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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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书信重新收好, 安放回匣子里,再将木匣子放到一旁的书架上,存储妥当。

    楚景容转回身来, 吩咐下人取来火折子, 点燃了书房里的琉璃灯。

    王爷还跪在地上,接到命令的下人, 低眉顺眼的走进来, 完成任务后, 又匆匆忙忙的离开,全程目不斜视, 恨不得自己是个瞎子。

    时值晌午,天色未晚,萧云衍想不通楚景容为什要点灯?

    知道萧云衍心存疑惑, 楚景容却并不算解答, 他当着萧云衍的面, 解开背后的发带, 将一头青丝披散开来,后松开衣襟盘扣, 将身上的衣袍半解,露出半截惑人的锁骨。

    萧云衍不敢细看,狼狈的错开视线。

    楚景容发现他的逃避, 声音立马冷了下来:“跪好了。”

    萧云衍无奈, 只能将视线挪回来, 继续落在楚景容身上。

    随手翻了翻书桌上的东西,楚景容有意无意将一头青丝从背后拢到身前, 他拿起萧云衍常用的笔墨纸砚, 放到眼前端详片刻后, 又索然无味的放下,最后兴致勃勃的眸光锁定在桌角前的一方印玺上。

    那是一块价值连城的和田玉,主要物料做了大周国的传国玉玺,如今在萧逸蘅手中,而剩下的物料,做了萧云衍的襄亲王印。

    口含金珠的麒麟,被雕刻的栩栩如生,身下是四方的印章,整整齐齐的镂镌着“襄亲王印”四个大字。

    楚景容抬眸扫了一眼,后将印玺按进一旁的红色印泥中,再将沾染着印泥的印玺按到桌面平铺的宣纸上。

    一个深沉尊贵的印记跃然纸上,楚景容量片刻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景容若是喜欢,我便去求皇兄,让宫里的工匠为景容造一个玉制的帝师印。”萧云衍心翼翼的开口讨好,语毕,却连楚景容的半个眼神都没能换来,这让萧云衍心感挫败的同时,越发捉摸不透楚景容的想法。

    只见下一刻,楚景容素手毫不怜惜的抓住麒麟的头部,将这块堪称为无价之宝的印玺放到琉璃灯的烛光上烘烤。

    萧云衍整个人都被噎了一下,这下他更拿不准,楚景容到底是喜欢还是讨厌了。

    就在他心怀忐忑之际,楚景容忽然开口了,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萧云衍,我不光要你爱我,我还要你知道,我一样爱你,离不开你。”

    “你我之间,发生过许多不愉快的往事,你忘不掉,我也忘不掉。”

    “终归是我做错了,忘不掉我不怪你,可就算忘不掉,我也要你知道,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着,楚景容抬起头来,一边轻轻晃动着麒麟的头部,让印玺在火上均匀受热,一边将眸光射进萧云衍的眼底,轻声问道:“我这些,你信吗?”

    不等萧云衍作答,楚景容的面色突然狰狞起来:“你不信,我知道。”

    他再度开口,将每个字都咬的一清二楚:“萧云衍,我,楚景容,很爱很爱你,永远—不会—离开你。”

    完这句话,楚景容像是忽然变的轻松起来,他垂眸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我的脾性你是知道的,我爱你,就是爱你,我不会离开你,就不会离开你。由不得你不信。”

    萧云衍以为,楚景容会一直让他跪着受训,跪到他想明白,肯点头的那一刻。

    可他忘记了,楚景容的脾性,从不会这样和风细雨……

    只见楚景容将被烛火烧的滚烫的印玺抬起来,面对着自己,在扫了一眼后,低声喃喃一句:“应该足够了。”

    足够了,什么足够了?

    萧云衍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他的双瞳骤然大睁,下意识就要起身阻止,却忘记身上还被点着穴道,心里急的冒火,身子却一动不动。

    等他忍着喉头腥甜冲破穴道,却已经来不及了,滋啦的烧肉声响起,印玺随之坠落在地,骨碌碌的滚远了。

    楚景容将烧红滚烫的“襄亲王印”,烙在自己的后颈上。

    在大周国,只有犯下重罪,剥夺人权的奴隶,才会被买下他们的主人,在身体的任何部位,用烙铁烙下私印,代表着他的一辈子都归属另外一个人,大到身家性命,到一根头发丝,都不例外。

    楚景容是怕疼的,眼下已经疼的快要晕厥望去,却咬着贝齿一声不吭。

    身子轻飘飘的下坠,被俯冲过来的萧云衍,一把揽入怀中。

    颤抖着手,轻轻拨开楚景容的满头青丝,原本白皙的后颈上,那狰狞恐怖的烙印,格外刺眼,哪怕用世上最好的伤药,也不可能恢复如常。

    萧云衍的双手猛然捏紧成拳,牙关被他咬得咯吱作响,双眸泛起一片血色。

    他真是恨不得将怀中之人拖起来一顿毒……

    “楚景容!楚怀瑾!又这样?你为什么又这样?”萧云衍愤而低吼,若不是楚景容后颈上还带着伤,萧云衍真想扼住他的喉咙,就这样掐死算了,一了百了。

    “你到底为何这般狠?对别人狠也就罢了,为何对自己也下得去手?楚景容,你没有心!你是不是没有心?!”

