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三章 你一定会回来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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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十一点的清辉区门口。

    高大茂盛的悬铃木被路灯光晕染着, 整棵树都呈现出暖金色。

    严承光靠在车座上,一边转着手机,一边注视着对面马路上, 刚从地铁站出来的两个女孩。

    褚耀犹豫了半天,才敢开口, “老大,其实吧, 我觉得, 涂不大会是间谍。”

    严承光闻言, 把视线从车窗外挪回来, 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褚耀的后脑勺感受到了老大的千年寒冰射线, 连忙又:“上次确实是我的,她可能是那边派来的间谍,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

    褚耀的话没完,严承光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 就往椅座上一靠, 接起来,“喂,米大师……”

    对面米春舟可没有他这么好的耐心, 一接通就直接来吼的, “严承光你特么是不是神经病?不知道我每晚九点按时睡养生觉啊?大晚上的你问我那么一通莫名其妙, 完事不清楚就挂电话。你你是不是有那个大病?”

    严承光闭着眼睛,唇角轻轻一勾,懒懒道:“有啊,我还真是得了大病。”

    对面手机里顿了一下, 然后,米大师的声音就柔和了不少,“不是,老严,你,不会是真的?”

    严承光叹口气,“是真的,我得了很重的病,相思病。”

    米春舟,“……”

    严大神经:“想你想的。”

    这个大神经的气泡音隔着手机传过来,还真特么要命。

    米春舟个寒颤,怒火再次被点燃,“你特么个老光棍,赶紧找个女的嫁了吧,再不要祸祸我们这些老同学了,行呗?”

    “哦,好,”严承光一本正经,“我听你的,现在就去找。”

    严承光着,下意识地就向车窗外看。

    车窗外面,两个女孩正在穿过马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累,网管的精神看起来有些不太好。

    过斑马线的时候,她的脚一软,差点跪下去。

    严承光握着手机的手一紧,不由就直起了腰。

    幸好,她被朋友拉住了。

    手机里,米春舟还在咆哮,“有话有屁放啊,你那会儿问我那些是什么意思?”

    在万成地下停车场的时候,严承光电话给米春舟。

    问他这段时间有没有回家。

    家里人都在林云吗?

    有没有趁着暑期去旅个游,或者来明江看看他。

    米春舟当时被扰了睡觉很是不爽,就气呼呼地告诉他。

    他的家人都在林云,家里人都很忙,没有来看他,不过他正准备下周一就回去看他们。

    然后严承光就又,既然要回家,有没有提前个电话一声?万一家里人出去旅游了或者拆迁了搬家了没告诉他呢?

    米春舟就,他晚上刚了视频通话。

    他奶奶,他爸妈,他侄女都在家,不劳他瞎操心。

    然后,严承光就哦了一声,有事要做,挂断了电话。

    严承光有事可做了,米春舟却睡不着了。

    他左思右想,觉的严承光那个大神经的话里有话。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决定再个电话问一问。

    问不出什么,骂他一通出出气也是好的。

    严承光听着米春舟的质问,笑着:“也没有什么,就是想你了,想跟你聊聊天。”

    “想我了?”

    米大师表示受宠若惊,“难得啊。那就请您从您的猝死大业中抽出一点时间,来我的春山居喝杯茶吧,我倒是也正有话想跟你聊呢。”

    严承光答应着又问:“方便吗?”

    米春舟被问懵,“什么方便吗?”

    严承光一笑,“不陪你的女朋友?”

    米春舟怔了一下,随即就:“不影响,她不在我这边。”

    于是,严承光欣然应允,“那我明天到,再叫一下高原,咱们好好喝一杯。”

    高原就是严承光的高中同学高西原。

    他明大毕业后就留在了明江,娶了个明江的女孩做老婆,现在已经在明江定居,孩子都快出生了。

    虽然都在同一座城市住着,他们三个可是好久都没有聚在一起了。

    米春舟一口答应,“明天上午十点,谁不来谁是狗,不,是乌龟王八。”

    电话挂断,严承光望着手机微怔,这话,今晚还听谁也来着?

    严承光这样想着,不由就再次把视线移向了窗外。

    两个女孩已经安全地穿过马路,走进了清辉区。

    望着区门口空落落的路灯光,严承光捏了捏眉间,吩咐褚耀调头,送他回静山别墅。

    涂诺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公寓宿舍的了。

    只隐约记得许金朵一直在她耳边唠叨,“糯糯,你没事吧?”

