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褚栖无端觉得心慌。

    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但她又不确定引发这种预感的原因何在。

    她向来习惯未雨绸缪，在丰收节之后紧赶慢赶地把还未做完的游乐场项目相关事宜全部交代给了汤城，又安排了很多她能想到的事。

    即使她极力掩饰, 夜惊澜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举动。

    他大概能猜到她这一系列行为意味着什么, 可是他没有戳破，在她面前始终面色如常, 只是在她转身之后, 眼里疯狂的深情和留恋才会露出破绽。

    最痛苦的不是离别, 是明知我们将会离别，我却无法挽留。

    “惊澜，开心今天幼儿园组织了户外田园实践活动，孩子们都希望你也能去。”褚栖弯腰在他衣柜里翻找合适的衣服, 没有要问他同意不同意的意思, 已经帮他决定好了。

    对于好奇心正盛的孩子来, 总是重复枯燥乏味的生活显然是不合适的, 所以幼儿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组织一次这样别开生面的活动, 形式很多, 但活动区域也仅限于花都。

    因为如今外面的情况, 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好在只要是户外活动, 不管形式如何，孩子们的积极性都很高。

    对于花都民众来，田园是每个人都熟悉的主题, 对这些孩子来也并不陌生，但他们往往更多的是跟随父母在地里玩耍，而这次的实践活动，是要让他们亲自体验父母家人每天都在做的事情, 而不仅仅只是一场游戏。

    自从丰收节夜惊澜露面之后，他的呼声在朋友们之中已经远超曾经最受欢迎的王浩，一跃成为了第一，现在每次夏开心带孩子们活动，总会被反复问到他。

    所以这回户外活动，夏开心问褚栖能不能让夜惊澜去陪孩子们实践，她一口就答应了。

    褚栖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合适的衣服，夜惊澜平日穿的衣服颜色不是白色就是黑色，虽都是休闲服，但款式看起来都是冷淡风，显然不适合孩子们的氛围。

    夜惊澜不知道她要找什么，只是默默地跟在后头，对于她的事也没有异议。因为他知道她肯定会陪她去的，只要她在，他没什么不愿意的。

    褚栖把翻出来的衣服又塞回去，看了一眼身后的男人，突然想起什么，她拉着他来到自己的房间，从衣柜里翻出两条崭新的T裇，一条大的，一条要几号。

    牛油果绿的颜色，清新又清爽，而且衣服的前面还绘有可爱的卡通，大号衣服上是只坐在地上委屈的黑色熊，号衣服则是伸出手抱抱的白色熊。

    她拿着大号的衣服在夜惊澜身上比了比，满意地点头：“就这条了。”

    温暖又清新，还有朋友都喜欢的卡通熊。

    衣服是夏开心之前送她的，她当时还纳闷怎么一条这么大呢，不过现在刚好可以给夜惊澜穿，衣服颜色款式很中性，不分男女。

    “行了，你快去换上吧！”褚栖把衣服塞到他手里催他去换。

    夜惊澜没动，反而看着她放在床上地另一条衣服若有所思。

    褚栖注意到他的目光问他怎么了。

    “你穿吗？”他问。

    褚栖愣了一下，没搞懂为什么这么问，不过还是顺着他话回答：“你要是想我也可以换。”

    夜惊澜：“嗯。”

    于是两人换上相似的衣服出门了。

    外门有点晒，出门前褚栖准备了两顶帽子，也是相同款式的鸭舌帽，一顶蓝色带着丘比特之箭，一顶红色带着爱心。

    活动场地设在一片刚翻好地还没播种的菜地里，朋友们要在老师带领下为菜地播种，并且未来几个月都会作为他们的种植基地，一直照料到成熟。

    褚栖带着夜惊澜到场的时候，朋友们已经分好组，正在等待抽签分配领队的老师。

    夏开心远远看到并肩走来的他们，眉毛微不可察地抖了抖，待他们走近，看清两人的装束，连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

    这是什么？

    明目张胆秀恩爱？

    情侣衣、情侣帽、连手上的独特手环都是一左一右的，这是嫌他们平时暗搓搓吃狗粮还不够饱，非要秀得更明显点？

    最气的是，这情侣装还是她脑子一抽看到了就顺手送给褚栖的。

    两人走近，夏开心抱着手臂看他们：“我是不是应该挂个狗和情侣不得靠近的牌子？”

    褚栖不懂其意，夜惊澜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必对自己那么苛刻。”