    “你这个毒……毒夫,新婚燕尔,我就该休了你,我合该休了你。”

    楚景容被萧云衍恨不得咬死他,又实在拿他束手无策的恼恨模样逗乐了,他的回应气若游丝,身子没有大碍,只是双唇青白,额上也沁出冷汗,疼的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既然……不相信我,总该相信它了吧?”

    楚景容一句话都费力,要轻轻喘息几口,才能提起下一句话的力气:“身上……带着这个印,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可能离开你了。”

    “毕竟……没人敢收留,襄亲王的……私奴。”

    字字句句,宛若在萧云衍的心头上剜出一个碗口大的血洞。

    这人是一国帝师啊!是百姓心目中可望而不可即的神明!是他捧在手心里精心呵护的金镶玉,怎么能这样贬低自己?怎么能为了他一介凡夫俗子做到这一步?

    楚景容提起周身最后一丝力气,努力支撑起身子,凑到萧云衍耳边,低声细语,宛若情人般软哝呢喃:“二郎,我爱你,永远……永远……不会离开你。”

    完这句话,楚景容倒在萧云衍怀中,终是疼晕了过去。

    将怀中之人抱紧,萧云衍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中,他现在对楚景容是又爱又恨。

    眼底划过数不清的纠缠挣扎,萧云衍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他被逼迫着,将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重新交付到楚景容手中。

    “我相信了,再也不会怀疑了,往后余生,就算你手执利刃,亲手刺进我的胸腔,我也相信,你是因为爱我,才会那样做的。”

    着,萧云衍将楚景容横抱起,轻轻放置到一旁的软榻上,同时吩咐门外伺候的下人,赶紧去皇宫请太医过来。

    老太医已经数不清自己这是第多少次,被骑马的侍卫拎进王府了,上一次是帝师受了严重的冻伤,这一次,老太医老眼昏花,没能看清房中景象,等到走近后,差点一屁股跌在地上。

    造孽!造孽啊!

    “王爷,恕老臣直……直言,您就算对这桩婚事再不满意,对帝师多有不喜,也……也不能动用私刑啊!”

    这个老糊涂!一国帝师,武功盖世,谁敢?谁又能对他动用私刑?

    萧云衍闻言,深沉的眸光落在老太医身上,沉默半晌后,无力的点了点头。

    罢了,随他去吧!

    他知道就算自己解释也解释不清楚,索性……就当是他动了私刑吧!

    老太医用上好的伤药将楚景容的烙伤包扎好,眼见着那人的脖颈上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萧云衍垂手站在一侧,心口针扎似的,绵绵密密的疼。

    “王爷,帝师的烙伤无大碍,只是……只是当初下手太狠了,就算用了最好的祛疤药,还是会留下烙印的。”

    萧云衍木然点头,他明白,楚景容的目的就是要留下这道疤,怎会下手不狠?

    “来人,赏银百两,送姜太医离开。”

    待所有人都离开房间后,萧云衍沉默着走上前去,在楚景容的榻前,跪坐下来。

    他拉过楚景容的手,放在自己的侧脸上,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有温热的泪意浸湿了楚景容的指缝。

    “景容,别再欺负我了。”

    “你口口声声爱我,还让我这般疼。”

    “从今往后,你什么,我都相信,你夜晚是明亮的,那我便明灯千万,让它亮如白昼,你这世上只有一个大周国,那我便率兵攻其他五国,一统六国。”

    “以后,我再这样惹你生气,你就罚我,死我都行。”

    “但是……不能再伤害自己了,若再有下次,我不会轻饶你的,本王绝不轻饶你。”

    萧云衍了许多,他以为楚景容还在昏睡,殊不知,这人早在他开口之前就清醒过来。

    楚景容睁开眼睛,微微偏过头去,朝着面容狼狈的萧云衍虚弱的笑了笑,开口回应道:“知道了,没有下次了。”

    以后都不闹腾了,跟你好好过日子。

    他的二郎啊,只会在嘴上几句威胁他的狠话,却从不舍得动他一根毫毛,真是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

    “二郎,今天也很爱你,所以,可以亲亲我吗?”楚景容睫毛轻颤,朝着萧云衍眨眨眼,想讨一个吻。

    深吸一口气,萧云衍站起身来,将胳膊撑在楚景容的头颅两侧,随之俯下身去,轻吻那人柔软的唇瓣,一遍又一遍,极致温柔,流连忘返。

    楚景容,楚怀瑾,楚娇娇,你真是……要了归安的命了!

    作者有话要:

    娇娇给的爱,多多少少,是要带着点疼的~

    还好狗子温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