    “糯糯你别吓我。”

    “糯糯咱不值得。”

    涂诺没有喝过酒,不知道醉酒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当她躺倒在床上时就想,她可能是醉了。

    记忆中有一次,爷爷为了陪客户,喝醉了。

    那时候她还很,看着醉酒的爷爷,吓得直哭。

    因为她觉的眼前的爷爷已经不是她的爷爷,而是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奶奶就哄她,没有事的,爷爷只是喝醉了,睡一觉就好了。

    后来,爷爷睡了一觉,醒来以后果然就又是她熟悉的那个爷爷了。

    所以,涂诺劝着自己,睡一觉吧,睡醒了就没有事了。

    可是,她却不敢闭上眼睛。

    因为,她一闭眼,刚才看见的那些照片就自动排成幻灯片,一张张地在她眼前播放。

    没有办法,她只能躺在那里睁着眼睛数羊。

    每数一只,还必须把那只羊的毛色、犄角的样子、蹄子的形状都在脑子里过一遍,才能强迫自己不去想其他事情。

    可是,许金朵清醒的时候劝她不要因为渣滓伤害了自己,睡着以后,反应却比她还大。

    涂诺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数着羊,旁边许金朵就在睡梦中大骂死渣男还我二十万,还手舞足蹈地在那里梦拳。

    涂诺已经很贴了床边,还是担心会被她到。

    没办法,她只好抱了枕头去客厅睡沙发。

    客厅里没有空调,窗户都开,依然热得像是躺在烤热的铁板上。

    公司统一分配的这种沙发又太老旧,躺在上面翻个身都会咯吱咯吱作响。

    涂诺睡不着,更不敢闭眼睛,只能睁大眼睛数对面马路上经过的车子扫在天花板上的灯影。

    就这样数着数着就又回到了七年前。

    那时候已经是深冬,天气冷起来,路两旁的树木都掉光了叶子。

    涂诺坐在爷爷的汽车里,看着窗户外面光秃秃的树影子在车窗上扫过,再扫过。

    她着急要去的地方却还没有到。

    她推着爷爷的肩膀撒娇,“爷爷,您让刘叔叔开快点。”

    爷爷笑眯眯地看着她,“就这么想见你的严老师啊?”

    她把脑袋一扬,“那当然了,就要期末考试了,我不抓点紧,万一考砸了怎么办?”

    她的没有错,就要到期末考试了。

    这半年以来,她的数学成绩在严承光的帮助下,可以是突飞猛进。

    老师们都夸她,希望她能在期末考试的时候有更好的表现。

    她当然不能让大家失望。

    可是,眼看着期末考试就要到了,严承光却因为他舅舅生病,请假在家,不能继续给她补课了。

    她很着急,就催着爷爷带她去严承光的家里看看。

    这一天,爷爷终于抽出了时间,还让司机买了一些礼品,一起去了严舅舅家。

    严承光的舅舅家那时候还没有搬来县城,而是在距离县城几十公里外的一个镇子上。

    车子颠簸了一个多时,终于到了他的家。

    等她下了车才听,严承光一直在县城给他舅舅陪床,好几天没回来了。

    严承光的舅妈很高兴,连忙就把他们往家里让。

    严舅妈又是倒水又是拿烟,很是热情。

    爷爷跟那个女人聊着天,涂诺就跟着严承光那个一生下来就是脑瘫儿的表弟参观他们的家。

    那是一所很普通的北方院。

    临着街道盖了一间铺面,开了一家电脑维修铺。

    后面院子里修了一排五间砖房。

    严舅舅和舅妈住一间,表弟住一间,严舅妈嫁过来是带来的女儿住一间,剩下两间,一间是客厅,一间是厨房。

    涂诺突然想起来,问那位表弟,“你哥哥住哪里?”

    “住,”他指着院子东南角的杂物房,“住那里。”

    涂诺走过去,扒着窗户往里面看。

    那是从杂物间隔出来的一间,里面收拾得很整洁,却很。

    到仅仅可以放下一张单人床。

    她看着那张床,就生起气来。

    因为,那张床实在是太了。

    严承光那么高,睡在上面根本就伸不开腿。

    她气呼呼地问那位表弟,“你哥哥睡在这里能伸开腿吗?”

