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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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一周, 林沒住的楼层有人要结婚,他在门口收到了喜糖,两人闲聊片刻,准新郎提起来何修泽:“最近都没见到何,看来今天这糖发不完了。”

    他们一起往公寓外走,林沒去坐公交车, 对方要买早餐,往店铺那块地方扫了眼, 诧异地喊了声何修泽的名字,再招了招手。

    何修泽拎着一袋包子迟钝地走过来,怀里被塞了两盒喜糖, 他后知后觉道了祝贺, 见喜糖上印着一对Q版形象, 问:“是您太太画的吗?画得很可爱, 我沾沾喜气。”

    等准新郎走了, 林沒道:“最近你科室很忙?”

    “一直都忙,不过精神科很清闲,你要不要去坐坐?”

    “不用了。”林沒拒绝得干脆,“既然想沾喜气了,被你送花的那位是不是有戏?”

    何修泽表情变得沉重,他平时幽默风趣,难得会这样严肃,他道:“他大概是在生我的气。”

    看来他的忙碌是有其他原因,林沒道:“是这几天?”

    何修泽抿了下嘴, 很快地调整过来,故作轻松:“是这几年。”

    “确定是他喜欢你,不是你喜欢他?”

    “先是他喜欢我,不妨碍我后来喜欢他啊。”何修泽。

    “懂了。”林沒道,“干吗在他收手的时候才去喜欢?”

    何医生答不上来,话有气无力:“既然喜欢不需要原因,那也没有时间地点的局限性。话回来,我对你们真的很好奇,你觉得一段关系破镜重圆的可能性有多大?”

    林沒:“怎么能一概而论,每个人性格不同,你问我的看法有什么用?要先考虑对方是怎么样的人。”

    公交车要来了,何修泽轻声:“还是有参考价值的。”

    林沒木讷:“什么意思?”

    “你该上车了,记得拿好硬币。”何修泽指了指缓缓停下的车辆。

    林沒急忙数了四个硬币,就算继续聊下去,他也没法给何修泽提供任何有效意见。

    他真心认为何修泽问错了人,正常情况下这样无非两条路,要么干脆利落地斩断关系,要么放下过往去尝试接受。可林沒硬是在谢在苑的紧追不舍中,走上让两人都不大痛快的第三种。

    斩断关系和尝试接受,哪个能与眼前互相折磨的快感等同?对林沒来,全都远远不及,有恃无恐的滋味太好了。

    譬如谢在苑做的还不够多,没法真正动他,或是自己在害怕再次受到伤害,不肯轻易动摇,林沒不爱讲这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那是借口。他从没被心上人这么爱惜过,吃到甜头就不想撒手,但也不想买账。

    “能有什么参考价值?”林沒喃喃着,身体随着公交车在转弯而晃悠了一下。

    在何修泽问以前,他没想过那么多,随心所欲地按照自己的心情来,心想着不要再继续深究,可频频走神,回忆起和谢在苑吵架的那个雨夜,连店门被推开了也没发现。

    谢在苑看林沒在支着头发呆,走到他身边了也没任何反应,轻轻地摇了下他胳膊。林沒马上站直了身,看向谢在苑:“有什么事?”

    这家店也有谢在苑的钱投在里面,问的仿佛是句废话,随即,林沒的视线固定在谢在苑的手上:“你来烧菜的?”

    谢在苑谦虚请教:“这里不能烧菜吗?”

    林沒给谢在苑让开一条路:“你随意。”

    简单清淡的饭菜做好后,谢在苑端上桌,林沒忍不住听:“你什么时候学的做饭?”

    “那天是我第一次动手。”谢在苑讲,“不过不是很好吃,是我太冲动了。”

    今天的菜色比那天晚上的看上去好很多,看得出是辛苦练习过的。林沒看了眼,没有落座的算,道:“看不出来你还对下厨感兴趣。”

    “不感兴趣,特意为你去学的。”

    林沒知道他什么目的,自己在医院一吃东西就干呕的模样,谢在苑全看在眼里,也应该猜到了自己出了院吃饭是什么情况,他道:“你就是想看着我吃饭。”

    “去掉后面两个字会不会好听点,还是你吃不下饭?”

    “激我有用吗?我单纯吃不下你烧的。”

    谢在苑拿出手机:“那我让酒店马上送饭过来,菜单上的全都做一份,以免到时候不合你胃口。”

    “等等。”林沒阻止,然后拉开凳子坐到他对面,做出了妥协,“不好意思,我突然吃得下了。”

    他夹了一筷子青笋,新手能烧成这样不容易,点评:“挺有天赋。”

    “在家弄坏了两口锅,师傅见我没辙了。”谢在苑。

    林沒搁下饭碗,道:“你那儿的锅是我超市里随便买的,质量是不怎么样。”

    “吃不下了吗?你喂的猫吃的都比你多。”

    “偶尔食欲不振。”林沒垂眼看一桌子菜,他应该再吃点东西,可咽不进去。

    “原来是这样,反正我上周已经把事情忙完了,以后天天来这里做菜,明天你会食欲好转吗?”

    林沒败下阵来,他把碗重新端起来,又去尝了两块排骨。

    谢在苑看着他细嚼慢咽,上周送他和谢悠回家起,两人没再见过面,他加班加点赶完了这一阶段的大部分工作,再困也会坚持每天做几道菜练手,不知道林沒见他这么久没来,想没想起过他,据谢悠所,林沒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以前你要活泼多了,现在话都没有。”

    林沒撑着头,艰难地吃完了半碗米饭:“现在见到你没什么好的,和你讲不通。”

    “你生着病,和你自己都达不成和解。”谢在苑道。

    “能和解,我内心告诉我要让你消失在我眼前,我同意了,你同不同意?”

