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困意
植物状态太久, 醒来的机会渺茫。姜初的父母在前些年尝试过各种各样的方法,可惜躺在床上的人对此无动于衷。
这些年他们旅居国外,本来是要把姜初托在疗养院里,但何修泽不想就此消极治疗,花了好久的功夫才把姜父姜母服。
“我不觉得是浪费,至少一天还在努力, 一天就可以心安。”何修泽解释着。
有时候太清醒反而会焦灼难忍,何修泽没在那个阶段停留过长, 很快起精神来。往好的方面想,躺在那儿十多年不是最坏的情况,还能让守望的人抱有一丝幻想, 未来还长, 有什么不可能的。
以为自己已经看得很开, 但最近姜初连保持现状都难, 出现了两三次呼吸困难的情况, 每次都堪堪渡过难关,下回还能不能那么幸运,没人可以保证。
“他当时是出了什么意外?”林沒道。
“事实上成意外不怎么恰当,是有铺垫的。”何修泽道,“他得了抑郁症,可是瞒着所有人,坚持回学校上课,大概是为了集中注意力,还故意停了药。”
林沒呆住, 和何修泽往医院里走,听到何修泽继续:“有天他突然给了我一封信,放学以后,他把书包在天台烧掉了,当初看监控是恍惚中摔下了楼梯,躺到现在。”
“他把病和你了?”
何修泽摇摇头:“不是,他祝我前程似锦,顺利考进理想院校。得病是他父母来学校的时候,和校方讲了,在他柜子里意外找到了一张病历卡。因为他最后只和我接触过,所以我也去那里被问了些问题,四舍五入等于出柜。”
他对出不出柜无所谓,家庭思想开明,他想爱谁、对方是哪种性别是他的自由。
两人进了医院,就是何修泽工作的那一家。姜声在ICU里,林沒在外面等待了会,稍后听何修泽这次依旧是虚惊一场。
林沒在医院里有些气短,不安地坐在走廊的长凳上,精神紧绷着低头玩手指。何修泽看他脸色苍白,既然这里没有事情,就请林沒在附近吃饭。
找了家店面干净的餐饮店,林沒爱喝甜豆浆,他一直往里面放糖,直到融化不了了为止。欲言又止大半天,还是憋不住想问:“我是如果,如果他一直醒不过来,就是这样僵持着,你怎么办?十三年、三十年地守着?”
他看林沒神情纠结,笑道:“没你想象的那样牵肠挂肚,忽然发生了这种事情,难免会感到意难平,时间久了更多是责任或者习惯。现在保持原状,是这些年没遇到过更心动的人而已。”
何修泽隔着一层塑料袋,熟稔地剥着白煮蛋,修长的手指很灵巧:“不定哪天路上和某某某看对眼,我就放下他了,恰巧至今暂时还没有。”
“那天你问我一段关系破镜重圆的可能性有多大,是觉得他在生你的气吗?”林沒垂下眼帘。
“嗯,他意志不强,都没睁开眼过。以前嘴上着好听要追我,没到三年成那样了,太不给我面子。”何修泽把白煮蛋递给林沒,坦白道,“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起了好奇心,想知道这种困境能不能破。”
林沒思绪很乱,他冲动时是对自己所在的整个环境失望,包括谢在苑,但不止是谢在苑。想来姜声也是一样,可举动确实给了何修泽巨大的负罪感。
半年来林沒第一次感到那么动摇,他在尽力地反复地告诉自己,做的是对的是不会后悔的,以为自己没了责任,责任都在谢在苑身上,是谢在苑自找困扰。
等到他成了完全的旁观者,看着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除了百味陈杂外,林沒迫切地想去见谢在苑。
“可以破的,你是不服气,好似低头就要输,但比姜声心软多了。”
林沒哽了下,干涩:“至少眼下不可能,我没做好准备,也不想去改变。”
“要是没和好的契机,你会让谢总等十三年吗?”
他笑了笑:“不是人人都能当情种,他或许等不了十三年。”
笑完后林沒眼神有些落寞,他始终没有足够的安全感,刚才想见谢在苑的念头随即被消,这种行为无疑是给自己磨刀。
中午谢在苑来,察觉到林沒心情低落,旁敲侧击问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林沒不和他讲,这算是何修泽的隐私。
于是谢在苑不继续追问了,笃定是林沒日常有抑郁障碍,时不时地伤心难过。
“今天吃什么?”林沒趴在桌边,问。
谢在苑报了些菜名,再关上厨房门,林沒皱眉:“关什么门,你不热吗?”
