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 48 章 。
虞袅似乎真的否极泰来了。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 自己的将来也会过得很好,而不会像上辈子一样,守着无边的绝望。
于是, 她和陆子都今日早早去了光华寺,算去寺中求签还愿, 再去看一看光华寺的住持了尘大师。
夏日的风, 席卷着花草树木的气息吹来, 虞袅正同陆子都爬着台阶, 爬累了就时不时停下休息一会儿。
京城里有名的古寺宝刹不少,光华寺较为偏僻,名声也不大,所以来上香拜佛的人并不多。
虞袅也不知自己这一辈子为什么会想来这里,她只觉得心里想来, 就乘兴而来了。
后来, 她在寺里见到了陆子都, 并在了尘住持的请求下, 替他制做香丸,舒缓精神, 压制头疾之痛。
虞袅站在台阶上,边笑便喘气道:“所以,我们能认识, 其中还有了尘大师的牵线呢!否则凭你我二人的性格, 我们早就错过了。”
听到她口中的错过一词,不知为何,陆子都心口刺痛了一下。
他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好像与她真的有过,错过的经历一般。
那刺痛的感觉, 一瞬间就消失了,好像是他的错觉。
陆子都放松了眉头,开水袋,递给虞袅:“已经快走了一半的路程了,你累不累?若是累了,也不必勉强,直接坐轿子上去就是。”
虞袅喝了一口温水,抬眼看着苍翠林间,若隐若现的光华寺。
她抿唇笑了笑:“这几日我感觉我的病好像痊愈了,连身子也好像更有精神了些,所以我想来爬爬山,走动走动。”
她弯弯柳眉下的眼睛像星星,陆子都心里柔软,他就着虞袅喝过的水袋喝了一口,也不勉强她坐轿,只道:“多走动也好,所谓静极思动,人久了不动,也是会生病的。”
虞袅瞧见,他含了自己方才喝过水的地方,就立即避开了目光,不敢再看。
陆子都轻笑了一下:“既然你还想走,那我们就走吧。”
虞袅将剩下的一半路程走完了,两人停在光华寺门朱漆剥落的墙外,陆子都拿出自己的帕子来,给虞袅擦着她额头上的细汗,末了,又拨了拨她的碎发:“我们进去吧,里面凉爽一些。”
虞袅点头,两人刚刚走进光华寺,就见了尘同住持与一年长的僧人,正在葡萄架下对弈。
虞袅和陆子都对视了一眼,只悄悄的走了过去,正想要观棋,那盘棋的胜负就已经决定了。
了尘掀起眼帘,淡笑的看了眼陆子都和虞袅,对一旁的僧人道:“今日有事,我改日再陪你下棋,你先去吧。”
僧人笑了笑,他多看了陆子都和虞袅两眼,朝他们行了一个合十礼后,便走了。
了尘并未起身,只笑着:“皇上,虞姐,坐吧。今日二位怎么来了我这破庙,难不成有事要劳烦我?”
虞袅笑了起来:“自然是有的,近日来我觉得自己心中好似轻松了不少,所以想来庙里求个签,瞧瞧往后的运道。”
“其实你们根本不用瞧什么运道了。”了尘抬头,眼含深意的瞧了眼陆子都和虞袅,又低下头来,慢条斯理的将黑子白子捡入各自的棋盒里,漫不经心的同他们话。
“今时今日的这一番好场面,可是花费了好大代价才能求来的。正所谓否极泰来,时来运转,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往后种种譬如今日生,且珍惜当下为要。”
这话入了虞袅的心,她面色怔怔的,神色有些恍惚。
了尘看了她一眼,又朝陆子都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圣上现在有了爱侣相伴,想必十分满意了?”
陆子都眉目里满含了轻松惬意,他看了眼身旁的虞袅,对了尘点头:“朕已心满意足,直觉得再无比现在更好的时候了。”
了尘住持闻言,又阖上了眼皮,一张满是沧桑的脸上十分平静。
他闭着眼悠悠道:“既然圣上与虞姐都对如今的境况满意,那也无需来许愿求签。我这破寺里也没什么好看的好玩的,你们就去你们的庄子里吧,省得我们还要费心招待贵客。”
他话一直是这样不客气,虞袅和陆子都也习惯了,他们也不执着于去拜佛求签,总归将来的日子过成什么样看的是人,而不是佛像。
陆子都和虞袅并未停留,直接去了庄子,牵了一匹马来。
那马很是高大,它浑身乌黑并未半点杂色,只有蹄上两寸有一圈白色绒毛,看上去如马蹄踏雪,神俊非凡。
陆子都笑看向虞袅:“我要骑马带你下山,你敢不敢与我同骑?”
虞袅身子虽弱,心气却半点不输,她明知道陆子都是故意激她的,却也坚定的点了下头:“这有什么不敢的?难道你会将我摔下马吗?”
“我哪里敢呢?”陆子都抬手胡乱揉了揉虞袅的头发,便抬手,眼睛直勾勾看着她:“不怕的话就握住我的手,我扶你上马,要是怕的话,我可以背你下山。”
“不用你背。”虞袅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中,有点跃跃欲试道,“我从未骑过马,现在也好奇,骑马是什么感觉。”
陆子都心翼翼的将虞袅扶上了马,然后自己踩着马镫,身手利索的翻身,坐到了她的身后。
他微微低头,凑近虞袅的耳边,握住虞袅拉缰绳的手:“别怕,我在呢。”
热气吹拂在耳廓,虞袅身子颤了颤,她微微偏头,眼神目视着前方,声道:“我才不怕!”
