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地牢
几个太监得令,复又钳制住她。
“镇南王的性子,娘娘不会比奴才更清楚。”
裴明月没有挣扎,目光灼灼地抬起头,高声道:“若您杀了我,嫡子就再无可能接手萧家的江山,终其一生,都将会是镇南王的眼中钉!”
皇后神色滞了滞。
确然如裴明月所,这世上没人比她更了解她这个弟弟。
沈擎性子桀骜,又心高气傲,眼里容不得半点尘沙。他能因皇上夺了他心爱之人,冒天下之大不韪而起兵谋反,也能因流着萧家血脉的外甥威胁到自己的皇位,而用个莫须有的罪名除掉他。
她如今同他姐弟一心,是因腹中孩子还未出世。万一真如裴明月所,她生出了嫡子,逞论沈擎是否能容下这个流着萧氏血脉的孩子。沈擎坐了她萧家的江山,夺了她腹中孩子的皇位,到那时,自己难道就真不会感受到丝毫不甘吗?
想到这里。皇后忍不住暗暗握紧拳头,黄金宝石堆砌的护甲,毫不留情地刺破她柔嫩的掌心。
裴明月咬紧牙关看着她,内心已然紧张到了顶峰。
对于皇后,她心里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原书中的结局,只到沈擎登基,立林簌为后便戛然而止,未曾交待过皇后与嫡皇子之事。她信口胡,全然是铤而走险。是死是活,全凭皇后内心的隐忧是否能被她这番辞撼动。
皇后早就对她起疑,怕是不会轻信于她。
气氛沉默得仿佛凝固。皇后悻悻垂下手,神色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本宫不会轻信于你。”
她闭上眼,嗓音微微有些沙哑:“从即日起,本宫会将你关押在地牢。若本宫当真于除夕之夜产下嫡子,便算你懂些道行。到那时,再其他也不迟。”
不论如何,总算是保住了命。
裴明月暗暗松了口气。即便这几日要在地牢待着,但只要人活着,就一定能想出办法。
为防被东宫的人瞧见,也为防她记路。麻袋兜头一罩,几个太监用力将她杠了起来,一路出了坤宁宫门,进了暗无天日的慎刑司地牢。
裴明月知道木已成舟,便未曾挣扎,他们也没怎么为难她。开了牢门,将她随意往里头一丢,便扬长而去。
麻袋口还拴着。裴明月费力在里头挣扎了好一会,才将栓着的绳扣挣开。从里面探出头的一瞬,入目竟是一片同麻袋里一样的漆黑,仿佛置身于密闭的匣子中,半点光亮也透不进来。
脚踝痒痒的,能察觉到有毛茸茸的东西在脚边乱跑。裴明月抬脚一踢,那东西尖叫一声,竟是只肥老鼠。牢里飘着令人窒息的难闻臭味,她只觉腹中一阵翻滚,简直要吐出来。
裴明月咬了咬牙,强压下喉头的恶心。抬起脸四处张望,试图寻到一丝丝亮光。
她心里是有些焦急的。
离除夕还有不到五日的时间。若要为萧云霁挣得一线生机,就必须把沈擎起兵之事传递出去。
她在东宫知晓了不少秘密,就算萧云霁这几日不在东宫,吴公公与淳燕也会不遗余力地找她的。
她要想办法,将她在这里的消息传递出去。
裴明月顿了顿脚。她弓起身子,慢慢地往后退,直至背抵住墙面。掌心朝后缓缓地靠近,触到粗剌的青砖上,一寸寸地向上摸索起来。
她是在找窗户。地牢中多的是折磨致死的尸体,如不开口排气,腐烂之时便会滋生瘟毒,容易在宫中引起时疫。
指腹蓦然触到个尖利的物事。登时一阵刺痛传来,裴明月猝不及防,倒抽了口冷气。刚要捂住手,四周便突然燃起了灯,几个太监阴沉着脸,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她被光亮刺激得眯起眼。牢门哗啦啦被开,太监们拿着刑具走了进来,语气不善地冲她开口。
“皇后娘娘了,你这奴才诡计多端,只怕你同从前一样,为了保命信口胡。就算留你一条贱命,也要日日用刑磋磨你。”
着,那为首的太监便从身旁的长盘上取出一个竹帘似的刑具。另两个太监不由分地抓过她的手,将手指穿进竹片之间的缝隙里。
这刑具,她曾从电视剧里头见过。裴明月心里一惊。顿时知晓了他们要做什么。
行刑的太监冷哼一声,手抓住皮筋用力一拉。竹板登时收紧,狠狠勒住她细瘦的手指。
十指连心。剧痛登时传来,瞬间便疼得大汗淋漓。她咬紧牙关,硬生生将即将冲出唇齿的痛呼咽了下去。
行刑太监见她不服软,便勒得更加用力。裴明月痛得眼珠都爆出血丝,却仍是连哼都不哼。指节紫肿,缓缓顺着竹缝渗出血来,她此刻已感觉不太到疼痛,只觉眼皮发沉,头不住地往下耷拉,眼见着就要晕过去。
皇后嘱咐过要留她一命。行刑太监也怕真把她折磨死,便适时收了手,将她一脚踹在地上。
“狗奴才,还真是块硬骨头。”
行刑太监累得满头是汗,悻悻然啐了她一口。转身收了东西,便带着人离开了。
手指剧烈地发着抖,疼得几乎麻木。裴明月忍住眩晕,艰难地站起身,靠着墙剧烈地喘了起来。涨红的双眼停留在斜上方漆黑的墙壁上,她咬紧牙关,挪着步子朝那里走了过去。
方才灯燃起的时候,她瞧见那里有一排极窄的窗棂。她不知道那通往哪里,但只要能连接外界,就多一丝翻盘的机会。
十指因受刑而流着鲜血。她牢牢抓住窗棂,将手伸了出去,颤抖着指尖,在地面上用血画了一轮圆月。
她虽并不想承认。但心里却隐隐期盼萧云霁能够看到这个记号,知道她被关在这里,将她救出来。
“胡想些什么?”
