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霍少谦的悲惨, 白锦浓起码还能看得懂字儿，只是看懂是一方面，他却不知道怎么转化。看那么两页书, 抄几个好词好句, 回头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带着几分糊弄似的。

    霍闻远下班回来偶尔想起来问问，他就“我在看了啊，笔记也抄了”, 怕他不相信还那来笔记本给他看。

    霍闻远看他态度积极，本来是想夸他两句的，结果一看那歪歪扭扭的字眼前直接开始犯晕了。他仔细辨认都看不出那是什么字儿, 犹豫再三问他：“你认得出你写的什么吗？”

    少年很快回答：“能啊, 怎么了？”

    霍闻远：“……”

    白锦浓抬头看男人的表情, 直觉他应该是失望的, 就摊摊手：“你看霍叔叔, 我都了我不行的。”

    他语气里带着点自暴自弃, 还有点不好意思, 男人听完却：“你只是缺乏练习和决心而已。”

    他这么, 白锦浓又不高兴了，他不想听人教, 一听就产生逆反心理，想跟人找茬。

    于是坚持看了两三天的书回头就不知道被他扔哪去了。

    学校里上课, 他也不怎么好好听, 只听自己能听懂的, 语文课直接是戴着耳机, 自从那天秃头当众给他难堪之后他就再也不听语文课了。

    班主任吕圆听到这事之后, 寻思了半天还是决定反映给家长, 她在电话里忧心：“白锦浓这个学生有点特殊，他太个性了，我知道吴老师的做法可能有点偏激，但这个时候较这个劲，吃亏的还不是自己吗，课都不听了，这以后更得落下了……”

    她这话的时候那头的男人始终默默听着，没有像其他家长那样问东问西，好像对自家孩子全然了解似的。

    直到最后才开口：“我知道了老师，回头我会想想办法的。”

    关于孩子的教育问题，一向是让现在的家长跟学校头疼的事。

    尤其是对于白锦浓这种不得骂不得的孩子，想要让他们脱胎换骨努力学习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儿。

    当天晚上回到家，霍闻远像往常一样回来，屋里亮着灯，厨房里的刘妈开了煤气灶，隔着推拉门，传来油烟机嗡嗡的动静。

    客厅里头，白锦浓穿着袜子坐在沙发上玩游戏，听到开门的声音叫了声：“霍叔叔，你回来了？”

    他话的时候眼珠子还没从游戏界面上离开，全凭着习惯招呼。

    霍闻远“嗯”了声，换鞋进来，一反常态没有往书房走，而是走到他旁边坐下：“你在玩什么？”

    “玩游戏呗。”白锦浓把耳机子摘下来，指给他看，“哝，双人枪.战游戏，我这把匹配的队友可菜了，没戏没戏。”

    着，刘妈一下子拉开厨房门，探头过来告状：“霍先生，你管管他别让他玩了，从下午回来就一直盯着那上头，我劝他休息会儿他还不听，一直这么看，迟早近视眼！”

    白锦浓扭头喊：“近视眼怎么了？我戴眼镜也好看！”

    刘妈听完，气得又把门拉上了。

    这脾气都是惯出来的。

    而白锦浓照样玩自己的，霍闻远在一旁看着，插嘴：“我想跟你聊聊你的事儿。”

    “什么事儿，你。”白锦浓很好话的样子，只是手上不停，吧嗒吧嗒的，盘腿儿坐那儿躬着腰儿，后脖子露出来，白白的一段儿，染回来的头发也软趴趴的贴着。

    霍闻远视线落在他不停敲的手上：“锦浓，之前问你要给自己定个目标，你想好了吗？”

    白锦浓听了那么一耳朵，接着回话：“想了啊，没想好呢。”

    霍闻远对这个答案不满意，觉得他在敷衍，压低声音：“浓，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你很聪明，现在往前赶还来得及，不要等到以后再后悔……”

    话没完，白锦浓啊呀一声：“气死我了！这人怎么的，菜成这样还有脸叫自己‘枪神’？”

    他气呼呼地把手机一扔，转头看到男人正面无表情盯着自己，不好意思摸摸头：“霍叔叔你刚刚什么？我忘了。”

    “我在跟你聊学习的事。”男人声音还算平静。

    白锦浓却不想聊这个，耍起了无赖：“可我不想聊啊。”完还冲男人眨眨眼，“要不霍叔叔你陪我游戏吧，完游戏咱再聊别的。”

    霍闻远当即：“我不会游戏。”

    他对游戏这种摧残少年人心志的东西十分抗拒。

    只是他拒绝完了，白锦浓却不依不饶，拉着他的胳膊撒娇：“霍叔叔你就陪我玩玩嘛，玩完之后我保证听你讲！”

    男人对他的这句承诺明显怀疑：“你真的？”

    “真的真的！”完就把他兜里手机拿了过来，“我先给你下载，顺便给你讲讲这个游戏怎么玩，我跟你，这两个是开枪，这个是背包储存药包什么的，还有这两个键……”