    夏开心：“……”

    草率了，狗是她自己。

    朋友看到夜惊澜真的来了，忍不住高兴地跳了起来，个个期待地看着他，都想要跟他一组。

    原本规定是抽签，让夜惊澜带抽到他的那组孩子，老师们见此就临时改变了主意，领队还是由老师担任，夜惊澜则作为“特别顾问”，每一组的孩子都可以问他问题。

    这样就可以每组孩子都有机会跟他相处了，不至于其他没抽到的组孩子失落。

    抽完领队老师，每个组按顺序领了一块“基地”，插上组制作好的牌子，然后拿着铲子开始学习怎么播种。

    褚栖和夜惊澜混在其中，看着朋友们笨拙的动作，会蹲下来指导他们。

    一开始夜惊澜还有些拘谨，后来就慢慢放松下来，耐心地教朋友怎么播种插苗。

    往往他刚教完一个朋友，另一个朋友就会立刻跑过来把他拉走，像争宠一样，每个孩子都想让他帮忙，做得很好的也会问上一句，然后获得他一句夸奖。

    褚栖站在一旁含笑看着。

    他微微侧头跟孩子们话、认真讲解教学的样子温柔极了。

    “七，那里有人找你。”夏开心走过来，拍了一下她肩膀，让她看身后。

    褚栖闻言回头，发现是白辰，她把手里的铲子交给旁边的朋友，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走出菜地。

    褚栖背着手，问：“有事吗？”

    白辰挠了挠头，：“明天我就要走了，想着来跟你告别，听你在这里就过来了。”

    褚栖点头：“好，我知道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要带你离开这里，你当时同意了，所以，你现在还想走吗？”白辰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当时他以为她是被恶龙抓到荆棘城囚禁，想要逃跑却逃不掉的可怜少女，现在想来，她很可能并不是。只不过她当时并没有否认要他的话，他不确定她真实的想法是什么。

    褚栖愣了下，反应过来自己确实这么了，那时夜惊澜刚刚揭穿她，并且告诉她要跟她一笔勾销，她当时是想要离开的，只是在看到白辰之后改变了主意。

    现在想来白辰的出现，不过是恰好给了当时的她一个不离开的借口。

    如果那天她真的冒着风沙走了，或许就彻底跟夜惊澜没有关系了吧……

    “不用了，谢谢你。”褚栖看向菜地里的那个身影，，“那些都是气话。”

    白辰自然也看到了她眼里的那人，他现在已经知道了，那个人就是花都之主夜惊澜，虽然没有机会正面相处，但从花都民众的口中他也能感受到，所谓的夜修罗，并不是传言中那样不堪的人，相反，他是花都每个人心目中的大英雄。

    他缓缓低下头，掩去眼里的少许落寞：“应该要感谢的人是你，谢谢你让我有机会知道真正的荆棘城是怎样的，在这里生活的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褚栖笑了笑：“你不用遗憾，花都一直都在，等下个春天，你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随时都可以再来到这里。”

    等下一个春天到来，这场灾难终结，人类会取得胜利，肆虐的异种终将消灭，光辉重回大地，沦陷的城市会再次亮起灯火，人类站在废墟之上，重建家园。

    然而在人类胜利之前，却有着一场鲜为人知的“荆棘城之战”。

    一场人类对人类的流血之战。

    送白辰离开这天是阴天，雨水洗去夏日的炎热，送来清爽，但褚栖不喜欢雨天。

    她着伞站在雨中，等在白辰住宿的门口，看见他换上了来时那套代表着圣剑的服装，背上了他的重剑。

    春季的衣服，今天这个天气穿也还好。

    “走吧，送你一程。”

    白辰拉了拉背剑的肩带，点头：“谢谢。”

    褚栖：“不用谢，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告诉世人，真正的荆棘城是怎样的。”

    “我会的。”白辰郑重承诺。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紧急警报声响彻花都每个角落。

    王浩急切的声音从广播中传出：“所有人注意！所有人注意！紧急情况，请所有人立即前往‘特殊通道’入口，撤离花都！再复述一遍，请所有人立即带领自己的家属，全员从‘特殊通道’撤离花都！

    这不是通知，是命令！”

    急促的广播中断，王浩的声音消失，而催促的警报还在循环播放，提醒着众人危险。

    花都每个人都知道基地里有一条“特殊通道”，没有人知道它到底通向哪里，但所有人都知道，当他们被迫走进那里时，就一定意味着花都有危险了。这是他们住入花都的第一天就被告知的事情，也是他们的花都之主，未雨绸缪为他们留下的生路。