    傻表弟一害怕就更加结巴,“他,住校,不常,回来。”

    是啊,就因为他住校,家里就没有给他安排一间好一点的住处。

    可是,她可是听严承光的那位便宜表姐在外地工,更是十天半月不回来。

    她怎么就可以一个人住那么大一间房呢?

    一下子,涂诺就觉着严家的这些人都是坏人。

    她不想搭理任何人,尤其那位一话就爱笑的严舅妈。

    严舅妈把爷爷带去探望病人的礼品都留下了。

    爷爷只得又重新买了一份,再去县城的医院探望严舅舅。

    在去县城的路上,爷爷告诉涂诺。

    严承光舅舅的血液病又犯了。

    严承光舅妈,这一次如果不换骨髓,人就治不回来了。

    涂诺那时才知道,怪不得严承光那么努力还那么缺钱。

    家里有一个患有血液病的舅舅,再加上一个需要长期康复治疗的脑瘫表弟,

    他就是把自己榨干了,也供不起这个家啊!

    在县城医院的住院部,涂诺一上楼梯就看见了严承光。

    他应该是太累了,正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休息。

    严承光的个子很高,而那把椅子又太窄。

    他的头向后仰靠在墙上,长手长脚就那样委屈地垂在那里,却睡得很沉。

    一看见他疲惫成那个样子,她的鼻子不由就酸了。

    他们的脚步声惊醒了严承光。

    他睁开眼睛看见他们,连忙就站了起来。

    爷爷通过病房的门窗户看了看刚刚睡着的严宝收,就叫上严承光去走廊的那边话。

    涂诺一直都跟在爷爷的身后,站在严承光的面前。

    她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的脸。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那样狼狈。

    平时的时候,无论多么累,他都会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的。

    可是那一天,他的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渣,却没有时间理。

    眼底也显出睡眠严重不足的青色。

    尤其他的脖子上,竟然还有很深的一道抓痕。

    爷爷也发现了那道伤痕,问过以后才知道,刚才严宝收闹着要跳楼,严承光拉他回来的时候,不心被抓到了。

    那一刻,涂诺再也忍不住,低下头,眼泪就吧嗒吧嗒地落下来。

    严承光先发现她的不对劲,弯下腰来一看,才知道她哭了。

    他连忙问她怎么了。

    她抬头看了他一会儿,一直憋在心里的情绪就爆发了,“严承光,你来我家吧。我把压岁钱都给你花,我的床很大,也可以分你一半睡。我不喜欢看见你这个样子……”

    她完就一手拉着他,一手挡住眼睛呜呜地哭起来。

    因为还有爷爷在,她的那些孩子话让严承光既感动又尴尬。

    他连忙挣开她的手,无措到耳朵都红了。

    爷爷也呵斥她,“糯糯,什么傻话?你这样只能让承光更难过。”

    涂诺不话,擦擦眼泪,扭头就跑到了楼下。

    等她给严承光买了一包创口贴回来,就看见爷爷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要走。

    她跑过去,把创口贴塞进他的手里,带着情绪了句“记得贴”,就转身跟着爷爷走了。

    等她下了楼梯再回头,就看见他背对着她,手里紧紧捏着她给他买的那包创口贴,低着头、沉默地、一下一下地、用力地踢着楼道的墙角。

    那天晚上,严承光给六叔了电话。

    他他明天要去一趟明江,拜托六叔去医院接他,然后再送他去火车站。

    严承光很少会主动麻烦人,六叔连忙答应。

    那时候,天已经很晚了。

    六叔却还跑出去,在银行的柜员机上把自己的压岁钱都取了出来。

    涂诺是第二天早上听见六叔发动汽车的声音,问了奶奶,才知道他要去送严承光的。

    她一听,抱起自己的存钱罐就往楼下跑。

    奶奶却把她拉住了。

    奶奶不让她去,她就趁着奶奶不注意,又跑了下去。

    六叔刚发动起车子,她就拉开后面的车门上了车,还催六叔快走,不要让奶奶知道。

    六叔没有办法,只好带她一起去。

    他们先去了医院,去接严承光。

    那时候天色还早,东面雾蒙蒙的刚有一点朝阳的意思。

    严承光裹着一件旧的羽绒衣,里面套着实中的春秋款校服,校服的领子直拉到脖子。

    他背了一只双肩带的背包,携裹着一身寒气坐进来。

    等他上了车,在黑乎乎的车厢里看见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不由一惊,“糯糯?”