    少年人聊起游戏来，整个人都精神了，霍闻远认真听着，因为两个人挨得很近，他能很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的那股清新的味道，也能看清对方眼里骤然掀起的光芒，那是他少年时代不曾有过的东西。

    白锦浓简单地完，霍闻远大概了解了，他点点头，了句：“明白了。”

    “好，那我邀你，你待会儿听我指挥啊。”

    “知道了。”

    第一局，男人显然很生疏，白锦浓一直在不停地指挥：

    “左边左边！”

    “赶快往右！”

    “这边，过来我救你！”

    “哎呀！他都过来了，你赶紧开枪！”

    不到五分钟，他们就挂了。

    白锦浓气的牙齿颤：“你怎么这么笨！这么快就死了！”

    男人第一次被人笨，也没有反驳，很快第二局就开始了，出人意料的是，这次他并没有像上次一样东窜西窜，而是明显有路线地行进，还拿下了两个人头。

    虽然最后还是输了，但是作为刚刚上手的新人，白锦浓心里还是震惊的，但是他没有表现在脸上。

    他才不要让他得意呢！

    渐渐的，越越顺手，不得不，霍闻远的学习速度十分惊人，因为他很快就从中找到了自己的战术，之前白锦浓还在那瞎指挥呢，这会儿他都得跟着男人捡人头了。

    “哎呀，那个人头是我的，你别跟我抢！”

    “快过来掩护，我被了！”

    “把那个子弹给我，我不够用了！”

    男人从来不跟他争，要什么给什么，白锦浓就喜欢跟人拼子弹，一局下来杀他十个八个的，简直不要太爽，一下午的郁闷全都一扫而空了。

    不过到八点的时候，男人就拍了拍他的手：“该吃饭了，以后再玩。”

    白锦浓玩上瘾了，还不想撤，他直接爬起来往男人肩上扑。

    “看不出来霍叔叔你居然这么厉害！再陪我玩一会儿吧？”他的夸赞太过美妙，眼睛里闪着单纯喜悦的光。

    霍闻远的身体瞬间僵住了，少年的姿势有点像投怀送抱，他好像全然忘记了那晚危险的意外，此刻看着男人的眼神也是毫无防备。

    霍闻远的呼吸陡然乱了，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东西正在他心里滋生，但仅仅一秒就被他按下。

    他拂开少年缠住他脖子的手，有些不自然：“好了，我们快去吃饭。”

    对方听完直接哼了一声，甩开他往前走。

    霍闻远松了一口气，压了压自己被抓乱的领口这才走到桌前。

    只是等吃完饭再谈学习的时候，白锦浓完全是耍赖的姿态，什么：“这学习就跟你游戏一样，看着进步很快，其实跟别人一比，我们都是菜鸟，想要通关哪有那么容易？”

    “可是，浓……”

    “你要不信，就自己试试啊。”

    老成在在完，就扭头玩自己的去了。

    之后几天男人也没再找他谈话，下午放学撞见他在客厅里看电视也没有多什么，转身就进了书房，一坐就是很长时间，仿佛已经对他无能为力放弃劝了一般。

    白锦浓一面觉得放松了，一面就又些生气，觉得男人不管他了。

    大概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这么不可理喻。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第三天的晚上，一直忙碌到见不到人影的男人突然敲响了他卧室的门，手里平板上还显示着已经有些通关的界面。

    男人面容疲惫：“我花了三天时间试了试，确实很难。”

    他这么的时候，白锦浓是完全愣住了的状态，他看着男人眼底的黑眼圈，想着他这几天一直把自己闷在房间里，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平静。

    那句话他其实只是随口的，却没想到男人居然真的去做了。

    霍闻远看着他骤然愣住的脸，还以为自己把人吓到了，便开口解释：“我不是在逼你努力，只是想让你做一个尝试……”

    大概不知道怎样措辞能让少年听进去，话到一半就有些语无伦次，倒是站在那儿发呆的人突然抬头望着他：“霍叔叔，你觉得不好好学习就不是好孩子了吗？”

    霍闻远一愣，就这么从上往下去看他，男孩眼里是单纯的固执和紧张，也许他已经从别人嘴里听到过无数相同的回答，但是或不是，对他来也只是表面敷衍的答案。

    想到这儿，霍闻远微微低头与他平视，他的眼神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深沉的重量，像是循循善诱，又像是安抚一颗惶惶不安的心，他：“当然不是，学不学习跟你本身的好坏并无关系，它只是你一个傍身的技能，聪明的人不会刻意去荒废，也不会为自己的懒惰找借口。如果你选择了懒惰，你就要接受自己将来可能会后悔的那一天，但爱你的人依然爱你，也许他们会失望，但爱你的心意不变。”

    男人完之后就往后撤开了身体，白锦浓却仿佛还沉浸在他低沉的嗓音里，站那儿绷着嘴角久久没动。

    作者有话要：

    今天是不爱学习的浓浓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