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红色小马
马好像真的和他认识。
卫澜面露犹豫。
尤星越微笑:“哥哥带你下去买别的玩具好不好?”
卫澜瘦瘦的,皮肤是闷出来的白,看上去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尤星越轻轻眯了下眼睛,他总觉得卫澜衣领下好像有淤青,不过挂链眼镜是平光的,尤星越也不确定自己这双天生不大好用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
卫澜握着马:“好。”
马不能再待在他身边了,他会害死马的。
卫高福连忙阻止:“算了算了,又不是什么新奇东西,还是卫澜自己拿出来的,哪有让你买东西跟他换的道理。卫澜,给哥哥道歉!”
他刚才听了一嘴,这年轻自己是什么客的老板,家里开店的,果然有两个钱。
卫高福最在意体面,尤其是陌生人面前的体面,他轻易不肯在外得罪人,更别这个外人还想带卫澜出去了。
而且这个马
卫高福掩饰眼里的厌恶:是个妖怪!卫高福巴不得赶紧送走这个妖怪。
卫澜真是个祸害,去外面玩一趟还带个妖怪回来!
尤星越扯谎眼都不眨:“叔叔,我来的时候父母都叮嘱了,叫我们不能欺负孩,不然让人家觉得我们家气。”
“我昨天跟他弟弟打架了,”卫澜低着头,“我去给他们道歉,不然马会不开心的。”
提到马,卫高福袖子下的腕一阵剧痛,他艰难维持住脸色:“是、是么,那你去吧。”
卫高福居高临下盯着卫澜:“去就去吧,好好跟人家道歉。”
卫澜低着头走了出去。
尤星越自然地牵起卫澜的:“我弟弟就在楼下,你们打个招呼和好吧,以后不要吵架了,我给你们都买个玩具。”
卫高福酒后的困劲上来,他看着卫澜跟着进了电梯,非常恶意地想:干脆卖了,省得老子花钱养着。
尤星越把卫澜带出来的时候,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这就信了?
但凡是个正常点的父母,都不可能将自己的孩子交给一个素未蒙面的陌生人,这年头人贩子还没死绝呢。
只能卫高福根本不在意卫澜,所以任由卫澜跑来跑去。
卫澜一直低着头,他很紧张,一个人缩在电梯角落里,面无表情:“我会把马还给你。”
马着急地在他怀里挣了挣。
尤星越一笑:“先不急。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尤,尤星越,是一家古玩店的老板,店里有好几个和马一样的古董。”
卫澜:“我不懂什么古董,我只要知道你能好好对待马就行了。”
电梯逐渐下行,在2楼的时候停住,电梯门一开,钟卿站在电梯外,无聊地转着里的魔方,
见到尤星越,钟卿道:“我在这儿等了一会儿,看电梯从楼下来,猜到可能是你们。要是方便的话,可以来我家。”
着,钟卿余光掠过卫澜怀里的红马。
嗯好像比之前更脏了。
时无宴轻声:“在钟家吧,外面晒。”
尤星越想了想,笑着道:“好。”
钟卿请他们进了钟家,拿了几杯饮料招待:“我爸回去接我妈他们了,这是我房间,随便坐吧。”
着钟卿主动关门出去。
尤星越随便坐在地毯上。
马跳出卫澜的怀里,两三步跑到尤星越面前,尤星越摸摸马的脑袋,摊开:“这些是你的线吧?太胡闹了,怎么能伤到自己的本体呢?”
马是绸缎缝的布偶马,针脚细密,里面填着上好的棉花,四蹄都绣着桃花,马尾是一簇簇编织好的黑线。
这确实是一个相当漂亮的枣红布马。
马信赖地拱一拱尤星越的:“老板,我找你好久了。”
尤星越惊讶:“你是来找我的?”
马神气活现地在地上踩踩:“我是马呀,我在大电视上看到不留客,一路和妖怪们打听,从飞雨市跑来颖江市!”
尤星越难以置信:“你从飞雨市跑过来?!”
飞雨市和颖江市隔了两座山!都出省了!马长不过二十厘米,自己跨省跑过来?
马有点得意似的晃晃脑袋,两只漏棉花的耳朵还抖两下。
卫澜吃惊:“你、你能听到马话吗?”
尤星越:“嗯,可以听见。”
马一路跑一路往外抽线栓人,伤到了本体,灵力修为急速下降,为了维持身体行动,她没办法发出让卫澜听见的声音。
现在马能发出的声音就和超薄紫檀差不多,凡人中只有体质特殊的人才可以听见。
卫澜声:“能、能让我也听到吗?”
