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五步蛇,泡酒吗? ·
变电站离国道很近了, 超导发电机技术园区的许多设备也由军队从这个方向运载过来。
四周没有山,出了复兴区就到其它两个县的交界处,往西去召坪, 那里是甘蔗种植的大镇,要几批甘蔗苗很方便。
这事等吴旗拥回到农家乐,才和常巍沟通的。
常巍这会儿在葱花地里驱虫, 前段时间大雨,把葱苗都死了大半, 听完吴旗拥的话,他坚定地:“种!我们有了甘蔗,就能和阳山商量一下, 把复兴区的第一个糖厂重新开起来。”
李阿姨拿了一个箩筐走出来:“旗旗, 我们去捡枇杷呀!”
暴雨前已经见过一次了,雨后那些熟了的枇杷果又被雨水落, 趁它们落地上的时间还早, 赶紧捡了回去,走前,吴旗拥又折了一批枇杷叶:“阿姨, 我们做些川贝枇杷膏吧。”
阿姨想想可行:“那那我去卫生所问问, 有没有川贝。”
枇杷果去籽,枇杷叶洗净剪碎,一同用盐水浸泡,放入糖块腌渍出水, 加入川贝粉和蜜糖, 火熬到浓稠, 再用破壁机搅成泥,深褐色的川贝枇杷膏装入十几个玻璃罐中, 放在厨房里存好。
春夏交替,人们容易风热咳嗽,到了饭点,后勤就拿出来冲开成饮料,给大家润润肺。
前几天摸来的螺蛳都吐干净了泥,强哥把不下蛋的两只肉鸡杀了,又挖出酸香四溢的笋果,在后院摘了几片薄荷,给农家乐今日晚餐的菜谱上额外弄了一道螺蛳鸡。
螺蛳和肌肉每个人分到的不多,但汤管够,剩下的汤放冰库存好,第二天再拿新的螺蛳煮一遍,中午又能吃上螺蛳粉。
林山在杨兵的搀扶下踉跄进来问:“今晚还有螺蛳汤吗!”
“……”吴旗拥坐在柜台里给老师写体验报告,顺便听听新闻,抬头看着林山,“你又怎么了?又惹了哪窝蜂了?”
杨兵代他学长解释:“姐!这次不是蜂了,是红火蚁!”
???
吴旗拥一言难尽地放下手里的笔,出来看他的脚,已经到卫生所处理好了,但脚腕处仍然还在红肿:“你……你怎么这么神奇?”
“干什么!”常巍嚣张地大老远在后门口喊道,他整顿完菜地回来,就看到吴旗拥背对着他,往林山的方向微微躬身靠近,赶紧走过去,“现在还没开饭呢,你们支教组这么闲?”
随即低头扫一眼他惨不忍睹的脚,拉着吴旗拥后退半步:“又被锥了?”
“干嘛,不行?”林山动动腿,四处望了望,“依总呢?偷懒去了?”
“霍依在常量园布置摄像头,我们要扩建了,在旁边搭一个畜禽养殖场,把鸡和猪搬过去。”吴旗拥问,“要去看看吗?”
畜禽养殖场还在建设中,里头那个大水塘坑已经挖好了,各种地下管道的铺设马上完成。
林山是搞能源的,他看到猪栏边的几个坑和曲折的排沟,来了兴致:“搞气氛组?!”
所谓气氛组,其实是气粪组的谐音,近十几年兴起的一种多功能化粪池处理设备组合,不需要将畜禽的粪便进行二次转移,就在这一个“气氛组”里面,可以做到发酵、产气,发酵后的粪肥、生产出的沼气自动分离输送到相关管道,变成可直接使用的肥料和燃料。
肥料的储存腔埋在畜禽养殖场和果园的交界,以后要开辟新地,可以直接从储存腔接一道新管道。
沼气有专门的恒压池,目前只是定好了点,专用设备还在途中……
霍依前后架了六个摄影机,美滋滋地冲了一杯枇杷膏:“我就不用到处跑了!”
林山脸上写着不看好:“最近台风天,真的没问题?”
