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褚栖话落, 一个身影缓缓从树后走出，若非他主动出来，别人恐怕很难发现他, 隐匿气息, 几乎跟草木和黑夜融为一体。

    “跟我玩跟踪这套？明着答应背地偷跟是吧？”褚栖捡了根树枝，手抓着树枝两头, 咔嚓一声从中间掰成了两段。

    刚从树后走出来的男人脚步一顿, 颇为心虚地微微后退几步, 怵在原地不敢靠近，似怕她生气一样，抬一下头看她一眼又低下，反复几次, 孤零零的身影可怜又委屈。

    褚栖见此瞬间就不忍真的斥责他了, 但还是嗔了声：“明明是你出尔反尔, 怎么还成我是罪人。”

    “我没答应。”夜惊澜低声反驳。

    明明是她搞一言堂, 他都没有答应, 只是她不让自己明着跟, 所以就只能偷着跟了。

    褚栖一噎：“那我让你不许跟队的时候, 你也没反驳啊！不话不就是默认吗？”

    夜惊澜欲言又止地看她一眼。

    “有什么不满你。”褚栖用树枝敲了敲地, 像极了爸爸教训儿子时拿着棍子不讲道理却又得很像深明大义的样子。

    夜惊澜摇头：“不敢。”

    褚栖很是受伤：“我还没什么你就不敢了！我有这么凶吗？我对你不够好吗？”

    夜惊澜张口结舌。

    “我明白了, 是你不信任我，你是不是觉得我会跑？”褚栖顿时黯然神伤。

    这下夜惊澜不敢不话了，再不误会就大了。

    “不是。”他急忙否认, 又，“我只是担心你……们。”

    “嗯哼。”褚栖意味不明地哼了两声，微微偏头，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偷偷笑了。

    “栖栖。”男人一点点挪了过来, 来到她面前蹲下，目光低垂着，像个做错事乖乖认错的孩子，“我错了。”

    褚栖憋着笑，又变回严肃的表情，捏住他的脸，挑着冷眉问：“错哪了？”

    夜惊澜被问得愣了一下，目光短暂迷茫地放远……错哪了，他也不知道啊，他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褚栖一眼就看出他的口是心非了：“好啊，你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有错是吧？”

    夜惊澜被看透了心思，心虚地敛下眉。

    褚栖双手抱胸地看着蹲在跟前的男人，许久她无奈地勾唇，伸手抱住身前的人。

    “没错就没错呗，有什么不敢的。”她一改刚才的强势，态度千回百转，声音轻柔，

    “你与其憋着心事不，我更希望你能把心里话都告诉我。我也是第一次跟人正经八紧谈恋爱，你不，我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而且你不用万事迎合我，我们是平等的，你有什么述求都可以跟我讲，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满足你的。”

    明明以他现在日天日地的实力和性格，他本可以做主导的那方，可自从确认关系后，很多时候他在她面前表现得都是温顺的一面，他似乎习惯性顺从于她，带着点心翼翼的意味，完全没有了刚相逢那会儿对她的那股狠劲和冷漠。

    纵使经历过那么多事，只要她给他一点回应，他在她面前，依旧会保留着最初最温顺的一面。但更多的原因还是他对这段感情的不自信和深知不知何时会消逝的彷徨。

    她明确地表示过，不知道什么就会离开，她给不了他一生一世的承诺，如今也不过只是一响贪欢罢了。但在有限的时间里，她希望能满足他一切她能满足的需求，不留遗憾。

    男人脸埋在她颈侧，无声地将她抱紧，力气大地似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他能有什么述求呢？如今最大的述求只不过是想抓紧她罢了。他像个溺水的人，明知徒劳，却还想拼尽全力挣扎。然而这个述求，恰恰是她满足不了的。

    “你下次，要去哪里？”男人声音闷闷地问她，颈侧湿润温凉。

    褚栖愣住，心脏止不住一阵一阵的抽疼，她反手抱紧他，出的话却让他心底越发悲凉：“对不起，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你只要知道，如果我消失了，那一定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你找不到，也不要找我。”

    “我过的，只要还有机会，我一定不会离开，同理，只要还有机会，就算我离开了，也还会再回来的。”她轻声叹气，“只是这个机会太渺茫，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

    “所以啊夜惊澜。”她温柔地捧起他的脸，轻吻他赤红的眼角，“我走了，你就忘了我，放过自己。”

    如果她还有机会回来，他还没有和别人执手，她一定会再次走到他面前，从零开始。

    世界给她开了两次玩笑，一次让她来到这里，一次让她不得不离开。

    喜欢上他是她做过最错误的事，但仔细想想从来没有后悔过。

    她这一生，漂泊四海看淡今朝，遇见他却是她见过最美的风景。

    他浓墨般深黑的眼眸沉沉地看着她，须臾，低头吻了下来，倔强的声音破碎在这个悲切的深吻中。

    “忘不掉。”