“怕炒菜熏到你,据油烟对皮肤不好。”
林沒心道以前也没见谢在苑那么细致,还曾一度不吃住家保姆烧的菜,习惯吃林沒做的。不过他随口一问,稍后也便把这事抛到脑后。
谢悠期末考试在即,晚上有家长会,是要交流考前辅导经验外,以及讲一下暑假夏令营的事情。
林沒答应了谢悠要去,他早早关掉了花店,在镜子前看了会自己的脸,这半年的病痛折磨没给他的脸增添岁月痕迹,撇开气色不好,扮得俏皮点他是学生都会有人相信。
当明星的时候他的年龄被提出来过好几次,二十一岁出道在圈内看上去不大不,但过了几年,就显得万分尴尬。
当偶像派的话岁数太大,当实力派又磨砺不足,大家盼望他早点转型,他也着实在努力工作,那时新的问题浮现了出来,即便他业务能力很强,由于过分美丽的面孔,始终摆脱不了鲜肉的标签。
有些场合要和后辈同台,心里发急的往往是后辈而不是他,他随意地坐着,不需要刻意摆角度,满场明星在镜头中都不及他明艳动人,不需要什么颜值吊的通稿,观众自有清晰的感观。
去谢悠的家长会比去参加颁奖典礼要认真多了,林沒挑着衣服,要么太亮要么太素,弄了半天没决定好,最后匆匆点名点将选了套较为顺眼的装扮。
谢悠个子长得快,座位被安排在教室后面,单人单桌,放着两把椅子,一把给学生一把给家长,林沒很快找到了他的位置,看谢悠战战兢兢,示意要他别紧张。
“我是在嘚瑟,我妈全场最好看。”谢悠嘴硬。
以前的确是嘚瑟,今天不太好,谢悠似乎对接下来的老师发言很期待,林沒瞄着他的表情,心里一清二楚。快到开场的时间,家长们陆续过来,很快整个班级坐满了人。
班主任化着精致的妆容,看人差不多到齐了,她站上讲台抿嘴要讲话,这时有人敲了敲门,再推开门:“不好意思,下班晚了。”
看清楚来的人是谁,班主任过招呼,再示意副班主任多搬一把椅子过来。家长会时常有学生的双方父母都来参加,但谢在苑还是第一次来。
知道谢在苑工作繁忙,班主任通电话都要掐着时间去,并且长话短直接切入重点,没敢想谢在苑会亲自来家长会。
“爸爸怎么来了?我该开心还是难过?”和其余人相同,谢悠也惊呆了。
林沒看椅子放在了自己边上,压着声音:“你最好先确定一下,这次家长会真的不分析之前周测成绩。”
“……”谢悠刚兴奋起来就萎靡不振了。
同性恋人放在今天看来并不稀奇,可一起来参加家长会,还是很引人注目的。碍着谢在苑和林沒气场太强,又是坐在后排,他们都忍着不转头去看。
琢磨完敲定谢在苑就是想这么上演一回温馨家庭,林沒暗自翻了个白眼,谢在苑却在坐下后悄悄碰了下他的肩膀,道:“好巧。”
巧什么?林沒疑惑,再看了看谢在苑的衣服,和自己是同款色系,乍看还以为是故意安排的。
纠结了太久要穿什么衣服,林沒干脆拿了件颜色顺眼的,没想到这份顺眼,正是中午自己看到谢在苑穿过。
“不巧,你以前的衣服大多是我选的。”林沒抽了抽嘴角。
“以后还选吗?”谢在苑问。
林沒不回答了,靠在椅子上专心听班主任话,提到家庭和谐对孩的心灵成长很重要,谢在苑还认可般很轻地嗯了声。
过了没到一刻钟,林沒有些犯困,往常也有这种情况,要是前一晚头疼没休息好,第二天容易迷糊。林沒掐着自己的手掌心,以免在家长会上睡着。
听了有两个时的讲座,班主任和教育专家以及任课老师轮流发言,走出班级时林沒脚步虚浮,看谢悠很郁闷,:“你是盼着什么呢?”
“老师答应要表扬我的,我帮一个生病同学做值日生,整整一星期!”谢悠抓狂。
“了时间不够,不然还要分析一下周测成绩。”谢在苑讲。
谢悠周测没考好,听谢在苑提到那两个字就慌,瞬间吱声了。坐着谢在苑的车回家,谢悠一路都在忐忑,等到要下车了才发现,林沒居然睡着了。
“啊,妈经常会在走神时慢慢睡着的。”谢悠道。
谢在苑让谢悠先上去,给他们留扇门,再下车坐到林沒身边。心知林沒每次入睡都很不容易,且清醒后很难再继续睡,他很轻地晃了下林沒,问:“回去睡?”
林沒睡得很沉,闻言发出了疑惑似的鼻音,靠在谢在苑肩膀上,一时半会醒不过来。谢在苑等了等,动作温柔地横抱起他,放上床后盖好棉被,把空调开到最适宜的温度。
床头柜上放着支药膏,去疤痕的,谢在苑看上面写了每天三次,估计林沒晚上那次还没抹,他用棉签心地给每一道伤口涂抹均匀。
那时伤得太多太深,很难彻底褪掉痕迹,以丑陋的姿态盘桓在林沒的手背上。谢在苑怕林沒睡着时乱动,坐在床边等药膏吸收干净了勉强放下心。林沒的指尖搭在他的掌心里,无意识地缩了缩,谢在苑收拢掌心,再抬起来轻轻地啄了一下。
谢在苑道:“不会是装睡吧?你这人特别狡猾。”
林沒躺着没动,呼吸平稳。
谢在苑喃喃:“今天那么多人,你最好看。”
窗帘之前被谢在苑拉上,涂完药以后把灯也关了,此时此刻黑漆漆的一片。这种安静的氛围莫名给人勇气,他又用很轻的声音去讲:“我爱你。”
虽然他几乎是用着气音去这三个字,但自己还是感到很响亮,心跳跳得很快,怕惊扰到对方一夜好梦。没有回应给他听,可他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因为对方还在。
不敢太过贪心,还愿意停留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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