    即使哪天花都破城，手无缚鸡之力的民众也能以最快的速度撤离到安全的地方，不会重现当初宁城基地悲惨的结局。

    但他们从未想过，这一天真的会到来。

    所有人都被这条突如其来的通知得措手不及，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放下手中的工作，回到家中，带着各自家人孩子，朝着那个隐蔽的通道涌去。

    和谐安乐的生活突然被破，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危急和紧迫。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白辰拉住一位从大门那个方向跑回来的青年问道：“请问，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大家都要逃？”

    “城外已经被一大群人包围，全都是异能者，他们要围剿花都！”

    青年完就马不停蹄往家里跑去。

    白辰听完顿时茫然了，异能者围剿花都？为什么？

    褚栖听后却脸色骤变，她突然意识到，今天就是原著中那场万人围剿“人魔”之战的日子。

    而原著的结局，是夜惊澜单挑万人，最后死于荆棘城下！

    “楚姑娘！你要去哪？”

    白辰看到拔腿朝大门方向跑去的褚栖，连忙拉住了她。

    褚栖一把甩开他的手，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异能者围剿花都，你还不明白是为什么吗？”

    那些异能者中，不定就有他以前的东家，圣剑公会在其中。

    “可是你现在过去很危险，会被他们当成同党的。”

    “那又如何！”褚栖冷声反驳，“花都没有错，夜惊澜也没有错，错的一直是不辨黑白道听途的你们，我不可能看着他被人冤枉甚至是欺负却无动于衷。如果世人不能给他公道，那我会为他讨来！”

    “那个通道通往花都之外，是安全的地方，你跟着大家一起从那里离开吧。”

    她完，决然地朝着大门走去。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来得突兀，但也并非无迹可寻。

    褚栖到的时候，荆棘门已经关上，而猫女等人焦急地等在门后。

    在察觉到危险靠近的第一时间，夜惊澜就通知了众人，封闭了荆棘门，荆棘城进入了最高防御状态，而他们也被关在城内，不允许出去，现在是夜惊澜一个人守在外面。

    独自面对千军万马。

    就像曾经他们被送出城，而他独自面对春潮一样。只是这一次，从丧尸魔兽变成了人。

    焦急转的几人看到褚栖，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七姐，老大现在一个人在外面，他封闭了花都，我们都出不去。”

    现在只要他们一靠近荆棘墙，就会被无情地弹开，根本没有可能出去。

    褚栖望着那道不可逾越的荆棘围墙，突然明白了那句批语的含义。

    原来，“不可逾越的荆棘之城”，不是对外面的人，而是对里面的人。

    他筑起的围城，保护的一直都是城里的人，是他认为重要的人。

    他怎么那么傻呢？总是想着一个人扛。

    褚栖平静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像一记定心丸，他们忐忑不安的心情瞬间平定下来。

    没事的。

    他们坚信。

    命运早就定好了他的结局，而她将亲手拨动命运的齿轮，彻底改变它。

    褚栖把手伸向紧闭的荆棘门，就在将要靠近的时候，脑海里突兀地响起消失已久的那道声音。

    【褚栖！你想好了！如果你继续下去，将会被立即带回联盟，等待审判！】

    褚栖顿了一下，突然笑了：“我还以为你消失了。”

    【我被主系统发现了，就在你割破动脉那天，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主系统在控制我。你现在收手，别管这个世界的事了，联盟会以特殊情况处理，你不会赔偿任务违约金，可以立即离开这里，如果你继续插手，纠察者会强制带走你。】

    她叹了口气：“如果你能在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告诉我这个消息就好了。”

    系统突然噎住。

    【现在还来得及……】

    “你觉得现在还可能吗？”褚栖反问。

    系统沉默。

    她把手放在荆棘门上，那些荆棘藤蔓轻柔地绕着她的手，将她推拒出去：“祐，谢谢你，这是最后一次和你搭档，麻烦了。”

    她第一次如此郑重地叫它的代称。

    祐明白了她这一刻的决心。

    【我要收回那句话，你果然是那个冷血无情的人，现在，你不是了，但你是个傻子】

    褚栖哂笑：“大概吧。”

    【是否使用‘绝对能力’？】

    “是。”

    随着她话音落下，荆棘门的禁制消失，那阻隔她与他之间的门倏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