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苏沐晕晕乎乎的,扒着车窗专心致志的和肥啾互瞪,根本没听见师玹音什么,池染之的话就更像是耳旁风,风过了无痕。
那肥啾似乎看他在窗子里出不来,自己的主人又在身边,更加有恃无恐,神气活现,还张开一边翅膀悠闲的啄了啄羽毛,大开嘲讽。
苏沐:“!!!”
他伸去摸腰间,却摸了个空,喃喃道:“我弹弓呢?”
池染之盯着苏沐,瞬间脸都黑了。
他缓缓的将视线移向窗外,看到了那只站在师玹音肩上的胖鸟。
原本雄赳赳气昂昂十分嘚瑟的肥鸟撞见池染之的目光,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天敌一般,慌张失措的拍打着翅膀被吓飞了,很快带着群鸟不见了踪影。
苏沐:“???”
池染之长臂一伸,将车窗拉上,轻叩马车车壁,马车缓缓前行。
苏沐摸摸差点被车窗碰到的鼻子,回头瞪了池染之一眼,然而看到池染之冰冷阴沉阎王似的面色,下意识的抖了抖,乖乖的坐了回去,又挪了挪,离池染之更远了些,都快坐到车门边了。
马车缓缓行驶,苏沐酒量浅,不过一壶果酒脸颊便染上了一层薄红,被酒精麻痹的头脑更是早已经停止运转,他打了个哈欠,靠着车壁睡着了。
池染之闭目养神良久才睁开双眸,看向靠在车壁上睡的东摇西晃的苏沐。
宫门前,师玹音回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眼神阴鸷,直到马车已经看不到影了,仍久久驻足。
安国公府
安国公、老夫人和楚岱修听着楚云书带来的证人们的供述,表情从一开始的怀疑逐渐变得不可思议。
楚清暄抱膝坐在床上,看着这些人一件件将他做过的事了出来,汗流浃背,瑟瑟发抖。
楚云书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即使已经听过一遍,他心中还是夹杂着愤怒、酸涩、悔恨等种种复杂难言的情绪。
他看了看这些一一述的证人,又看向了不断打冷颤的楚清暄。
他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心思是这般狠辣缜密。
这些证人,有安国公府曾经的仆人,有皇宫中的内侍,还有一些是和楚清暄要好的其他贵族子弟家的毫不起眼的仆人,更多的,则是一些通过七拐八拐的渠道联系的贩夫走卒街头混混,而站在这里的所有人互相都不认识对方,相互之间更是没有任何关联。
只有将他们聚在一起,通过他们做过的细碎的琐事,才能将一个个事件联系在一起,整合出一个完整的脉络。
原来,这个一直以来让人感觉是换子事件中最无辜最让人可惜的弟弟,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并试图通过各种方式阻止真相大白。多早以前呢?起码从现在这些证人的供词来看,他至少在九岁的时候就已经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发现了,他甚至知道苏沐就在远在江南的谢府做谢见瑜的厮。
只是,他的阻止最终也没能达到效果。
他通过七拐八拐的关系悄悄收买的地痞无赖曾几次试图接近并杀死苏沐,可苏沐虽然是厮,却被谢见瑜像宝贝一样藏着,因此都没有得。
他也派了许多人去找那个知道真相的产婆,却一直没有找到,后来产婆来到府上,才真相大白。
楚清暄更是在他们认回苏沐后,暗中通过种种动作挑拨苏沐和他们的关系,自己却接近苏沐,成为苏沐最信赖的人。
之后,包括苏沐没头没脑胆大包天的向七公主提亲,以及婚宴上给苏沐迷情散,春日宴上借羞辱苏沐等等,都是他的笔。
楚清暄通过种种行为,明里暗里的让苏沐显得愚蠢粗鄙废物,却不断以退为进展现自己的可怜,获得无数的同情和怜悯,反将苏沐至于夺人身份的抢夺者的位置上。
可笑的是,所以人都被他的表现所蛊惑,像眼瞎了一般完全被带歪了。
因为这件事再清楚不过,就连普通的不识字的老百姓都知道,换子事件中,最无辜最可怜的那个人,明明是苏沐才对。
证人证词还有他们带来的证据,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铁证如山,辩无可辩。