    涂诺穿着她的珊瑚绒的鸭子睡衣,脚上连袜子都没有,就只有一双毛茸茸的拖鞋。

    严承光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把自己的存钱罐塞进他的手里,“我的都给你。还有六叔的……”

    她着,爬到车前面,拿过六叔的外套,从口袋里拿出那些钱,一股脑都塞给他。

    六叔笑着闹意见,“米糯,你好歹给我留两块钱吃早饭啊。”

    她没搭理六叔,拿着那些钱就往严承光的背包里面塞。

    然后,绑钱的塑料皮筋突然断掉了。

    她伸手就把自己辫子上的发圈给抓了下来。

    她用自己的发圈把那些钱绑好,连同她的存钱罐,一起塞进了他的背包里。

    等她都弄好回过头来,就看见严承光把脸扭向了车窗外。

    因为努力抑制着某种情绪,他的肩膀都在微微抖动。

    涂诺声问他:“承光叔叔你怎么?”

    他冲她摆了摆手,又过了好一会才回过头来,眼圈却是通红的。

    涂诺被吓到,“承光叔叔你怎么哭了?”

    他努力地冲她一笑,:“没有,我只是高兴……”

    他又用力抿了抿唇,“我终于把糯糯的钱都骗来花了。”

    涂诺连忙:“那你是不用谢我的。我正要告诉你呢,前天数学测,我又是满分。”

    她着,连忙从睡衣口袋里拿出了那张已经被揉得皱皱巴巴的测试卷。

    严承光接过去,展开看了看,揉了一下她的头发,“那咱们争取期末也满分,好不好?”

    涂诺用力地点了点,“那你也得快点好起来。”

    他点点头,拉开自己脖子上的拉链给她看。

    涂诺看着他好好地贴着创口贴的脖子,大人一般叹口气,点着头:“你能这样,我就放心了。”

    前面开车的六叔根本不明白情况,却先酸起来,“哎呦喂米糯,你才多大啊?怎么这口气成熟得跟个老太太似的。”

    涂诺冲他翻个白眼,“反正比你成熟,奶奶都你是个幼稚鬼,晚上去厕所都害怕。”

    “好,米糯,你给我闭嘴!”

    严承光唇边噙着一点笑,懒懒地靠在车座上,看着他们两个斗嘴。

    那时候,他眼底的青色还在,头发也比在学校的时候长了许多,气色却比昨天好了很多。

    火车站很快就到了。

    涂诺只穿着睡衣,不被允许下车。

    六叔下车去送严承光,她扒着车窗向外看。

    严承光那天穿的依然是他的旧校服裤子。

    深冬的风把布料吹得紧贴了他的腿,整个人显得又高又瘦。

    他和六叔一起向着车站门口走。

    深冬的清,火车站门口都是卖早点的摊,飘着浓白的烟雾。

    看着那些白雾把严承光和六叔的背影吞没。

    涂诺突然就害怕起来,有一种严承光就要被妖怪抓走了的感觉。

    她顾不上冷,开车门就跑了下去。

    她一边跑一边喊:“严承光,严承光你等一等……”

    严承光听见叫声转过身来,一看见她就那样下了车,连忙把背包塞给六叔,一边脱着羽绒服,一边向她跑过来。

    他跑到她面前,劈头盖脸把她一包,就凶她,“米糯你干嘛?会感冒的。”

    她顾不上冷,仰头看着他,用力牵住他的衣角,“承光叔叔,你一定会回来的对吧?”

    严承光看着她没话。

    她咽下一口冷空气,连忙又:“你得快点回来给我补课。我这次期末考试的数学满分,就指着你了。”

    严承光听见是因为这个,一下子就笑了。

    他蹲下身来,刮一下她的鼻子,:“放心吧,最晚后天就回来了。我留给你的那些作业记得完成,我要检查的。”

    她“嗯”了一声,用力地点了点头。

    严承光又冲她笑了笑,就站起身,接过六叔手里的包,迈步走进了火车站。

    等涂诺发现她还穿着严承光的羽绒服,要去还给他时,他已经检票进站了。

    六叔买了站台票追进去,火车已经开走。

    所以,那年冬天,严承光只穿着他那件实中的校服就去了明江。

    回去的时候,六叔安慰她,骗她,明江比林云要暖和一些。

    再,严承光要找的人是他的亲爸爸,怎么会让他冻着呢?