裴明月低头,自嘲地笑了笑。这里虽然地处隐蔽,但或许会有人经过,若记号能被看到,不论是敌是友,都将成为她逃出去的一线机会。
可裴明月失算了。
她睁着眼睛,从黑夜等到白天。这里不仅连半点脚步声都没有,更别提有人能够走近了。
刚过午时,行刑的太监们便如期而至。这次是换了针刑,几十根一指长的银针扎入血肉,疼得她大汗淋漓,几乎去了半条命。
她不怕受折磨,却隐约开始心如死灰。离除夕还剩四天,她若是再不能逃出去,一切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太监们离开后。裴明月已然没了站立的力气,她却不肯坐下,颤抖着双腿,满是淤紫的双手费力地扒住窗棂。
外头仍然空无一人。她强撑着眼皮望出去,只能望见一片荒无人烟的草地。
真的,逃不出去了吗?
她颓然地咬住下唇。正当绝望之时,只听不远处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喵。”
裴明月蓦然瞪大眼睛。她抬头看过去,远远走过来一个橘色的胖影。绿色的眸子迎着夕阳,灼灼地闪着光。
是榴莲。
“榴莲!”
她强行压下内心的激动。伸手拼命招它,压低声音唤道:“榴莲,过来!”
榴莲喵了一声,跑着到她手边,不住地舔着她手上的伤口。
她这才恍然。昨日涂在地上的血,竟被榴莲闻了出来。
“你是来救我的,对吗?”
裴明月轻轻摸了摸它胖圆的脑袋,低声道:“榴莲,太子殿下他在东宫吗?”
榴莲焦躁地叫了两声,头顶用力蹭着她的手腕。瞧这样子,他应当是不在。
不过。眼下情势紧急,她也不能让身处水深火热的萧云霁来救她。裴明月思忖了一下,道:“榴莲,你认识陆昭吗?乾清门那个浓眉大眼的陆昭侍卫,你记得吗?”
榴莲点了点头,叫了一声。
裴明月低下头,用力撕开一截裙摆。她咬破手指,在上头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将它团好,塞进榴莲的嘴里,低声嘱咐道:“去,把它带给陆昭。一定要快!”
榴莲咬住裙摆,转身迅速地跑走了。裴明月浑身剧痛,脱力地靠着墙坐下,心跳地几乎要从胸口蹦出来。
萧云霁此刻不在东宫。难道,他是要率领玄机营抵抗沈擎谋反吗?
原书中从未提起过萧云霁率玄机营反抗这一段。那时故事已进入尾声,沈擎逼宫顺利,除夕之夜他毒杀萧云霁,提刀砍下老皇帝的头颅,亲手从皇帝尸体上剥下染血的龙袍,披挂在身登上了皇位。
难道……因为她突如其来的穿越,导致原书故事线发生改变了?
事情或许真的迎来了翻天的逆转。想到这里,裴明月便更加迫切地要出去,却仍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半点主意也没有。
夜色渐沉。若今日过去,离除夕便只剩三日了。
地牢里从不燃灯。天全黑下来之后,便再次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裴明月焦急地坐在角落,浑身的伤口都在发痛。老鼠在她脚边转,许是在等她死去,以她的血肉饱腹。
榴莲它,真的将裙摆带给陆昭了吗?
裴明月突然有些后悔。
榴莲毕竟是只猫,它不会如人一般稳妥。或许它路上见到什么鸟雀,便丢了裙摆,去扑鸟雀去了,根本没有去找陆昭,裙摆也被旁的人捡到……
她真是糊涂了,怎么会把性命托付给一只猫?
想到这里,她更是一阵懊恼。手指又剧烈地痛了起来,她无力地抵住墙,从未像此刻这般心如死灰。
“阿月……”
绝望之时,她仿佛听到有人在低声唤她。
是幻觉吗?
裴明月徒劳地瞪大双眼,试图从黑暗中看清来人。正当她侧耳细听之时,那声音却消失了。
她有些失望地垂下头。本以为是剧烈疼痛导致的幻听,却蓦然被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手腕。
“阿月,是我,我是陆昭!”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惊讶地转过脸,虽仍旧什么也瞧不见,却真真切切地闻到了陆昭身上淡淡的草木香味。
“眼下外头时局紧张。不过,你不要怕。”
他的鼻息热热地喷在她的头顶。声音压得很低,握着她手腕的手透着令人心安的力度。
“哥来救你了!”
作者有话要:
加油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