所有证人完,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
整个房间中,鸦雀无声。
楚清暄缩在床角,紧紧抱着双臂,抖的如同风中落叶,死死的盯着这些证人。
安国公沉默的坐在圆桌边,不知在想什么。
坐在安国公旁边的楚岱修像是忽然被人一棍子打醒了一般,额头冷汗直冒,眼眶通红,双拳握紧,不可思议又痛心疾首的看着楚清暄,几乎将银牙咬碎。
低沉的声音从齿缝间泄了出来:“你原来一直都知道,一直都知道!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
“嘭”的一声巨响,楚岱修一拳轰碎了实木和大理石的坚硬圆桌,愤然起身,一双虎目紧盯着楚清暄:
“七公主自幼便出了名的任性残暴,得罪她的人是什么下场,各种传闻我们几乎从听到大,何况她放荡不羁惯了,后院有无数面首,如果想成婚何必等到现在?可有谁敢主动娶她?你明知如此却挑拨苏沐去向陛下请求赐婚,根本就是将他往死路上推!这还不够,你还给他迷情散,你根本就是嫌他死的不够快!且原来你早就知道了真相,却还试图杀了他?你简直,简直”
老夫人捂着胸口,早已泪流满面,摇摇欲坠,靠在床框上,愣愣的看着那些证人,却不敢看向身后床上的楚清暄一眼,仿佛那根本不是她疼爱了十八年的心肝孙儿,而是一个陌生至极的魔鬼,一个白眼狼。
楚清暄想伸去够老夫人,“祖母,你不要怪我,不不不不,你怪我吧”
老夫人拂开他的苦笑:“不,我不怪你,怪我自己。那么容易被你蒙蔽,连最浅显的事理都看不清了,怪我自己眼瞎心盲,识人不明。”
楚清暄抱紧双臂,看着一圈房间里的人,忽然爆发出一声怒吼:“就算是我做的又怎么样?!我明明才是公爵府的少爷!他凭什么半路出来抢走我的一切!我又做错了什么!”
楚岱修:“楚清暄!”
楚清暄哽住。
楚岱修用捶打胸口:“你摸着良心,我们待你怎么样?就算苏沐回来了,我们又何曾待你有一分改变?我、二弟、父亲、祖母,哪个不是依旧掏心掏肺的待你,他怎么就抢走你的一切了?!”
楚清暄:“”
楚云书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早已将楚清暄看透,此刻十分冷静道:“大哥,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他要的,从来不是我们所谓的真心,而是安国公府公子的名分。而‘抢’了他这个名分的苏沐,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绊脚石,不除不快。”
楚云书淡淡的喝了口茶,才接着道:“我们对他的真心,一、文、不、值。”
楚清暄狠狠的打了个抖,像是被人将皮都扒了下来一般,冷透骨髓。
他从来没发现,自己这位二哥,这么可怕。
安国公长长的叹息一声,沉声道:“清暄,我们不能再留你待在国公府了。”
楚清暄愣住了,缓缓的,缓缓的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安国公。
安国公接着道:“十八年,我一直将你当儿子养,真相大白的那天,我虽然心疼苏沐,但也心疼你,你那对罪魁祸首的父母早已死去,我以为你是无辜的,可事实并非如此,你处心积虑的想要杀的,是我的儿子。事到如今,我无法原谅你。”
安国公狠狠闭了闭眼睛,一行泪珠滚落,再睁开时,却没有一丝泪痕,“过往恩怨一笔勾销,从即日起,我安国公府和你断绝一切关系。”
轰!!!
楚清暄只觉得五雷轰顶。
他最后的退路,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从今以后,他只是一介庶民了。
还是一个没有资格参加科举的庶民。
滔天权势,荣华富贵,他的憧憬,他的野心,都成了浮云,他永远也够不到了!
“呵,呵呵,呵呵呵”
楚清暄笑了,从低笑冷笑变成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楚清暄从床上站起身,看向安国公:“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一个公爵而已,我还有二舅,我将来,我将来要”
将来要什么?
做一个成功的大商人?