尤星越一笑:“当然可以,让我想想办法,嗯”
时无宴指尖一点卫澜的耳垂,尤星越唇角微微翘起来。
时无宴是做多于的性子,如果他能帮得上忙,一定在话前就动了。
卫澜只觉得脑子一清,紧接着听到了马的声音:
“卫澜。”
很软的声音。
卫澜眼睛一红,差点哭出来。
尤星越索性将卫澜抱在怀里,马放在卫澜上。
这匹马以前是富贵人家的闺房玩具,做得精致柔软
尤星越问:“你到了颖江市,怎么不来找我?”
马有点不好意思:“我走在路上的时候,看见很多家庭父母和孩子之间有误会,我就忍不住想帮帮他们。我一路走到颖江市,发现耳朵上拆下来的线太多了,就想把自己缝起来。”
“我去了一家福利院,那里的婆婆以为我是玩具,没有赶我走,但是也没有帮我缝一缝耳朵。”
马很不好意思地跑着蹄子:“我想漂漂亮亮地来见老板。我准备自己走了,但是有个孩子要被领养到这家,我忍不住偷偷跟过来,我怕他和新家人处得不好。我给父母都栓了线,晚上跑到姐姐房间的时候被抓住啦,我有点怕她,所以没去栓。”
尤星越双往后一撑:“钟家对燃很好。”
马这样操心的性格,一路上看到有嫌隙的父母与子女,就勤勤恳恳地拴上线,希望对方可以圆满和谐。
马细声细气的:“嗯。我想去找老板的时候碰见了卫澜。”
马很困惑:“他人前对卫澜很好,人后又打骂卫澜。我栓了一条有一条的线,可是一点用都没有。我要强行将他们父子绑在一起,我只是想卫澜不要挨打。”
马不能懂人的复杂,马只希望孩子们可以快乐地度过童年。
尤星越腾出一只,虚扶在卫澜单薄的肩膀上:“能看看你的伤吗?”
卫澜面露犹豫,抱紧怀里的马,过了一会儿,他温顺地垂下头:“嗯。”
他不喜欢露出身上的伤口,他知道如果被人知道了,会招来第二顿毒打。
尤星越轻轻拉开卫澜的领口——
孩雪白的皮肤上横七竖八着几条深色淤青,看起来似乎是电线抽出来的痕迹,像这样的青紫伤痕几乎遍布卫澜的后背,臂和脖子脸颊却都没有。
尤星越眉心跳了跳,捏着卫澜衣服的指用力到发白,他隐忍地呼吸几下,轻轻放开:“报过警吗?”
尤星越很会话,他不责问为什么不报警,只是问报过警吗?
卫澜沉默片刻:“我没办法去报警。我十一岁了,每天要上学,上下学的时候都是他来接我,我没办法去派出所,我也没有,没有钱。老师不喜欢我,他每次见到老师都告诉老师我很不乖。”
“有时候他打到臂上,老师只会告诉我不要在外面跟别的孩打架。”
“没有人觉得我是好孩子,有一次区里的爷爷奶奶发现我被他打,他们告诉我在家要乖一点,要让他省心。”
“后来他慢慢就不那么关着我了,反正这里没有人会相信我的话,他打我,在他们眼里是管教,是太累了。”
一个才十一岁的孩子
折磨他的身体,污蔑他的名誉,分割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使他无路可逃无处可去,使他明明活在这个世界上,却像从来没有扎过根,飘飘荡荡地浮在人间。
“后来马来了,”卫澜唇角绽出一朵笑意,“马可厉害了!她会揍他!他已经快有两天没有敢打我了,我还骗到了一点钱,我可以去给马买针线盒,我会帮马把耳朵缝起来,她以后就”
他突然想起,今天开始马就要离开他了。
卫澜没有再下去。
马:“老板,我现在不想走了!我要保护卫澜!”
尤星越看着怀里这两个——卫澜瘦一个,马坏了两个耳朵,两个东西豪言壮语地要互相保护。
尤星越无奈道:“我又不是死的。”
卫澜两只大大的眼睛先是一亮,随即暗淡:“他是我爸爸,你跟我没有关系,没有用的,我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他。”
尤星越笑了笑,心想他有的是办法,只看能不能合法而已:屠龙那样嫉恶如仇的性格,要是知道有人这么折磨孩子,他能半夜冲进02追着卫澜的父亲砍,那场面一定很血腥。
不动用器灵也很简单,寻常人看不见线,随便制造一场意外
起来,酒喝多了容易突然心脑血管疾病,这还是沈情亲自叮嘱过的,金蟾的原主人曹铎不就成了植物人吗?
察觉到异常,时无宴轻轻触碰尤星越的指。
尤星越睫毛微垂,同时掩盖住方才冒出来的想法,他对时无宴一笑,随即低头道:“当然会有办法。”
“我们先去报警,”尤星越语气轻柔,“当着所有人的面,撕下他这层皮。好不好?”
尤星越忽而一笑:“你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跑出来,回去的时候就不怕吗?”
卫澜的脸上表情不动一下,一字一顿道:“他可以打死我。”
只要送走了马,他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