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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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君离京回乡那日, 风和日丽,在府外与阿酒和郝得志等人告别,便坐上马车启程。

    这一趟回乡祭祖, 只有两辆马车,六个护卫, 护卫们轮流赶马车, 等到出城后, 裴君便会上马与护卫们一同疾行, 这样至少能提前两日抵达晋州。

    马车行到宣平坊东门,曹申正等在那儿,待到马车停了,便上了裴君的马车。

    “昨日不是提前送行了吗?怎么今日还特地等在这儿?”

    曹申放下手中的包裹,笑道:“将军上次在我家羊肉馅饼好吃, 我娘和阿施便给您烙了些, 您和护卫在路上吃。”

    裴君笑着接过来, 道谢:“替我谢谢她们, 这么多,定是一大早便起来忙活, 辛苦了。”

    “为将军,她们乐意呢。”

    裴君道:“待我回来,给你们带晋州的土仪。”

    “我娘和阿施一定极高兴, 我先代她们提前谢过将军。”

    两人闲聊几句, 曹申方才微微靠近她,掩唇低声道:“将军,昨日傍晚,那三个毛贼被人带出了大牢,然后很快便分开。毛贼们直接出了城, 不知去向,而将他们带出去的人,跟踪后消失在金风玉露楼后门。”

    “金风玉露楼?”裴君眉头微微锁起,若有所思。

    曹申点头,继续道:“我查过,金风玉露楼是姬家的产业,姬家近来一直想将女儿嫁入东宫做侧妃,您,金风玉露楼背后真正的主人会不会是太子?”

    “只是太子殿下风评颇佳,传闻极温文尔雅的一个人,想不到会这样鬼祟行事。”

    “从来看人都不能只看表面,便是真的表里不一,也不奇怪。不过……”

    裴君向来认为,除非是那种极个别的不按牌理出牌之人,否则人的行为皆有缘由,以太子的立场,借毛贼之手想要达成某种目的或许有可能,那引她去四公主的庄子,是为什么?

    如果想要抓住谢涟的把柄拿捏谢家,应该不需要她来见证……

    “将军,不过什么?”

    裴君思考时,手总是会下意识地摩挲什么东西,此时便摩挲着刀鞘上的花纹,轻声道:“也不见得就是太子殿下,如今所知太少,皆是推测,不必急着下定论。”

    曹申点头,又问道:“可要继续派人盯着?”

    裴君沉思片刻,还是摇头道:“不用盯了,金风玉露楼多达官显贵出入,恐怕很难锁定,若是草惊蛇,得不偿失。”

    “你再跟我都是谁家来报案的,还有,你们埋伏那日,毛贼们是从哪家的宅子出来的?”

    “来报案的,都是丰邑坊的,官职最高的便是国子监祭酒吕梁吕大人家,其他几家,有两家是家资颇丰的商户,一个姓何,一个姓柴;还有一个御史台主簿,姓隋。”

    裴君心生好奇,“国子监祭酒的官职不低了,还住在平民区吗?都丢了什么?”

    曹申道:“就是些寻常的金银珠宝。”

    而起国子监祭酒吕大人,曹申也听过一些事情,“吕大人出身平平,一直在国子监任职,国子监油水不丰,现在住的宅子最初只有一进,后来买下后面一个二进宅子通,这才有些官家宅邸的样子。”

    “对了,吕大人的嫡长女是七皇子妃,陛下赐婚的,不过听,七皇子对这位嫡妻不甚看重。”

    大皇子妃是出身平南侯府朱家,太子妃出自四大世家之一的姜氏,七皇子妃却只是个没什么势力的国子监祭酒之女……

    其他三位已婚的皇子,裴君记得三皇子妃是礼部尚书梅繁之女,四皇子和五皇子的妻族好像也都有些势力,裴君对此知道的不多,便问了问曹申。

    曹申也不甚了解,两人互相一沟通,然后整合起来。

    四皇子妃杨氏的父亲是鸿胪寺卿杨鹏翼,杨家在丹州也是个大家族,只是势力较谢姜崔姬四姓差不少;

    而五皇子妃乃是忠国公的孙女,虽然忠国公府如今空有国公的名头,子孙并不出息,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好歹表面风光。

    到七皇子这里,落差这般大,恐怕由不平衡生出的怨气便会落在无辜的七皇子妃身上。

    不知道燕王的婚事,陛下会如何安排,应该不会太低,可若是太好,恐怕也要惹人猜忌……

    裴君正想着,马车外护卫禀报道:“将军,到城门口了。”

    曹申作势要下马车,裴君叫住他,“留意一下,丰邑坊近来有什么别的事儿发生,也许不止报案的几家遭贼,也或许毛贼只是为了混淆视听,内里还有别的事。”

    “是,将军。”

    曹申跳下马车,告辞时,忽然想起一事,凑到车窗低声道:“将军,丰邑坊前几日死了一位奉车都尉,大理寺在查办,还未有结果。”

    裴君眼前立即闪过那个图腾,吩咐道:“听听,其他的等我回来再。”

    随后,她恢复正常音量道:“之前我答应请你们吃顿好的,等我回来,咱们就去金风玉露楼。”

    曹申爽朗地应道:“好嘞,我们等将军回来。”

    裴君轻轻拍了拍曹申的肩膀,命护卫驱车出城。

    而一出城,裴君便走下马车,欲要换成骑马,刚踩着马镫跨上去,身后忽然有人叫她“裴将军”。

    裴君回头,惊讶,“鲁肇?”鲁肇会来送她?