可二舅已经是顶尖商人的存在了,也要对着一介七品官客客气气,卑躬屈膝
就算富甲天下又如何?还不是任人宰割
士农工商,商人,乾朝地位最低的存在。
想到那个场景,楚清暄不由打了个哆嗦,只觉得前路一片绝望。
他像是落汤鸡一般,重新紧紧的抱住双臂,过了好一会儿,忽然神经质一般的抬起头看向安国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而后从床上直接蹦了下来,跑到安国公的身前,露出一个委屈不似委屈,讨好不似讨好的扭曲至极的笑容来:
“父亲,你听暄儿,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假的!”他忽然伸出,指向跪了一地的证人,“他们,他们”
此时此刻,他心绪如同一团乱麻,脑袋里都是浆糊一般,竟然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些什么。
他只知道一点,他不能离开国公府,不能失去这个靠山!
绝对不可以!
现在只要他能留在国公府,他就有办法能够成为大哥的男妻,到时候,他要找会杀了国公府的所有人,要将大哥控制起来,这个国公府就是他的了!
他决不能离开!
忽然,脑海中浮现一个身影,今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对,对!是他!”楚清暄瞪大眼睛看着安国公:“是师玹音!”
他看向那些证人:“这些人都是师玹音招来的,他们诬陷我!师玹音也诬陷我!我没有盗取曲子!更不可能早就知道换子的真相!这一切都是师玹音害我!因为我盗了他的曲子!他在圣上面前侮辱我还不够,还要害死我!”
楚岱修看着话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披头散发状若疯癫的楚清暄,有些惊疑不定。
安国公看了楚清暄许久,在楚清暄混乱浑浊的眸子深处,发现了一丝没来得及掩藏的杀意和疯狂,失望至极,心冷至极。
他的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看着楚清暄,淡淡道:“你听过夜方质子穆寄云吗?”
一直在鬼吼鬼叫的楚清暄被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弄的一愣。
楚岱修、楚云书都不明所以的看着安国公。
老夫人一怔。
安国公淡淡挥,房间中的证人被人带了下去,房门从外面关上,隔绝了一切声音。
楚清暄喃喃道:“夜方质子穆寄云?”
他当然知道。
北方强国夜方国的质子,母亲是皇后,当年夜方国受到更北方的强国娄刹国的攻击,向乾国称臣并借兵,承诺胜利之后成为乾国属国,并将其作为质子送到乾国。
乾国考虑到唇亡齿寒,如果夜方被灭国,那么北方边境将直面强敌娄刹国,于是借兵了,可是战争胜利之后夜方毁约了,不肯称臣纳贡,并且还不断骚扰边境。
与此同时,内部争权夺利的斗争中皇后被害死,家族也被覆灭,贵妃上位,贵妃之子被立为太子,穆寄云沦为废子,夜方国挑衅乾国也是想借刀杀人,让乾国动杀了穆寄云。
乾国骑虎难下,不杀穆寄云,无法振国威,杀了穆寄云,便被夜方当了枪使。最后将穆寄云贬为奴籍,囚禁于深宫之中。
然而就在去年,穆寄云的舅舅,夏家唯一的幸存者夏代泽发动宫变,卧薪尝胆十年终于为姐姐和整个家族报了血仇,将皇室杀了个干干净净。
去年秋天夏代泽亲自来乾国欲接穆寄云回国登基,代价是履行之前皇室的承诺,向乾国称臣。
但因夜方已经违背过一次诺言,乾国提了诸多条件,夏代泽回去准备称臣纳贡等事宜,约定一年后来接。
在前世,也就是再过不久的秋天,这位质子就将被迎回夜方登基为帝,政绩卓绝。
楚清暄不明所以的看着安国公,不知道他为何忽然提起此人。
安国公:“国宴之上,那些乐师都了自己作曲的经历,唯独师玹音没,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楚云书倏然看向安国公,眼中闪过不可思议。
安国公:“师玹音就是穆寄云。”
楚清暄瞪大双眼,“怎么可能!”
那个地位卑贱的乐师
怎么可能?
安国公:“那首曲子,他应当并未给陛下弹奏过。可是,那首曲子正是他自身经历的写照,就算没有弹奏过,陛下也知道,那是他的曲子。错不了。”
楚岱修看着自己的父亲,想到大殿之上被父亲拉着坐下时父亲那可怕的眼神,此刻什么都明白了。
楚清暄愣愣的看着安国公,忽然后退了一步。
“没有演奏过,没有演奏过”
他的眼珠急速的在眼眶中转动,惊疑不定,忽然眼珠直直的定住,继而捂住胸口,怒急攻心,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血来,狼狈的跪在地上,眼眶被愤怒冲的通红:
“他果然在诈我!!!”
