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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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很快便驶入东宫。

    已然入夜,紫金城除了更的太监,其余宫人都已睡下。时辰不早了,萧云霁回了寝殿,裴明月没去耳房,屁颠颠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萧云霁走到案前坐下,她就站在一旁巴巴地看他。

    “殿下……”

    裴明月搅了搅手指,嗫喏道:“奴才想给殿下包扎。”

    萧云霁扫了一眼被血濡湿的衣袖,淡然道:“伤而已,不需要。”

    裴明月抿抿嘴,二话不便将纱布同金疮药摆在他案上。一脸倔强地看着他,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

    萧云霁略感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妥协地将手臂伸了过去。裴明月这才露出点笑意,伸手将他的袖子挽了起来。

    看见他伤口的那一瞬间。裴明月心里一沉,笑容渐渐凝固在唇角。

    刀痕交错的手臂又添新伤。深可见骨的一道血痕,皮肉外翻,狰狞可怖,汩汩地往外流着血。

    裴明月的眼睛仿佛被刺痛。她恹恹地垂下眼,

    神色很是愧疚。

    “奴才害殿下受伤了。殿下……会怨奴才吗?”

    萧云霁看了她一眼,淡声道:“你也救过我,可曾怨我吗?”

    她使劲摇了摇头:“奴才自知卑微。但殿下却愿意冒着危险相救,奴才怎会有埋怨呢?”

    裴明月惯常粗枝大叶,此刻手底下的动作却很轻柔,生怕一个不慎便碰疼了他。萧云霁见她紧张得手指都在隐隐发抖,眼角泛起淡淡的笑意。

    “从前在战场,更严重的伤我也受过。你不必如此心。”

    “可那不一样。”

    裴明月咬了咬唇,仍是心翼翼的样子,神色很是懊丧:“殿下受过的伤已够多了,却为了奴才又要添一道伤疤。”

    她深叹一口气,低落道:“都怪奴才太笨了。要是学会用袖剑,殿下或许就不会受伤。”

    她轻轻放下他的手臂,伤口被包扎得很妥帖。从前在药物紧缺的战场,即便伤处皮开肉绽,也只会匆匆撒些烈酒,等它自行愈合。

    萧云霁垂眸,端详着包扎妥帖的手臂,清冷眉目渐次蔓延开一丝柔和。

    “在马车上,你要告诉我什么?”

    裴明月怔了怔,旋即想起在马车上她要告诉萧云霁一件事,却被萧云霁以隔墙有耳为由制止了。如今这里是东宫寝殿,算是相对稳妥些。

    裴明月嗫喏了几下,道:“殿下,沈擎是不是快要起兵谋反了?”

    触及到敏感话题。萧云霁眼神一沉,冷然道:“他远在衢州,你如何知道?”

    她肯定不能告诉他自己是穿书来的。裴明月咬咬嘴唇,迅速编了个理由:“奴才不止嗅觉超人,耳力也极佳。今日那位将士来报,奴才本站在一边避嫌,奈何刚好是顺风,奴才就……”

    “偷窃军情,可是诛九族的死罪。”

    萧云霁皱起眉,冷眼看着她:“为何要告诉我?”

    裴明月垂下头,低声道:“奴才想帮殿下。”

    她顿了顿:“那日在御花园被诬陷,奴才却在被他们偷去的丝帕上面,嗅到了和御膳中所放之毒同样的味道。他们一个是宫女,一个是侍卫,怎能碰到东宫的御膳?”

    “于是奴才当晚连夜去了慎刑司,那侍卫心虚,见到奴才便服毒自杀了。临死前告诉奴才,给您在膳食中下毒之人并非镇南王。”

    萧云霁指尖点了点案几,并不意外的样子:“紫金城要害我的人很多,从来都不止沈擎。”

    话是这样不假。裴明月思忖了一下,道:“沈擎这人,想要您的命都写在脸上了。沈擎张狂至此,是绝不会用偷偷下毒这么阴狠的手段。下毒的人,一定是看起来无比正常,甚至没有任何动机的人。”

    萧云霁挑了挑眉,问道:“你知道是谁?”

    她自然是不知道的。裴明月摇了摇头:“奴才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萧云霁神色淡淡,并不想追究:“镇南王就要起兵,就算找到下毒之人,怕也无济于事。”

    裴明月皱眉道:“可……”

    “没多少时间了。”

    萧云霁断她的话,语气淡然,似乎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就算我手握玄机营,但久离沙场,短时间也很难和沈擎抗衡。”

    他看着她,目光沉定:“或许已然注定的结局,是无法改变的。执意待在我身边,你可能会死。”

    可如若不抗衡。兵变之时她或许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他却是真真切切地会死去。裴明月只觉突然悲从中来,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害怕了?”