    话虽然这么,其实六叔也知道。

    对于严承光来,明江一定比林云还要冷。

    不然的话,他怎么会从四岁跟着舅舅来到林云,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呢?

    这一次,如果不是因为他舅舅急需救命的钱,而他舅妈又不肯卖掉镇上的房子回村里住,他是不会去明江求那些人的。

    那一天,涂诺和六叔一路上都怀着一种很不好的心情。

    到了家以后,才发现还有更不舒服的事情在等着他们。

    因为,她的存钱罐和六叔的压岁钱,以及昨天爷爷去医院时给严承光的两万块,严承光都没有拿。

    他趁着他们不注意,拉开过车座上的逃生挡板,把那些钱都塞进了后备箱里。

    只拿走了涂诺的那张测试卷和她的发圈。

    涂诺抱着她的存钱罐都要急哭了,她问六叔:“六叔,怎么办啊?”

    六叔用力薅了一把头发,烦躁得要死,“我怎么知道?”

    后来,严承光到达明江的当天晚上就出了事。

    他醉酒后开着他同父异母哥哥的车在外环路上跟人飙车,撞死了一位环卫工人。

    他犯了罪,高考是不能参加了,接下来还会面临判刑,坐牢。

    那时候的网络还没有现在这样发达,智能手机也还没有普及到人手一部,消息传到林云已经是一周以后。

    六叔简直要疯了,他跟着严承光的同学高西原一起翘课跑去明江。

    他们要去当面问问严承光,那些事到底是不是他做的。

    他们不让涂诺跟着,也不让她参与。

    临出发前的那天晚上,他们把家里的印机搬进房间里,然后就把房门锁起来,神神秘秘地在里面印了很多东西,第二天就偷偷摸摸地去了明江。

    一天以后,他们回来了。

    回来以后六叔就变了,谁也不能在他面前提严承光。

    关于严承光的那些传,好的坏的都不能提,谁提他跟谁干架。

    以至于那段时间他的脸上胳膊上到处都是伤。

    到处都是伤……

    涂诺想到这里,微微怔了一下,然后就坐了起来。

    她坐在黑暗中的沙发上想了好一会儿,然后就去找她的手机。

    她手忙脚乱,差点摔倒,终于在插排那里找到了她正在充电的手机。

    然后就连忙划开屏幕,开被删除的文件夹,找到许金朵发给她的那些照片,点了恢复,就再一次看起来。

    那些照片拍摄于七年前。

    那时候狗仔队的设备也还一般,照片拍得有些糊,后期还被了码。

    不过,当时的现场,却依然可以根据它们进行还原。

    第一张照片上,深夜,一个穿着林云县实验中学校服的男人驾驶着一辆红色的玛莎拉蒂在外环路上飞速行驶。

    男人很年轻,校服的拉链一直拉到脖子。

    他的半张脸隐在阴影中,看不清五官,只露出方正的下巴。

    他的副驾驶上坐着一个女人,女人侧着脸跟他话。

    角度问题,女人五官模糊,只能分辨出她长发披肩,身段玲珑有致。

    第二张照片被了码,通过马赛克晕染的轮廓,大概可以判断,司机把他的右手伸进了旁边女人的衣服里。

    第三张,男人的胸口往上都是厚码,却也可以判断出,他单手掌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在女人的身上,女人的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第四章:依然是司机的胸膛以上都了码,不过依然可以看得出他拉开了上衣的拉链。

    副驾驶的女人不在镜头里。

    通过男人右手手掌把握的位置,可以看见女人的头顶。

    所以,女人当时应该是俯首在他的腿间……

    第五张,车祸发生,被撞得面目全非的红色豪车栽倒在绿化带里。

    旁边马路上躺着一具尸体。

    人应该是被撞成了两截,因为照片上有两处都了马赛克。

    后面的几张是当时各大网站报道的截图,没有码。

    “一场车祸,宇辉集团老总私生子浮出水面”

    “深夜飙车,环卫工人惨死外环”

    “同车女人是才出道的嫩模姜梦雪”

    “肇事者学习成绩优异,有望摘取高考理科状元桂冠”

    “有才无德,车内XX”

    “危险驾驶,前途尽毁”

    “积极赔偿,入狱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