    “不想忘。”

    只要还记得，即使上天下海，他也会把她抢回来。

    褚栖眼含难过，想要再什么，却被他强势地全堵了回去。

    “别，求你。”他哀声祈求。

    只要她不，他就可以当做不知道，他就可以自作主张。

    褚栖手指曲起，放松，又再一次曲起，最后只是贴着他的背，轻轻顺下。

    她微微侧脸：“好，不。”

    她又有什么权利，强行更改他的意愿，即使是着爱他的名义。

    ……

    朝阳初升，露珠从叶片上滴落，回归大地，激起一点微不足道的水沫，稚鸟嗷嗷待哺地叫唤着，早起觅食的伟大母亲携虫投喂，卷叶舒展，风微凉。

    “哈——”第一个走出帐篷的人舒展着懒腰了个哈欠，眼看到在外面守了一夜的身影，不好意思地放下手。

    “七姐，时间还早，你要不要进去休息一下？”王浩对静坐在外头的褚栖。

    褚栖回头看他一眼：“不用了，把其他人都叫醒吧，早点出发，搞完了好早点回去。”

    王浩揉了揉头发“噢”了一声。

    然后挨个帐篷叫醒服务。

    其他人陆陆续续着哈欠从帐篷里钻出来，看到守了他们一夜的褚栖都露出了愧疚的表情。

    本来应该是大家轮流守夜的。

    因着这事，众人动作都很快，迅速收拾好了帐篷搬上车，又潦草地弄了点吃的，然后就出发了。

    今天很是顺利，压根没遇到任何阻碍地就顺利抵达目的地。

    王浩：“今天是抽到幸运卡了吗？竟然一只丧尸都没遇见。”

    夏开心…“蠢货，难道你还想再被丧尸群包围一次吗？”

    前者默默闭上了嘴。

    褚栖支着脸看着窗外，一根不起眼的草正夹在外面的窗户缝中，微微摇晃。

    她无声地勾了勾唇。

    哪里是他们幸运啊，不过是某人在暗中悄无声息地保驾护航罢了。

    草发现她注视的目光，默默转了转嫩茎，又抖了抖两片得可怜的叶子，生出两根的藤枝，努力弯着细细的“茎腰”，藤像两只手，在头顶比了个的心。

    “噗——”

    褚栖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了？你笑什么？”猫女好奇地探头过来。

    草扒着窗户缩回窄窄的缝里，褚栖忍住笑，把她的头扭回去：“没什么，想到一点好笑的事情。”

    猫女十分识趣的没有问她具体是什么事情。

    问了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大清早的，她可不想吃狗粮。

    他们找到的最后一只九阶魔物是朵变异的蘑菇，孢子分裂生殖，杀死多少次本体都会不断分裂出新的，一开始众人都陷入了困境里，不知从何下手。

    渐渐地，众人异能耗尽，开始体力不支，依旧没有找出能消灭变种蘑菇的办法，就在众人以为今天恐怕要到此为止的时候，那朵无限增殖的蘑菇突然迅速膨胀，自爆了。

    巨型变种蘑菇的本体爆炸，瞬间四分五裂，一颗晶莹剔透的晶核飞了出来。

    众人手握最后一颗晶核，纷纷陷入了短暂的迷茫：怎么突然自爆了？

    褚栖抱手看着这离奇的一幕，面上一如既往的沉静，脚下的靴子却不动声色地用力碾着一根想要逃跑的藤蔓。

    让你出手，让你暗戳戳地让异种自爆。

    好了不出手只看着，欠收拾。

    她不出手是为了锻炼他们，遇到困难一次不行就两次，反复锻炼，总会找到办法的，不然何至于让他们这么辛苦地到处奔波狩猎。这家伙倒好，一来就直接完爆异种。

    要是让他去带孩子，还不知道得怎么惯坏好好的一个娃儿。

    好不容易从鞋底逃生的绿藤缩在树后，欲哭无泪地抱着自己被踩疼的jiojio……

    指挥的是主人，它们明明只是听令行事。

    绿心里苦绿不。

    “行了，休息休息准备回花都吧。”褚栖弹了一下沾着蘑菇碎片的衣角。

    “这蘑菇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要不搞点回去？”阿杰阿豪看着地上的巨大蘑菇。

    一些魔物是可以食用的，而且口感很好，毕竟失去晶核后，它们就只是一堆普通的肉或是植物。

    “吃死你得了，长得越好看的蘑菇越有毒，这点常识都没有吗？”王浩拍了一下他们后脑勺。

    两人可惜地“哦”了声。

    累惨了的众人分着补充能量的食物和水，松散地坐在车附近休整。

    “给，水。”猫女倚靠着车身把水递给盘腿坐在车头看仪器的汤城。

    汤城头也不抬地接过，看着波动异常的仪器皱眉：“有人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