    见她哭了,他神色微微一动,低声问。

    裴明月点点头:“奴才怕死,真的怕死。”

    她抬起眼,乌圆眼珠盈满泪光:“可奴才更怕殿下会死。”

    萧云霁怔了怔。眼泪越流越多,裴明月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难过,她咬紧牙关控制自己的呜咽,可只要一想到他最后毒发而死,就难过得根本无法锁住喉关。

    “奴才……想要殿下活着。”

    罢,裴明月终是再也忍不住,捂住脸痛哭起来。

    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或许是被迫舍弃一切穿进书中为奴为婢的不甘,是在紫金城中所受的那些折磨与提心吊胆,即将亲眼目睹原书中那壮烈的悲惨结局,以及……对他没有来由的,万般不舍。

    她感觉自己的手被他轻轻地拉开,眼泪已然流了满脸。萧云霁叹了口气,用袖角轻轻给她擦干净。

    “哭什么。”

    昏黄烛光中,他的眉眼竟意外地变得有些温柔。

    “你不会死,我也不会。”

    裴明月还在抽噎着,怔怔地看着他:“真的吗?”

    萧云霁极淡地笑了笑。他伸出手,隔着衣袖勾了勾她的指。

    “一言九鼎。”

    这是在跟她拉钩?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隔着衣料也能察觉到微凉的温度。

    令人莫名心安。

    “奴才不会让殿下一个人的。”

    她怔怔地看着他,不知怎的便脱口而出。

    又是那样认真的神情。萧云霁松开手,眼底闪着零星笑意。

    “为什么?”

    裴明月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做事一向是从心所欲。她想救他,想留在他身边,那她就一定要这么做。

    “奴才觉得殿下好。觉得殿下好,不需要理由。”

    他怔了怔。两个人沉默地对望着,半晌,还是吴公公从门外进来,唱了声喏道:“殿下,时辰不早了。”

    “知道了。”

    萧云霁看向他,语气淡淡道:“你回去歇着罢。”

    确然不能再扰他休息。裴明月点了点头,起身便离开了。

    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吴公公抄着手,语气带着笑意:“明月姑娘似乎喜欢殿下。”

    萧云霁神色一顿,忍不住皱了眉:“你也跟她学着胡。”

    “殿下恕罪。”

    吴公公看了他一眼。见他耳尖有些泛红,了然地抿了抿嘴:“但恕奴才直言。奴才宫里待这么久,从没看走眼过。这明月姑娘,怕真是喜欢上殿下啦。”

    萧云霁常年征战沙场,其实并不懂情爱。他皱眉睼了他一眼,吴公公便很有眼色地闭了嘴,转身退下了。

    殿内终于只剩他一人。烛火毕波,摇曳着他清瘦颀长的影子。

    萧云霁垂眸,目光落在手臂被她包扎好的伤口,唇角几不可察地翘了起来。

    *

    回了耳房,淳燕还未睡下。燃着油灯,俯身在案前写着什么。

    裴明月蹑手蹑脚走过去,伸过头去看了一眼:“三郎亲启,见字如晤……”

    冷不丁听到她的声音。淳燕惊得直起身,赶紧把信纸收起来,转头见裴明月正瞧着她坏笑,又羞又恼道:“好你个坏丫头!”

    她伸了手,作势就要她。裴明月侧身一躲,笑道:“姑姑是给谁写的信?好生亲热啊。”

    淳燕别过身去,红着脸不理她。裴明月屁颠颠地绕过去,软着声儿一个劲道歉。

    “好姑姑,别生气。我不出去浑,让这事儿烂在肚子里,我发誓!”

    着她就竖起三根手指,就要开口赌咒。淳燕赶紧捂住她的嘴,嗔怪地拍了她一下:“我信你,别胡乱发誓。”

    见淳燕并未真生她的气。裴明月也松了口气,忍不住大着胆子问道:“三郎是姑姑喜欢的人吗?”

    淳燕红了脸,轻轻点了点头。

    八卦之魂开始熊熊燃烧。裴明月好奇地凑了过去,一迭声地听道:“他是什么人?家里做什么的?多大了?”

    “就你话多。”

    淳燕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手指有些羞涩地绕着帕子:“我们自青梅竹马。如今他在宫外的京兆府任职,虽官位并不高,但待我极好。”

    裴明月笑着拍起了掌:“姑姑好福气,什么时候办酒?”

    淳燕抿了抿唇,笑道:“他一直在等我出宫。还有一年,我们就能相见了。”

    还有一年?裴明月叹了口气,忍不住羡慕道:“真好,我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有什么难的?”

    淳燕笑了笑,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书信:“你若是喜欢上一个人。只是看到他,就会觉得无比心安。只是站在他身边,就想和他这样过一辈子。”

    裴明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神色依然有些迷茫。

    淳燕挑起眉,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可你对殿下这样上心,难道不是因为喜欢殿下吗?”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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