话音刚落,天气立刻又晴转阴,大风忽起,施工的工人也赶紧收了轻型机械,躲进了工房。
后勤一行人匆匆回了农家乐,躲在后门看着漫天草屑。
林山:“吹啊吹啊我的骄傲放纵!”
而后院里的菜地,早已经被常巍用钢丝网和尼龙布罩住,他得意洋洋:“哼哼,这次吹不坏我的田了吧?”
“我要去写报告了!抓紧写完,后面还攒了不少网课呢……”吴旗拥转身回了屋里,霍依戴上眼镜:“我要记录下来!”
台风和暴雨一直到晚上八点才缓下来,李阿姨和强给晚饭都装好了盒,让常巍给送到基地去。
“暴雨来了,搜救组不出去了吧?”常巍一边收拾着盒饭,一边。
林山和霍依在一旁帮他的忙:“难……”
吴旗拥交了报告继续上网课,她的导师坐在办公室里,后头挂着一幅“得时后代超前代,识路前贤历后贤”的书法,下课后还在跟学生唠嗑:“你们那里台风怎么样?我看气象台的显示,就是今晚。”
吴旗拥把窗户开了一条细缝,已经没有了白日里的鬼哭狼嚎:“过去了。”
“这次的台风有点诡异,它好像会个来回,具体你看看气象台。”导师又托出几个文件,给她发过去,“这几个是新的机器人,你先学学,回头发个仿真我看看。”
“好的老师。”
吴旗拥等了半天,没有收到文件,这时导师补了一句:“忘了,这个你得去栈道接收文件……我教你怎么进栈道,现在换网,按我的做。”
栈道相当于一个内网,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吴旗拥也是头一回接触,输入网址是指尖都是抖的,心脏跳得很快。
吴旗拥进入的栈道是一片空白,直到几秒钟后,突然出现一个加密文件压缩包。文件压缩的大也有1个G,而且只能在栈道里解压。
导师:“我现在生成密钥,你那边接一下。”
【0011……1000】
密钥很长,吴旗拥丝毫不敢出错,在栈道里,吴旗拥的级别是最低的,即使拥有查看权限,开文件的同时,笔记本的摄像头也强行开了。
吴旗拥额头冒汗:“还开摄像头啊……”
“也算不上保密文件,我把里头的保密内容摘出来了,但还是识别的保密文件,我没办法,只能先给你开通一下栈道的权限。”导师安慰她,“别紧张,不会有人因为这个调查你的哈哈哈!摄像头这个没办法,这是规矩,我也被拍了的。”
导师下线后,吴旗拥也渐渐习惯,心绪开始平复,研读文件,参考图纸,规划设计的步骤。
这一看,就看到了晚上十点半,堂弟的哭声从一楼撞上二楼,期间还能间歇性听见李阿姨在哄他。
“怎么哭了?”吴旗拥下意识离开房间往楼下跑,她身后的栈道自动关闭。
外头风已经停了,雨还在下,大堂里李阿姨也是满面愁容:“他爸妈出了点事,还好,抢救下来了。”
“啊?”吴旗拥见就他们两个人,“常巍呢?”
“在卫生所,献血。”
吴旗拥本来看久了图纸和文献,有些困了,现在拿了伞也要往卫生所去:“阿姨,搜救组今晚……”
“山体滑坡,搜救组整顿,今晚不出去。”
夜雨濛濛,地上的水坑就像浓墨,吴旗拥一脚踏上去,飞溅开来。
卫生所是一圈二层楼,有紧急手术室,经由上次的补给,医疗物资都还算完备,没有紧缺的,除了血库,因为这次遇难的支援者,很多。
吴旗拥到时,常巍孤零零站在卫生所外面,举着一把伞,把所里的吵闹用后背隔开,也不走,下垂的手臂挽起了袖子,上面细细的缠了一圈着固定棉签头的绷带。
“里面很多人?”吴旗拥走过去问他,不然刚献了血,怎么还站在外头。
“啊?”常巍看到她时,眼神明亮了一下,“嗯,这一次山体滑坡规模很大,通山渠的支教组和检修避雷针的搜救组都遇难了,不过还好,都回来了。”
吴旗拥过去轻轻地握住他献血的那只手,被对方反扣住:“常岷他爸妈怎么样?”