    鲁肇面无表情,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语气冷硬地问:“找个地方谈谈?”

    裴君看了一眼不远处城门口进出的百姓,点点头,领着他一路向北,待到无人处方才停下。

    她将马交给护卫,然后和鲁肇一起走到旁边,甫一站定,便觉得耳侧有杀气袭来,下意识地后仰,一只拳头刮着她的鼻头挥过去。

    裴君只觉得鼻头一痛,然后便有什么流下来,抬手捂住,血迹从指缝流出。

    “鲁肇你发什么疯!”

    然而鲁肇根本不回她,紧接着又一拳便挥过来。

    以他的力气,若是拳头结结实实地在她的脸上,牙恐怕都要碎。

    裴君捂着鼻子躲了两拳,见他还不罢休,怒意上涌,也不管还在流的鼻血,举起拳头便回击过去。

    她动作更快,拳拳照着鲁肇的脸,虽然身上也挨了两下,可鲁肇伤的绝对更重。

    护卫们离得不远,听到这边的动静,觉得不对,急忙赶过来,一见两□□肉相交,急急地喊了一声:“将军!”

    然后立即便冲过来阻止鲁肇,费了一番力气,四个人才将将制住他。

    “将军。”侍卫递给她一方帕子。

    裴君接过来,动作豪放地擦了擦鼻子,感觉到丝丝疼痛,怒意消不下去,带血的帕子甩在他的脸上,骂道:“老子没少流血,被自己人出血还是头一次,你他娘的可真有种。”

    鲁肇冷笑,“我可比不得你裴君,背信弃义的人。”

    护卫们不干了,一个个皆愤怒不已,“你什么!”

    鲁肇“呸”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水沫,嘲讽,“怎么敢做不敢认吗?”

    “裴君,阿酒跟你那么多年,你现在要当驸马了,风光了,可你置她于何地?”

    裴君正仰着头止血,听到他的话,一怔,摆摆手让护卫松开他。

    护卫们放开鲁肇,只是依旧防备地看着他。

    鲁肇恢复自由,没有一点收敛,不屑地看裴君,“你这种人,不配世人的敬重。”

    裴君知道他今日发疯的缘由,怒意稍稍平息,却并不接受他的指责,“我配不配,天下人了算,阿酒了算,轮不到你来。”

    “你倒是振振有词。”

    鲁肇冷冷地看着裴君,走向她,一字一句道:“裴君,你背弃她在先,以后你做你的驸马,你最好离阿酒远一些,别东食西宿,我会保护她,不会让你作践她。”

    护卫抬手拦,裴君摆手让护卫退开,任由鲁肇走到她面前。

    她明明没有鲁肇高,可她站在鲁肇面前,并无一丝势弱,“你保护她?信国公府会允许你和阿酒纠缠吗?”

    “你指责我的时候,为何不想想你会给阿酒带来什么。”裴君警告他,“阿酒志在行医救人,不是被谁圈在后院里当金丝雀。鲁公爷只会给阿酒的生活带来麻烦。”

    “你若是害得她不得安宁,我不会轻饶你。”

    鲁肇并不退却,“我今时今日的地位,是我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我想要做什么,谁都不能阻拦。”

    “裴君,从前你和阿酒有关系,道义在前我不能做什么,如今你管不了我和阿酒的事。”

    裴君皱眉,“鲁肇,别太自以为是,阿酒不喜欢你。”

    鲁肇不在乎,“那就不劳裴将军操心了。”

    他完,便扬长而去。

    “将军,这……?”

    裴君摸了摸鼻子,已经不流血了,只是不知道明天会不会肿,但是想起鲁肇明天鼻青脸肿的模样,她勉强能够平衡。

    至于鲁肇方才所言……

    鲁肇在她面前这么莽,在阿酒面前却是另一个模样,且以鲁肇的为人,也不会伤害阿酒。

    最重要的,始终是阿酒的心意,看从前阿酒见到或是提起鲁肇的态度,裴君可不相信鲁肇的豪言能够迅速开花结果。

    更何况阿酒还在她府里住着,她回乡这一个月,也不会发生什么。

    裴君实在气难消,若非她要回乡,一定要去阿酒面前搬弄几句“是非”不可,反正她是人。

    现下,赶路更重要,裴君让护卫帮她弄了点水来,洗干净脸,又去马车上换了件干净的衣服,这才吩咐护卫们重新启程。

    第二日,鲁肇脸上嘴角皆是乌青,不得不向宫中请了病休,然后待在他自己的宅子里,数日后青肿消退,方才现于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