皇帝等人为了他谎了!
“他还是在诈我!!!他根本没有证据!!!”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就算所谓的经历根本不能证明什么又怎么样呢?
穆寄云是即将归国的质子,即便为了两国之间的关系,皇帝也会为了他谎,偏袒于穆寄云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事。
自打重生后,他占尽先,从来都是被偏袒的那一个,苏沐则是有理不清。
他从来没这么憋屈过,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憋屈过!
可今天他终于尝到了这种有口难言的滋味!这种无形的欺压!
楚清暄愤恨难当,不断回想大殿上的情景,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结局。
不,有会的,当日在茶楼,他就不应该冲动之下演奏那曲未名。
再往前,在他窃取曲子之前,他应该联想到,师玹音在入秋时病死,穆寄云在入秋时被接回国,他怎么没想到,这两人是一个人!
然而,一切都晚了!
“噗!”楚清暄再次吐出一口血来,摇摇欲坠。
老夫人不忍伸出,却又闭上双眼,袖旁观。
安国公冷冷道:“来人,将此人请出国公府。今日之后,国公府与他再无任何关系!”
楚清暄浑身无力,被两个护卫拎了出去,从后门丢出了安国公府,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被扫地出门。
老夫人看着他的身影远去,目露不忍,刚要开口,安国公却抢先道:
“他对我们有杀心。以后,谁也不许再和他有任何接触。”
老夫人顿了顿,心彻底凉了,头一歪,晕了过去。
夜深人静,安国公将楚云书单独叫到了书房,“穆寄云当初被囚禁深宫时,一个无人在意毫无价值的废子,自然受了不少欺辱,所幸被七公主所救,求到陛下面前,遂更名换姓安置进乐坊司,成为一名宫廷乐师。”
楚云书听到这话,自然明白了父亲的用意,于是道:“那些证人,是七公主派人送来的。”
他看了一眼从国宴回来就一直绷着脸的父亲脸色终于有所缓和,笑道:“七公主对苏沐,是上了心的。”
安国公望着窗外浓浓的夜色,没再什么。
楚清暄在街边坐了很久,起身游魂一般的走到了云居酒楼。
这里是温家的产业,里面的管事掌柜是最忠诚于他之人。
伙计给他打开了后院的院门,楚清暄狼狈万分的走上楼,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先睡上一觉再做打算,没想到路过管事的门口时,发现里面亮着灯火,传来一阵对话声。
除了管事的声音,另一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他走近房门前,听到“布防图”三个字,借着门缝往里一看,饶是头脑钝痛不已仍旧大吃一惊。
只见坐在主位上听着管事躬身汇报什么的,竟然是匈蛮二王子!
就在他惊讶之时,门忽然被从里面打开,一柄利刃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什么人?!”
楚清暄连忙道:“等等,是我!”
管事将匕首架在楚清暄脖子上,看清来人愣了一瞬:
“少东家?”
怎么这么巧?
然而下一瞬,管事道:“对不住了!你听到了不该听的,作为匈蛮人我潜入京城不易,温家是我最好的掩护,决不能让温家人发现我的身份!”
二王子若有所思的看了管事一眼,笑而不语。
楚清暄:“不要杀我!我发誓不会告诉二舅的!”
管事犹豫不决。
楚清暄这一瞬间被吓得屏住了呼吸,却忽然想起来,前世在三年后和匈蛮二王子的一次大战中乾国大败,似乎就是因为边境布防图被细作盗取了。此战之后二王子继承匈蛮王位,跟随他左右的所有人都加官进爵。如果
楚清暄疲惫且混乱不堪的头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
如果他把这个功劳拿到
乾国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他可以投靠匈蛮。
总有一天,他会东山再起!
至于盗取布防图后会不会连累二舅,那不是他现在能考虑的。
反正那时,他已经跟随匈蛮的队伍回匈蛮了。
楚清暄的眼睛亮的惊人:“我可以帮你们盗取布防图!我和兵部尚书之子相熟,能轻易盗取布防图!”
