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生气 没脸没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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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寝殿之内,陈贤妃悠悠转醒,由侍女扶着起身,疲惫地了个呵欠。

    “荣国夫人来过了?”

    侍女一边服侍她穿好衣服,一边应道:“夫人正在偏殿呢。”

    陈贤妃嗯一声,料想着荣国夫人那边该是一切如常,她得等梳妆好了,再去见夫人,问问她可还满意。

    这时候,刘嬷嬷却走到屏风后,轻唤了一声:“娘娘,吴公公来了。”

    陈贤妃一怔,转眸间就瞥见那镂刻屏风后隐隐约约的影子,他躬着身,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在屏风尽头处露出一片暗红的衣角。

    “进来吧,”陈贤妃盯着那片衣角,直到那宦官吴海上前一步,现出全身,她抬目朝吴海望去,“你不在偏殿伺候荣国夫人,来这里做什么?”

    刘嬷嬷站在一侧,隐晦地看了一眼左右。

    陈贤妃会意,摆摆手让随侍的宫人们都退下了。

    “娘娘,太孙殿下去了西偏殿,把奴婢赶出来了。”吴海看一眼陈贤妃,缓缓道。

    这下陈贤妃是真的诧异了:“太孙殿下?”

    太孙殿下和荣国夫人能有什么交集?皇太孙才刚从荆州回来几天,不过是在宫宴上与荣国夫人见过一面……

    陈贤妃想起午时两人用膳,皇太孙听到她提起荣国夫人时那不太好看的面色,顿时有些忧心地蹙起了眉。

    皇帝昏庸,宫中众人哪个不看在眼里?就这半年盛宠荣国夫人,下面的人都没少些风言风语,什么国夫人风流妩媚,习得一身惑人的本领,最会讨皇帝开心。哪怕陈贤妃深居简出,不问世事,都有所耳闻。

    但这些传言毕竟是私下里的,谁都不会把这种难听话摆在明面上。

    陈贤妃现在就是担心,万一皇太孙一时冲动,与荣国夫人发生了什么冲突,可怎么办?

    这可是在她居住的翠微宫,一旦出事,她难辞其咎。

    陈贤妃思索片刻,当即便唤来宫婢,快些为她梳妆,等一结束,直接起身朝殿外走。

    午后的日光正是毒辣,陈贤妃刚转过回廊,走到西偏殿外,就瞧见房门突然开,荣国夫人一脸怒意地走了出来。她皱着眉头,气冲冲的,似乎是刚刚才跟殿中人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也没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陈贤妃,大步往离开翠微宫的方向走了。

    陈贤妃一愣。

    一直在殿外等着的书圆也是一懵,但不管发生了什么,荣国夫人要紧,于是她赶紧和其他几个宫人一起跟上去:“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颜芷脚步未停,径直往前走去,眨眼间主仆几人就出了翠微宫。

    刘嬷嬷扶住陈贤妃的手臂,问:“要派人去看一看荣国夫人么?”

    陈贤妃抿了抿唇。

    荣国夫人是在翠微宫碰上的皇太孙,也是在她这里发生的不愉快,这会儿荣国夫人估计是觉得自己故意坑害她了,就算追上去宽慰,对着一个正在气头上的人,恐怕也会被认为是虚情假意。

    还是等过两天,荣国夫人气消了,她再准备些礼物上门赔礼吧。

    这般思绪在陈贤妃脑中过了一遭,她微微转眸,抬步去了西偏殿。

    西偏殿房门大开着,陈贤妃进去的时候,正看见皇太孙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一只金玉手镯把玩。

    陈贤妃没关注过今日荣国夫人的穿戴,因此也没发现什么。她只是吩咐刘嬷嬷关上门,然后温声问皇太孙:“我看到刚刚荣国夫人离开了,瞧着有些生气,不知……”

    萧烨没有接话。

    陈贤妃叹了口气,自己在椅子上坐下,语重心长地:“你便是有什么不满的,也不该如此冲动。”

    奸宦当道的朝堂,皇太孙自己地位都不稳固,何苦在这时候给自己结仇呢?仇家还是如今最得圣眷的荣国夫人。

    虽在她与荣国夫人为数不多的几次来往中,觉得她也不像是那种煽风点火、搬弄是非的人,但人心可怎么赌?何况荣国夫人才受了气,正委屈着,万一就去皇帝那里哭诉了,不是平白让皇帝对皇太孙更加不满吗?

    萧烨清楚陈贤妃的担忧,颔首道:“您放心,她不会出去的。”

    她连自己的身份都不知道,怎么?

    陈贤妃见萧烨如此笃定,倒也松了口气:“殿下刚回望京不久,或许有些误解。这宫里的传言五花八门的,能有几分可信?荣国夫人虽得盛宠,却并没有仗势欺人、为非作歹,便是上午来寻我帮忙,也是客客气气的。我在这深宫待了二十年,看人还是有些准头。身处宫中,多少人身不由己,殿下实在是不必怪她。”

    萧烨想起荣国夫人一开始进来,以为自己是那个宦官,恭敬有礼地请求自己帮忙的样子,心知陈贤妃的对。

    那会儿,是他执意认定她心术不正、刻意勾引,是他魔怔了。

    萧烨默了默,问:“她来翠微宫什么事?”