    “真不是你一味要拒绝所有接近吗?”

    “别的那么笼统,画个范围,是我拒绝你。”

    谢在苑给他夹菜,道:“我也画个范围,你心里有道线,一旦要你治病了就会拉响警报,谁也跃不过去。”

    林沒的声音骤然冷下来:“所以你最好不要提相关字眼。”

    “再吃点。”谢在苑劝他,确实不再治病的事情了。

    林沒盯着他碗里的蛋花,慢吞吞咬了一口。

    可以在表面软磨硬泡,可以形式上你来我往,可林沒有件事情绝不能接受,他不想治病。

    他知道自己有抑郁障碍,吃药会好起来,可除了副作用外,他想不通为什么一定要好起来?这会让自己变成大众意义上的健康人,同时也会带来巨大冲击。

    经过治疗,使得心态彻底改变,很多事情在他眼里的含义全要天翻地覆,他很可能后悔,会认为自己许多想法和做法是荒谬的,甚至直接否定掉自杀行为,可那些已经无法挽回。

    光做假设就很煎熬,让自己待在这条死弄堂里未尝不可,只要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头疼失眠等等病痛在承受时也不是很痛苦。

    勉强把饭吃完,他饱到不行,低头捂着自己的胃,这怕是出院后吃得最多的一顿饭,幸好谢在苑做得清淡,不然他可能要难受一整天。

    “等下跟我回家一趟吧,你什么东西都没拿,马上到夏天了。”谢在苑提议。

    “没有要拿的东西。”林沒答。

    谢在苑接话接得轻飘飘:“也是,你这状态还是不要开车上路比较好。”

    “……”林沒道,“稍等,我觉得我还是有东西漏在你那里的。”

    在车上宋和彦电话给林沒,谢在苑被断的话题在他这里再被谈起来:“你休息够了,好好想一想治病的事啊,头发没了可以再长,你每天丧不吧唧的过日子,被你丧过去的时间可不会重来。”

    “不止是头发的事情,还要严重点。”林沒道。

    “就是不该把这行程拖着,搞得你每天胡思乱想,又有新理由来逃避现实了,还有比变丑更让你抓狂的事?”

    等他挂掉宋和彦的电话,谢在苑和他:“你有什么新理由?”

    “起来太麻烦。”林沒不想。

    谢在苑开车上的音乐,放起了舒缓的钢琴曲:“那我猜猜看,类似于赌徒心态,别人是倾家荡产还要继续往里赌,而你为自杀付出了太多,怕有一天也会怪自己当初太偏执,所以你想着只要一直觉得自己没做错,并且持续下去,就永远不会自责后悔,对冲动造成的影响没那么大的心理负担。”

    “‘也’这个字有点微妙。”林沒看了他一眼。

    “除了你和我以外的其他人,抛开同情心之类的情绪,大概是会认为你偏执。”

    “你没在这么想?”

    “不,判断分为正确和错误,做事分为理性和感性,可我在你这里脱离了普通规则,因为我不站在你的对立面。”谢在苑

    “太了解我,不感觉我可怕吗?”

    很多阴暗的想法连林沒自己都接受不了,甚至对旁观者都不出口,但是谢在苑不仅清楚,还可以包容他。

    “我太了解你的话,感到可怕的应该是你才对,你慌不慌?”

    “既然猜得那么准,你继续猜就行了。”林沒转过头不理他,“什么都在你的掌控里。”

    “没有,你有三件事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救你,以及我自杀,还有什么事情好让你惊讶的?”

    谢在苑欲言又止,似乎是不好意思,但最后还是解释了:“还有你喜欢我。”

    林沒纠正他的措辞:“请你注意,以你这种料事如神的程度,也该知道是我年少无知喜欢过你。”

    他在“过”字上咬了重音,谢在苑无话可,其实他对这个完全没准,当下能以缓和的方式让林沒慢慢去接受治疗,这已经差不多是奢望了,别的没多想。

    一起生活七年多,不仅是林沒对谢在苑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望,谢在苑也对林沒的行为处事洞若观火。

    “我不感觉你可怕。”谢在苑,“前段时间我话伤到过你,是我的错,更早以前我对你爱答不理,也是我的错。”

    “需要我没关系吗?”

    “放不下就不用原谅我。”谢在苑笑了笑,“轻松点,你背都绷直了。”

    到了落桐路,林沒有种恍如隔世之感,他们走到门前,看到密码锁的那刻,林沒回忆起这开锁密码是林沫的生日,整个人僵在原地没在往前。

    “你不舒服?”谢在苑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

    林沒脸上血色尽褪,他咬着嘴唇道:“你开门啊。”

    “没事,这把锁还认得你。”

    谢在苑一头雾水,拉住林沒的手要摁他的指纹,林沒猛地抽回了手,深呼吸了几口气,且心脏开始阵阵地刺痛。他道:“锁上是林沫的生日,我不想开!”

    两人一时间都没动,过了好半天,谢在苑颤着声:“我怎么会知道林沫生日,这密码不是那个意思……”

    这串数字与林沒的生日只是末尾相差一个数字,他这才想起来,林沫讲往事的时候提起来过,林沒比他大一天,所以也能当时林沫的生日。

    “那是什么意思?”林沒瑟缩着问,眼里又充满了敌意。

    谢在苑嘴唇翕动,半晌:“我妈妈的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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