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乱心(二)
房中只有他们二人时, 楚驭莫名有些心虚,于是自顾低头喝茶, 也没去看元景。元景平常最是活泼,这会儿却半天不吭声了。安静久了, 楚驭忍不住朝他那边看了一眼, 却见他捂着胳膊, 像是很不舒服, 楚驭轻咳了一声:“怎么了?”
元景摇摇头,过了一会儿,欲言又止道:“……有点麻。”
楚驭皱着眉将他拉过来,掀开衣袖一看, 被蛊虫叮咬到的地方有一个的血点,周围倒是不红不肿, 只有几个手指印,轻轻一按:“疼不疼?”
元景活动了一下:“不疼,现在好像也不麻了, 可能是我刚才按太紧了……”
楚驭这才放下心来,在他掌心里了一下, 嘲笑道:“一只虫子怕成这样。”
元景现在回过神了,也感觉自己刚才的表现有点没出息,死要面子的嘀咕了一声, 很不高兴地把手抽回去了。太子寝宫中常年熏着一种白露香,香气清淡,平时闻不到。可现在两人靠近如斯, 楚驭微一吸气,便闻到了这股清香,当下心神一乱。视线陡转,余光不心窥见他垂下来的漂亮的长睫毛,脑海中忽然升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想狠狠欺负他一下,最好让他再委屈一些,这样便可看他哭起来的样子。
元景对他的坏心思全然不知,自己理好衣服,抬头对他笑了一下:“大哥。”
楚驭顿时清醒过来,心里暗骂了一声,正色道:“嗯?”
元景指着外面:“我想下水玩玩。”
楚驭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行。”
元景没想到他回绝的这么快,愣了一下,手不自觉抓住人家的衣袖,有点不高兴:“为什么?”
楚驭被他一贴,立刻起身,语气倒不怎么严厉::“水深,不安全。”
元景对他这个法一点都不满意,仰头道:“我水性很好的,再不是还有你么?”
楚驭懒得跟他多,拉着他往外走:“带你去马球。”
这种明摆着的敷衍自然惹得元景很不高兴,一路上抱怨了无数次,楚驭充耳不闻,既不理他,也不骂人,元景被他逮着手,连走都走不掉,只好气鼓鼓地跟着他走。才到球场,就看到一个七宝彩球高高飞去,环饰璀璨,如日落中空。数十个身穿窄袍,手持月杖的武人骑着高头骏马,竞相追逐,其中一人,单腿勾住马背,耍了个花头,将滚到马腹下的彩球挑向空中,后面一人双腿夹紧马腹,双手用力一挥,遥遥将金球击入球门之中,球场登时热闹非凡。
元景看了一会儿,正觉得有趣,听楚驭提议带他去换衣服,也不怎么抵触了。窄袍长靴都是新制,元景试了试,居然都挺合身,看着楚驭抱臂站在一旁,心里有点明白了,这些都是他给自己准备的,只是不知楚府的人怎么猜到自己的尺寸的。
楚驭听了他心中所想,好笑道:“这还用猜?”在他肩腰上捏了一下:“闭着眼睛都知道你什么样子。”
元景挑了一根云纹月杖,笑道:“我也知道你什么样,梦里都清清楚楚。”抚开伺候的婢女,自己将头发高高束起,得意地跑了。这一句无心之言,却让楚驭愣怔了许久,似一股极柔的风拂过耳畔,一时间掌心都热了。
待跟过去,元景已经自己上了马,他在这方面颇有天分,没多久就已适应了。但见他扬手一挥,身姿飒爽,简直与记忆中柔软可爱,需要自己时时照看的孩子判若两人。元景看见楚驭,眼眸立刻亮如天星,遥遥挥了挥月杖,催促道:“大哥!快来呀。”
楚驭手指一动,要不是方青有事来报,几乎立刻就要过去。待看清了方青手中之物,神色一凛,又朝球场看了一眼,摆摆手,示意他先自己玩,便走开了。
方青带来的是一封从西北而来的密信,上无一字,非得用特制的药水才可显形。他看完之后,面色微沉。方青道:“公子,怎么了?”
楚驭短促道:“皇上密旨已下,令我父亲为主帅,不日便要对渠犁动兵。”
渠犁临近大燕与西魏,两方若想交战,都绕不开渠犁,不过渠犁自建国以来,便是两不相帮的中立之国,因占据地利,易守难攻,两国至今都按兵不动。
方青皱眉道:“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动兵了?”