管事:“今天宣政殿发生的事我听了,你现在已经身败名裂,他怎么可能理会你?”
楚清暄想到安国公的话:“我知道一个秘密,能够洗清自己的污点获得他的同情,一定可以的。”
着,楚清暄便将师玹音就是穆寄云,皇帝为了两国的关系才谎的事了。
“虽然这只能哄骗兵部尚书之子一时,但等其反应过来布防图已经到了。”
管事看向了二王子。
楚清暄也看向了二王子:“我是认真的,我现在在这里已经身败名裂,只要事成之后你们带我去匈蛮,我可以帮助匈蛮对付乾国!”
二王子仔细打量了楚清暄片刻,笑了:“好啊。”
第二天早上,苏沐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刚在辉月楼用完早膳,浮光进来道:“驸马,宫里的人带着两位王子和鸿胪寺的官员已经到了,正在前院等候。”
苏沐:“”
苏沐走到窗边,探出身子低头向邀月殿望去。
掠影轻咳了一声,“殿下一早就出去了。”
苏沐回过头,突然有些慌:“他出去了?那谁跟我一起带两位王子逛京城?”
浮光转身拿过一个箱子放在桌上,忍住笑意,一本正经道:“殿下,让这些陪您一起去。”
苏沐上前打开箱子,只见堆了满满一箱子的弹弓。
苏沐:“???”
熙熙攘攘摩肩擦踵繁华热闹的朱雀大街上,一身青色锦袍的苏沐,左边大王子,右边二王子,后面的鸿胪寺官员、内侍则被两位王子的随从巧妙的隔开缠住,就连浮光掠影也被塞了一堆一路上两位王子为苏沐买的东西落在了队伍最后面。
苏沐低着头,顶着两位王子让人发毛的眼神,硬着头皮往前走。
二王子替他挡开迎面而来的行人,没办法,苏沐虽然个子不高,但样貌确实漂亮,青色原本十分挑人,穿在他身上反而更衬得他如同美玉一般让人移不开目光。
二王子打趣道:“地上有钱吗?”
苏沐抿了抿唇,就埋头往前走。
大王子淡淡的拂开一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苏沐凑过来的男子,蹙了蹙眉。
跟在大王子身后和大王子一起被苏沐救了的哈克看了看高大强健一身彪悍之气的两位王子,又看了看被两人“护”在中间细皮嫩肉看上去金尊玉贵的苏沐,越看越觉得两位王子像是陪着苏沐这位少爷逛街并负责开路的保镖,不由扶额。
二王子身后的瓦达深有同感,见两位王子似乎并未发现不妥,仍旧“尽职尽责”的替驸马挡去狂蜂浪蝶,扭过头不忍直视。
二王子看了大王子一眼,打趣苏沐:“驸马爷,不给我们介绍介绍这京城好玩的吗?”
苏沐仍旧不话。
二王子:“驸马爷好像不是哑巴啊?”
话落,俯身凑近苏沐耳边,“大夫?耍我们好玩吗?”
他一旦认真起来,威压深重,苏沐顿时觉的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就变的稀薄了,呼吸都有些困难。
苏沐停下脚步,抬眸看了二王子一眼,用商量的语气声开口:“你们都活着难道不是好事吗?”
大王子二王子:“”
两人也顿住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苏沐。
威压2。
不远处的仙客来酒楼,纨绔们和池染之聚在一起。
昨天的国宴之后,家里修理了那些和楚清暄要好的兄长们一顿,放松了对他们的管制,让他们终于找到会从家里跑出来。最近的风言风语他们也都听了,可家里越不让他们继续玩什么糖醋会,他们越要玩,越不让他们和七公主和驸马混,他们越要和两人混。
就在这时,有坐在窗边的人看到了楼下不远处两位王子在欺负苏沐,纷纷看向就坐在窗边的池染之,发现池染之在看着楼下,显然早已发现却没有动。
纨绔们对视一眼。
哦这是两口吵架了。
没关系,这就是兄弟们起作用的时候了。
于是哗啦啦下去帮苏沐撑腰。
苏沐顶着两人凉飕飕的目光,硬着头皮道:“也不必这般题大做吧?”