陆子都朗笑,随即一甩马鞭,轻喝道:“驾——”
黑色的骏马,当真如同踏雪飞越一般,飞快蹿了出去。
起初虞袅还是有些怕的,可是陆子都一手握着缰绳,一手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让她能清晰的听到,他剧烈跳动的心跳声,闻到他身上让人安心的气息。
她突然就不怕了,只是心跳也很快。
凉爽的山风带着夏日的气息扑面而来,扬起她的发丝。马儿飞跃,越飞驰越快,虞袅周身的景致,也飞快在她眼中穿梭后退。
虞袅觉得自己好似飞起来一般,像挣脱了许多层束缚,又觉得畅快无比,像是在炎炎夏日吃下冰碗时的舒畅。
骏马一直在官道上飞驰,直到接近了京城周边的镇。
陆子都将自己背后,背着的长长的斗笠解下,戴到了她的头上。
虞袅身子纤弱,从庄子外出来时,她又换了一身男子穿的衣裳,如今她被这长长的斗笠一罩,大半个身子就被笼在了里面,看上去就是个文弱的公子。
陆子都下了马,柔声嘱咐她:“你拉好绳子,我慢慢牵你回去。”
虞袅拉住了缰绳,突然笑道:“今日若是我哥哥知道皇上不仅带我骑了马,又让我自己骑了马,他还不知道要如何发作你呢!”
突然起未来的大舅哥,陆子都一边走,一边头疼的直叹气:“你那位哥哥真的和石头一般,那脾气又硬又臭,半点也不知道圆滑。我看他是个做言官的料子,记得上回我去风荷院翻窗户找你,等我离开后,就在院子里遇见了他。”
想起上一回的经历,陆子都现在还觉得尴尬又心虚。
听他提起这件事,虞袅却忍不住惊呼,她语气有些着急:“竟然这般碰巧,你被哥哥抓住了!他当时怎么的?他知道你爬我窗户的事了?”
“哪能呢。”陆子都怕她因情绪激动出了意外,忙道:“你别急,你哥哥问我,为何酒醉后还在此处?我便告诉他,我来赏花的。他许是不信,也没问我到底来这做了什么,他只是不阴不阳的和我话,让我被刺得难受极了。”
他软了嗓子,劝虞袅:“你回去也帮我劝劝你那哥哥,让他别那么拧着了,每次我见他,都感觉他看我的眼神,跟防贼似的。”
虞袅忍俊不禁:“或许在他心里,你就是贼呢。”
这倒是真的,关泰离去时左叮咛右嘱咐的,就怕虞袅被陆子都这个贼骗去了。
陆子都闻言,故作受伤的叹气:“唉,有一个人,现在有了哥哥,她眼里就没有她家未来夫君了,真是心都偏到胳膊肘里去了。”
虞袅听他酸了吧唧的话,只觉得好笑极了。
他牵着马,也回头朝虞袅笑了笑。
此时她们刚走到朱雀大街,虞阮坐在轿子里,轿帘掀开一个角时,便看到堂堂九五至尊,竟然给人牵马。
那马上的人虽然被大斗笠遮着,但隐约能看到那人身子纤弱,身段袅娜。
当下,虞阮嫉妒的眼睛都有些红了。
旁人或许会认不得她,但虞阮却一眼就认得,马上的人除了虞袅,再没有人了。
皇帝为她换身份就罢了,竟然还亲自为她牵马,他神态自若的为她做这些几乎没有男子会做的事情。而虞袅则像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掌珠,时时刻刻爱护着。
虞阮不甘的抓住了轿子的窗沿,红肿带有许多血丝的眼睛,几乎要戳破洞一样盯着虞袅。因她太过用力,她的指甲甚至在轿子的窗沿上留下了刮痕。
陆子都若有所觉,他不着痕迹朝虞阮的方向看了一眼,刚好看到她现在的这副模样。
不动声色的收回眼神,陆子都心里冷笑,明面上他步子都没有变化,依然笑着牵好绳子,一路将虞袅带回了宁德公主府。
取下斗笠后,吴氏看着虞袅乱糟糟的头发上还有叶子杂草,她身上穿着男子的衣裳,可她分明还梳着女子发髻,这模样有些不伦不类的。
吴氏又好笑又担忧道:“我的天爷,莫不是皇上带你去山里泥里滚了一遭?你细皮嫩肉的,哪里能经得起折腾。”
虞袅如今还兴奋呢,她下意识道:“他带我骑马去了,可好玩了。”
她扑倒吴氏怀里笑了起来,却扯到了腿,兴奋劲儿渐渐过去,她才痛“嘶”了一声。
吴氏心里怜惜,看陆子都的眼神不由含了点埋怨,只是他贵为皇帝之尊,她哪里敢放肆。
立即收回了自己的眼神,吴氏摘着虞袅头上的杂草,心疼道:“一个娇娇女儿家,跟着他们爷们骑马,这下子可受伤了?日后少这般了,受伤后怕是要疼几天了。”
陆子都亦是一脸愧疚,忙让王御医拿了伤药来。
虞袅想到伤的是那地方,脸色红了红,拿过伤药,便一脸镇定的忍痛着,回了房。
吴氏又结结巴巴交代了陆子都一些话,大致让他不要带着虞袅疯玩,以免磕了碰了。完后,她也不知道还能什么,只能心翼翼告退了。
陆子都等人都走了,才对王保卿道:“你去寻徐阶,只需告诉他一声,就朕不想京城中的年轻才俊,都受了虞阮的哄骗。”
凭徐阶手里的证据,他定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的。
王保卿立即应诺,心里却责骂了虞阮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