    “左右还不是你皇祖父吩咐的那些事,”陈贤妃笑了笑,“陛下让她学作诗呢。□□国夫人她以前书都没读过几本,这可不觉得为难么,就求到我这里来了。”

    萧烨惊诧抬目:“作诗?”

    陈贤妃道:“不只是作诗,我听陛下还盯着她练字,每月往瑶华宫送的笔墨和宣纸呀,比赏赐她的财宝都多。”

    萧烨眸光微闪。

    那女人……

    那女人是钱远从扬州带回来的,生得婀娜妩媚,窈窕纤细,擅长的是跳舞,那是最能迷惑男人的本事。她能宠冠六宫,丝毫不让人感到稀奇。但皇祖父……居然还对她生了些旁的要求么?

    陈贤妃看着皇太孙,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殿下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

    颜芷出了翠微宫,没乘轿辇,只脚步飞快地往前走。

    书圆快步跟在身侧,她不像荣国夫人一样每日练舞、体力好,才跟着跑了这一会儿,她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剩下的那些宫婢们,都被远远地落在了后面。

    “夫人……”书圆喘着气问,“可是那宦官惹怒您了?”

    颜芷稍稍冷静下来,脚步慢了一些,气道:“那人简直贪得无厌!”

    那会儿在翠微宫,她好声好气把自己的镯子给他,他居然还不知足,什么“不够”。

    当时颜芷就愣了一下,然后她抬起头,看到那人盯着她,眸光幽暗,似乎含了些别样的意味。

    就在那一瞬间,颜芷意识到了什么。

    她又不是傻子,这种眼神,她在许多男人身上都看见过,闺阁时扬州城里那些喜欢她的贵公子、初到扬州见到她时被惊艳的钱公公、官驿献舞时在场那些官员、甚至是老皇帝……

    颜芷深知,如果不是因为钱远能把她送进宫,谋求更大的“用处”,恐怕等她落选之后,只能沦落到更悲惨的境地,不知道被钱远送去讨好哪个官员、甚至是那些宦官了。

    如今一个被陈贤妃召来的太监,也敢对她有那种想法吗?

    简直胆大包天!

    可颜芷感到生气、委屈的点在于,即使她意识到了,她也不能做什么。她不敢把这种事告诉皇帝,更没有能力去对付那个宦官。

    她甚至连那个宦官是谁都不知道!

    起来是国夫人,看着风光,但她名不正言不顺,在宫中待得时间极短,没有什么根基,离了皇帝的看重,她就什么也不是。哪怕是失了宠的陈贤妃,也在宫中经营二十年,名声威望比她强出一大截,颜芷都不敢去质问她,为什么她推荐的宦官敢那么轻辱她。

    颜芷想着,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书圆也跟着义愤填膺:“可是他狮子大开口,问夫人要赏赐了?这没脸没皮的东西!”

    要是只要赏赐就好了!她堂堂国夫人,还能给不起吗?

    颜芷呸了一声:“没脸没皮!”

    书圆安慰道:“夫人息怒,宫里的人那么多,陈贤妃那里行不通,咱们就想想别的法子。奴婢回去就给您翻翻这后宫娘娘们的家世名册,听许多都是出身大家族的姐,总能找出来能教您的。”

    颜芷还在生气,摇头道:“不找了!我自己学。”

    就算她出身不好,家境普通,但她也是在父母、哥哥的宠爱下呵护着长大的,要不是被无常的命运推着入了宫,谁想去别人面前伏低做,那些讨好的话啊。

    书圆连连附和:“也对,夫人向来聪慧,作诗算什么,绝对难不倒您的!”

    作了几天诗没憋出来一个字的颜芷:“……”

    书圆这丫头,狗腿起来,她还真有点害怕。

    接下来这几天皇帝都没来找颜芷,也没召她去见他。颜芷便整日里把自己关在瑶华宫,闷头看书。

    这些书全都是皇帝命人送来的,有些是之前就送来,让她练字所用,有些是前几天才送过来的诗集,颜芷每天研读,读累了就抄,抄累了就去跳舞。

    这般反复下来,颜芷终于在三日后,写出了第一首蹩脚的诗。

    颜芷举起宣纸,对着窗外的日光反复观看。

    这时候,书圆捧着一个木匣子进来了。

    “夫人,刚刚有个内官送过来的,奴婢问他做什么,他夫人看了就懂了。”

    得到颜芷的点头首肯之后,书圆走上前,把木匣子放在桌案上开,看到里面躺着一只精致的金玉手镯。

    书圆歪头想了一会儿:“这不是那天夫人去翠微宫带的镯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