“他妈折了右手腕,他爸耳朵有点裂,现在都处理好了,再观察半时能回家了。”常巍拉着吴旗拥往农家乐走,还让她把伞收了,“回去吧,里头都是献血的人和家属,血已经够用了,我们再进去碍事。”
……
回到家,李阿姨还没休息,在厨房蒸了一碗红糖芙蓉蛋,常巍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吃了:“我不用补,身体还好着,我们的粮食也不一定够,省着点吧,现在还不知道塌了多少,有没有出去的路。”
“拆了吧?有半时了。”吴旗拥碰碰他的手臂。
针眼还有些红,四周有些青,常巍想上手搓搓,被吴旗拥下来:“别乱碰。”
“这是我的手。”常巍有点委屈,遇上吴旗拥皱眉,又怂怂地改口,还把胳膊递过去,“你你你的,你的。”
“……”吴旗拥略微无奈,“怕你针口感染,你在什么?”
靠,常巍低头吃着芙蓉蛋,暗道刚才抽的不是血,是他的脑子吧。
李阿姨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觉去了,吴旗拥给常巍把碗洗干净,在常巍准备洗澡前又叮嘱了一遍:“别搓针口啊。”
“知道了。”常巍应下,路过吴旗拥身边,突然低头,仓促地亲到她的眼尾,蹦蹦跳跳进了浴室。
那种集体感带来的低落,被常巍驱散,吴旗拥不禁勾起唇角,心中不清的熨贴。
“姐。”
过道里没有别人,堂弟偷偷从拐角处露出脑袋,叫住吴旗拥。他嗓子有些湿哑,眼睛肿得像核桃,现在已经十一点多,生物钟十点半的堂弟无比清醒。
吴旗拥捏住了拳头,走向他,身后的浴室里透出来光线,李阿姨的卧室已经关上,过道的灯让她关了,堂弟的眼睛里反射出一点浴室的亮光,漂浮地看着她。
“睡不着?”吴旗拥轻声问。
堂弟点点头,一张嘴,眼泪又掉了下来:“我想我妈妈和爸爸……”
“你要回家吗?”吴旗拥蹲下和他,“这个点,你爸妈已经回家了。”
回家了,不在医院,明没有生命危险,堂弟摇摇头:“我住这里,不回去添麻烦了。”
得知爸妈没大事了,堂弟的情绪也逐渐稳了下来,开始揉搓眼睛。吴旗拥带他回了常巍爸妈的房间,给他关了灯。
浴室的门开,冷气从里面窜出来,常巍洗的冷水澡:“常岷睡不着?”
吴旗拥刚给堂弟关上门:“睡着了,你手上的针口怎么样?”
常巍抬胳膊看一眼淤青处:“找不到了。”
今夜雨涟涟,吴旗拥也没有心情看图纸,紧张感过去后,头脑发昏地往床上倒去。
生物钟准时的在早上六点把人从睡梦中拉出来,吴旗拥算是农家乐里起得晚的一批,比她晚的只有一个,需要充足睡眠带,七点半起床的堂弟。
六点,大堂里没有人,平时在五点半,搜救队就来吃饭,出去交接班了。今天,饭菜的材料都准备妥当,在她起床后才开火。
吴旗拥站在厨房门口:“今天饭点怎么晚了?”
李阿姨在里头忙活着:“村委来了电话,七点统一开饭,支教组和搜救组都先休整,等外头山体滑坡的情况清楚了再继续任务。”
外头的电视上一如既往播报新闻,这次她在屏幕里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落落站在超导发电厂的那栋住宿楼里向全国观众介绍试点的目前情况:“……昨夜忽然发生的大范围山体滑坡对复兴区的交通造成了比较大的影响,多段路线被堵,部分流域河道变窄,今天凌三点十五分,临照某团集结军队前往清障……”】
看到常巍带着一身水汽从外头回来,吴旗拥侧头问:“干什么去了?”
