想,比起他这副样子,你情况还算稳定的,他最该去吃药!”

    “然后你动摇了。”林沒肯定。

    宋和彦马上解释:“当时谁听不动摇啊!但是你放心,我当时动摇归动摇,只是觉得谢在苑这么脆弱的情形只有眼前一次,果断把对话录了音,用于以后欣赏回味。”

    “……”林沒当宋和彦开玩笑的,故意逗一逗自己,没想到对面水流声停住后,就开始放录音。

    林沒:“你还真录啊!”

    “为什么不?他以前一本正经的,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现在还来求人帮忙,我就差发给方荣舟了,这人特别怕谢在苑。”

    方荣舟的名字很耳熟,林沒沉思片刻,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你认识方荣舟?怎么认识的?”

    “那么激动干什么,你和他有过节?”宋和彦愣了。

    这就是宋琳死前想要复吸,找的那位贩子的上头老板。方荣舟和一些明星们走得很近,不知道是正常往来还是有秘密交易链,但应该瞒得很好,林沒在此之前都没听过一丝风声。

    摸不准宋和彦知不知道,林沒低声和他了这件事,宋和彦诧异:“那谢在苑和他不是有合作?”

    “那我管不到,只是让你离得远点。”林沒讲。

    他在出事前是想要和谢在苑的,那时候接连出了岔子,一再被耽搁,直到现在没有了和对方的心思。

    不从中搞破坏报复就不错了,还好心去提醒,林沒做不到。

    挂掉和宋和彦的电话,林沒到书房去看了眼谢悠,见谢悠把卷子订正得很仔细,每处写完思路,还会在旁边誊写书上例题。他挑了挑眉,问:“你今天是怎么了?”

    “没怎么啊。”谢悠。

    “励志考北大呢,写得那么用功?我当你的,晚上八点半好睡觉了,想不想喝牛奶?我去给你热一杯。”

    “不考北大,家教老师我这是在做梦……”

    谢悠对那老师挺怕的,想到过几天还要见到他,情不自禁开始叹气,林沒想不想读就别太为难自己,没想到谢悠:“我工作了就可以养你了!等我工作几年攒到钱了,我们住回大别墅,一起游戏。”

    合着是在琢磨这个,林沒哭笑不得,去给他热牛奶,端回在桌上,跟他:“你这计划在某些方面比考北大更难。”

    谢悠属于花钱的不知道赚钱的难,这句话未让他对计划作出任何改变,埋头奋笔疾书在重写自己的英语作文。

    “妈,你英语成绩好不好?”

    “也就及格水平,以前在餐厅工,法语英语都学了点,应付着客人点菜的。”林沒。

    “我怎么记得你得特别流利,参加国外的电台采访来着。”谢悠嘀咕。

    林沒读书时英语成绩不好,后来那是被谢在苑教的,但也没到谢悠的那种程度,当初谢在苑替他修改好了稿子,他临场照着背就行。

    “早点睡吧,明天起精神去上学,别每天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我还等着你带我去住回大别墅呢。”林沒关门。

    第二天早林沒去郊区,见与他一直联络着的鲜花种植户,正好何修泽休息,也想跟着出去转转,于是还省掉了车的麻烦。

    林沒昨晚睡相不好,头发被压得微微翘了起来,不细看看不出来,但他还是拿帽子低低地压着,何修泽问:“随意见个面,需要这样吗?”

    林沒照着后视镜,道:“需要,这影响我心情。”

    “漂亮就心情好,不漂亮就心情差?”

    “对啊。”

    “那你应该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心情最好的那个人。”何修泽。

    林沒把掉下来的几根头发心地拢起来,放在纸巾里裹住了:“这夸人水平是天生的吗?工作了另谈,你读书的时候一定很受欢迎。”

    “那倒不是,只是因为我爱事实。”何修泽握着方向盘。

    “你居然是单身,要不是我周围合适的女生都结婚了,否则给你介绍几个。”林沒抱着胳膊,这样的撩法他早已见惯不怪,不会因此心跳加速。

    “介绍男生比较符合实际情况。”何修泽道。

    “啊。”林沒知道了,“男生更没了,我们队里六个人,除了我和一位直男,其余全都已经两两结对,经纪人棒鸳鸯都拆不开。我有空的话,试着帮你掰掰那个直男吧,你介意对方肌肉比你多吗?”

    何修泽笑了半天,和林沒讲:“你关心关心你自己的问题,我是没有感情生活,你算感情生活糊涂?”

    林沒靠着椅背摇摇头,这是让他十分惬意的姿态:“注定没结局的,让他白费力气去好了。要我再去喜欢别人,很难,要去再去喜欢他,想都不用想。”

    “你喜欢自己就好了。”何修泽没看到停车场,随意在一处路边停下,和林沒两人走去看鲜花大棚。

    在那儿留到中午找了处农家乐吃饭,林沒吃得挑剔,忌口多,姜放多了也不吃,看了看端上来的菜要么放了葱,要么拌了香菜,筷子也没动几下,回到市中心后,何修泽去给他买泡芙垫垫肚子。

    晃荡着去给花店开门,却发现花店早就开了,正值周末,里面生意很好,收银台前围了一圈人。

    因为买花的都是女性偏多,所以林沒一开始走进去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看见谢在苑的那一瞬间差点骂出句脏话。谢在苑就穿着花店服务生的围裙,在收银台上一本正经地收钱。

    偌大一个集团还等着他运营,林沒是见着他七年如一日地从早忙到晚的,连年假都鲜少得空休息,这会倒跑来花店里给姑娘们扎花束了。

    看到林沒走进店里,谢在苑本来眼睛一亮,侧头见到他身旁的何修泽时,那抹亮色很快沉了下去,但自己心里也清楚,林沒现在和谁在一起都不过分,除了自己。

    那不仅过分,可能还惊悚。

    谢在苑心里还是很在意,他抛下一堆事情来这里,就怕到了周末花店生意太忙,林沒身体没彻底恢复,可能会被累着。看来就算没有他,也有帮手可以分担。

    自知碍眼且多余,可谢在苑不想走,三个人都当彼此不存在,这么过了一下午,两个兼职的大学生都隐约闻到了其中的硝烟味,以及酸意,为此感到莫名其妙。

    见林沒对他视若无睹,谢在苑硬着头皮直到对方抱着堆香肠去喂门口的流浪猫,终于忍不住了,问何修泽:“你们俩什么关系?”

    在林沒这边收了气场,在潜在情敌这处没给人好脸色,谢在苑还记得这人在医院里就和林沒交谈过,怎么林沒出院后还和他保持联系?

    “嗯?你是什么关系呢?”

    看谢在苑帮着花店算账,想讨好林沒却没被搭理,显得荒诞且滑稽。

    在他眼里,谢在苑因久处高位而有些不可一世,只是在与林沒相关的事情上,会手足无措,在医院里总是冷若冰霜的,可照样惹得护士们脸红。

    这与现在的形象有了巨大反差,好像是心不甘情不愿地从神坛下来,然而有执念未尽,受了难也咬着牙不肯回去。

    谢在苑不答话,这不是很好接,不管是什么关系,他都没有干涉的权利。

    “可以是医生和患者的关系,司机和乘客的关系,楼上和楼下的关系。”何修泽观察着谢在苑的表情,完再补充,“就算是追求和被追求的关系,这难道不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