他忍不住哽了哽,深吸了一口气,劝道:“不如善罢甘休?”
大王子二王子:“”
二王子笑骂:“亏你得出口。”
大王子冷笑:“侯爷,善罢甘休恐怕不是这么用的吧?”
周围的空气越发稀薄,苏沐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两人借着躲避来往拥挤的行人顺势将苏沐逼到了墙边,苏沐背靠在墙上,只觉得面前的两位王子仿佛两座大山。
“今日我们是不是可以好好算算账了?”二王子垂眸盯着苏沐的发顶笑道。
苏沐低着头还想往后退,可是背靠在墙上根本无处可退,目光看到两位王子的脚又向他逼近了一步,咬了咬牙,猛然抬头瞪向两人。
“你们两个还好意思!我辛辛苦苦将你们从鬼门关救了出来,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着,苏沐从袖中拿出四张纸来,“这是你们当初签订的入会契约,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要对会长苏沐言听计从。我,我骗你们又怎么了?”
苏沐越越理直气壮,“你们明明入了我糖醋会,答应帮我做事,可是连一天日常打卡任务都没做就跑的不见人影了!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你们横什么横啊?!”
二王子见苏沐突然发飙,却好像瞬间鲜活了起来一般让人眼前一亮。
啧,这才是当初那个救了他们的大夫的样子。
大王子也为苏沐的这气势侧目。
苏沐抿了抿唇:“哼!话啊!怎么哑巴了!”
“咳。”二王子回过神,掩饰的轻咳一声,眼底笑意翻涌,唇角抑制不住弯起,看了眼苏沐中的契约,笑道:“你看看,上面签的什么名字?”
哈克,瓦达红着脸扭过了头。
大王子也掩唇轻咳了一声,看向左边熙熙攘攘的行人。
苏沐闻言一顿,翻过契约一看。
只见四张契约的落款上,分别写着:图意,图昭,哈达,瓦克。
而大王子名为呼延意,二王子名为呼延昭。
没有一个真名!!!
苏沐瞪着契约,双眼冒火的瞪向四人:“简直岂有此理!”
“噗。”大王子忍俊不禁,仍旧侧着头。
二王子看着苏沐的样子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哈克、瓦达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大夫现在这幅气急败坏的样子就特别想笑,扭过头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这大概就是坑人的快乐吧。
苏沐气咻咻的瞪着二王子和大王子,袖中的探进袖袋,可看了看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又收了,想了想,杀人不行,只能恐吓了。
苏沐冷哼一声,“你们这些匈蛮人根本没有契约精神,我要去告诉陛下,不能和你们签订议和协约。直接把你们扣下杀了更能震慑匈蛮。”
四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大王子和二王子仔细的打量着这位驸马。
苏沐扬起下巴,重新举起中的契约:
“要么重新签,要么我去告状。”
“你们选一个吧。”
鸿胪寺的官员在后面,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但通过人群的缝隙看到了苏沐,不由刮目相看。
这位传闻中的草包驸马,这不是还挺有气势挺霸气的嘛!
两位王子仔细打量了苏沐片刻,无奈道:“我们重签。”
苏沐审视两人片刻,哼了一声,正好身旁就是一间茶楼,他率先走了进去,众人跟上。
踏入茶楼前,大王子回头看了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酒楼窗前的池染之,可池染之根本一眼也没看他,目光始终落在苏沐身上。
苏沐要了一间雅间,并让二准备笔墨,两位王子落座,四人在原来的入会契约上重新签上了名字。
保险起见,苏沐还让他们按了印,仔细看了看协议,这才收了起来。
鸿胪寺的官员上前看了一眼,看到糖醋会以及协议上过家家似的内容,联想起前一阵御史们对七公主的弹劾,神情有些微妙。
正好众人逛了半天也累了,鸿胪寺的官员便点了些茶点,招待匈蛮使者们,在茶楼歇歇脚。
苏沐和两位王子坐在一桌,二王子喝了口茶,忽然问:“杀完人就可以退会了?”
苏沐捧着茶杯,闻言看了两人一眼,“怎么可能?会员是终身制的。”
二王子叹息:“唉,这是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他拿起一块桂花酥品尝,明知故问:“你想杀的人是谁?”