“去大冲下个拦河网,有什么捞什么。”大冲是大沟,最深的地方能有三米多深,但不会很宽,窄的地方成年人可以随便跨过去,宽的地方没有两米,经常有车或者货车翻进冲沟被卡住,其两侧都是田地,是天然有利于灌溉的沟渠。
台风过后,雨还没有停,淅淅沥沥又下了半个月,大河河都满了,码头也早已不见踪影,原本出门500米才靠河的农家乐,现在离水边只有200米了,尽管如此,歌仙还在撑着竹排往来各地,山歌在两岸翠竹和古榕间穿行而过。
青山裸露出褐色,黄泥覆盖在水泥地上,吴旗拥的鞋越走越笨重,半透明的雨衣下是红色的支援者短袖,其他人全副武装,有人拿了铁棍,有人拿了蛇皮袋和网……
霍依戴着眼镜跟在后勤组队伍后面记录,常巍手机里的地图标记了几个点:“搜救组标点的第一个蛇窝,在前面的田道底下。”
“还好离村里远,支教组过不来。”强吐槽一句。
霍依想笑,但她忍住了。的可不就是林山那个倒霉蛋吗,什么毒他就踩什么,怀疑他是不是人肉扫雷器来的。
就该带上林山来,常巍收了手机,戴上了手套:“他来了我们效率还能高一点,虽然这很玄学。”
吴旗拥:“你就不怕他真的被咬到吗?”
“有我在,怎么可能咬到他。”常巍路边随手折了一支树杈,把黑色雨靴上的黄泥刮掉,活动活动手里的火钳,率先跳上田道,“强哥,跟上。”
“来了!”强带着蛇皮袋和大网兴奋地越上去,大喊,“蛇蛇!”
草惊蛇,第一个蛇窝的蛇懵懵地游出来,常巍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它的头夹住,这第一条蛇挣扎了两下就放弃了抵抗,蔫蔫地垂在空中,就连强都被它的“无为”搞扫兴了:“鸡冠毒蛇……放了呗,胆子,还那么懒,留着抓田里的老鼠。”
“现在这田慌了,哪里还有老鼠……”吴旗拥凑上去看,那条鸡冠蛇腹部有常岷的手腕一半粗,不到一米长,浑身断状竹青色黑环,唯有脖颈处长有红斑,后颈有槽痕。
“离远点,这东西是随机弱毒,真要毒你你活不了。”常巍把它丢进蛇皮袋里,这老兄也就随遇而安,直接瘫了,“鸡冠蛇学名虎斑颈槽蛇,也就是野鸡脖子,野鸡蛇啊竹竿青啊,个人叫法不一样,别老鸡冠蛇毒毒不死人……上点心,鸡冠蛇毒死过好几十人了,国家列的毒蛇不要面子的吗。”
下一个蛇窝在两公里外,到了常巍下网的大冲附近,这里的蛇窝在冲沟侧面,不用他们找,岸边的树根底下就盘了一条。
褐色三角纹,随着常巍的靠近,它警惕地抬头,三角头前蛇吻尖尖翘起,朝常巍吐蛇信子。
吴旗拥嫌弃的撇开脸,真丑啊,还是蛇皮袋里的鸡冠蛇好看一些。
“都后退,靠!是条五步蛇。”常巍站在原地不动,和它僵持着,“给个空的蛇皮袋……递过来,不要动腿。”
强:“好毒的蛇啊,泡酒吗?”
常巍头疼,但他的视线不敢从五步蛇身上挪开:“泡个屁,保护动物,回去让搜救组给它挪个地方吧,这片田以后要重新种的。”
霍依没忍住问了一句:“有多毒?”依总不是农村的,很少能见到蛇,更不用提什么种类。
“咬一口,肉会烂到骨头的那种毒。”常巍手上的火钳动了动,觉得不稳妥,“强哥,你还是上来吧,要网。”
忍着恶心,霍依把肩上的型摄影机绑在了强的头上。
强握紧手里的大网兜:“记录下我们威武的捕蛇高光时刻吧!”
作者有话要:
野鸡蛇虽然百科写的是弱毒,虽然被它咬一口基本能救回来(过敏、隐瞒、拖延另),但单从毒液毒性来,是很强的。毒蛇,但很懒,没啥攻击性,看见人会跑,不要上手把玩,不作死就不会死。
另外,它还是易危动物,也要放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