苏沐喝了口茶,含糊不清道:“不用你们了。名额保留,等想到再。”
二王子顿了一下,挑了挑眉:“这样啊,本以为这次在京城能顺便完成这个承诺呢。”
苏沐抬眸瞥了他一眼。
苏沐几乎什么都写在脸上,二王子看懂了他的眼神,勾了勾唇,调侃道:“原来我们大夫知道雇凶杀人是犯法的啊。”
苏沐瞪了他一眼,对“我们”这两个字非常不满。
二王子立刻改口:“我们会长大人。”
苏沐:“”
“对了,你的日常打卡任务是什么?”
就在这时,雅间的房门被推开了,纨绔们走了进来,对苏沐笑道:“会长,好久不见啊”
苏沐看着他们,沉默片刻,忽然问:“今天的日常打卡任务做了吗?”
纨绔们纷纷打哈哈:“这不是刚被放出来,还没来得及嘛!”
苏沐看了看纨绔们,又看了看两位王子和随从,“这四位是新入会的会员,带他们一起去打卡吧。”
大王子二王子:“???”
纨绔们见苏沐不仅没被欺负,两位王子和各自的心腹还不知为何成了会员,也是一头雾水。
苏沐看到了纨绔们挂着一样的玉佩,好奇道:“这是什么?”
宣赫闻言,从袖中拿出一个盒子放在苏沐面前的桌子上,笑道:“会长还没见过这个吧?是谢见瑜那子找人定做的,糖醋会的玉牌。”
鸿胪寺官员看着这帮纨绔,终于确定,驸马这个糖醋会,不过是在玩过家家。
苏沐新奇的打开盒子,只见盒子里躺着几枚玉牌。玉牌是长方形的,上面刻着糖醋排骨的纹样,以及糖醋会三个篆,会名下还有一片空白的地方,是用来刻会员的名字的。
没想到他以前只是随口提过一句,谢见瑜就做出来了。
苏沐想了想,拿出池染之给他的那把匕首,伸从盒子里取出四块玉牌,现场刻了起来。
他低着头,神情专注,雕刻的速度非常快,不一会儿就都刻完了。和写毛笔字写出来的狗爬一样的字不同,他刻出的字方方正正,如同打印出来的一般,与宣赫他们由专业的雕刻师傅雕刻出来的也差不多。
苏沐收起匕首,将玉牌分发给四人:“你们的。”
二王子一直看着苏沐那比白玉玉牌还要白皙修长的指灵活的刻着字,那低着头专注雕刻的模样好像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纷扰一般,宁静安然,心底某处不期然的软了一下。
接住那白的晃眼的递过来的玉牌,又看了看苏沐的。
中上等的羊脂白玉玉牌顿时黯然失色。
然而看到上面的会名和他的名字后,二王子嘴角抽了抽。
谢谢。
并不是很想要。
但还是挂在了腰间。
苏沐起身走到纨绔们身边,回眸对两人道:“走吧,带你们做任务去。”
这两个不守信用的家伙过两日就要回匈蛮了,不用白不用。
大王子二王子:“”
他们今日究竟是怎么从贵客变成弟的?
池染之看着苏沐带着一帮人呼啦啦的从茶楼出来,气势汹汹的往不远处的温家的云居酒楼走去,挑了挑眉。众人踏进云居酒楼,管事的见到人群中的二王子愣了一下,伙计看到苏沐则道:“我的老天爷,这位祖宗怎么又来了?”
苏沐身后站着乾国第一恶势力,抬了抬下巴,“砸吧。”
两天后,苏沐午睡的时候被池染之抱上了马车,睡醒时发现马车已经到了一个防卫森严看上去一点活人气都没有的衙门前。
浮光掠影扶他下了马车,池染之走在前面,苏沐越发觉得他莫名其妙,想到那更莫名其妙的一箱子弹弓和那句留言,抿了抿唇,瞪了池染之的背影一眼,远远的坠在池染之身后,也懒得问这是什么地方。
宫松和浮光掠影走在最后。
最终,苏沐跟着池染之来到了一间装饰十分简单的房间中,衙门的人穿着一身黑色利落窄袖官服,给他们上了茶便退下去了。
苏沐环视一圈,忽然听到了一阵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