楚驭思索片刻,沉吟道:“皇上最近身体如何?”
方青面露惊讶,压低声音道:“公子的意思是……”
楚驭极轻地笑了一声:“这仗来的没由头,八成是如此。不过他此时兴兵,对我也有些好处,你只管让你的人盯紧点。”
方青深知他的心思,不必多问,便收敛神色,低声称是。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撕碎了那张纸,感慨了一句:“不过要真是如此,太子就要伤心了。”
楚驭不以为意道:“燕帝若有事,他就是皇帝,有什么好伤心的?就算真伤心,也不过是一阵子的事,过了就好了。”
方青听他语气冷漠,不禁心下一颤,须臾,忍不住道:“公子,我见你跟太子好像很是亲密……”
楚驭扫了他一眼:“嗯?怎么了?”
话已出口,方青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下:“是不是……太……太亲密了些?”
楚驭跟元景向来如此,自己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神色微缓,嗤道:“没法子,他缠人缠的紧,随他高兴了。”
依先前所见,太子固然是有些粘人,但方青总觉得自家公子好像更乐在其中,两人自一见面,公子的眼神就没从太子身上离开过。但这话方青不太敢,嗯了两声,权做回答了。楚驭自幼身边就少有人敢与他亲近,如元景这般的,更是绝无仅有,他自己不懂这里头的道道,但看出方青神色有异,沉声道:“有话直,别吞吞吐吐的。”
语气已带了三分威严,方青当下也不敢瞒着:“也没什么,属下只是担心被人看到了,会有风言风语。”
楚驭皱眉道:“什么意思?”
方青知道他在这方面有些迟钝,索性一咬牙:“公子,我直了吧,太子要是女人,你们这般……您就得把他娶了。”
楚驭哑然失笑,这下算是听懂了:“胡什么,我与他皆是男子,亲厚些又如何?”摇摇头:“行了,忙你的去吧,以后这种话别乱。”
方青见他态度坦然,也有点尴尬:“是,属下失言了。”
月牙泉边凉风习习,楚驭临水站了片刻,只觉周身热意散尽,不出的舒畅,这才负手转身,折回球场。未至跟前,就见影人飞奔而来,称太子头晕,已经扶回去休息了。
赤珠才替太子诊完脉出来,楚驭便沉着脸过来了,劈头就问:“怎么回事?”赤珠道:“今日天气炎热,太子有些中暑,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下就好了。”
楚驭凌着眉峰,有些不信:“他以前从未这样,你那虫子到底有没有毒?”
赤珠深感冤枉,大呼道:“没有!太子早上没吃东西,又玩闹了半日,身体自然吃不消。”
楚驭心下稍安,不耐烦道:“知道了,你下去吧。”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元景已换上一身清凉宽松的绸袍,侧身躺在铺了凉席的床上休息。房中门窗俱阖,光线昏昧。楚驭坐到他身边,捏捏他发红的脸,低声道:“殿下?”
元景呼吸轻缓,俨然已经睡去。楚驭看了他片刻,捋过他被汗水湿的头发,手背一碰到他柔嫩的皮肤,身体便一阵酥麻,本已压抑下去的热意又缓缓升腾起来,粗糙的手心不受控制般抚摸着他的脸颊,视线更是缓缓落在未开的领口上。许是晒得久了,他白皙的皮肤微微泛红,楚驭忍不住,逗弄般在他锁骨上一划,元景受不住痒,翻了个身,光洁笔直的腿也从绸袍下露了出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楚驭只觉得周围暗香徐徐,他看的久了,眼眸渐深,腹下更是燥热难言,两腿一动,方才发现那里已起了反应,这下他可愣住了。他不是人事不知的少年,男人该明白的事情早就明白了。先前那种摸不清的感觉,到了这会儿,也全然反应过来。
难以置信地看了元景一眼,不知为何,方青刚才的话又冒了出来——“如果太子是女人……”
他心中一动,按捺着将元景翻过来,双手压着他的肩膀,让他仰面对着自己。元景身上衣服本就宽松,在他粗鲁的摆弄下,散开大半,但见胸前一片赤-裸。他勉强睁开半只眼看了看,一见到楚驭,就什么戒心都没了,呓语道:“困……”朝他的方向蜷身睡去,脸颊贴到他大腿边。楚驭被他微热的呼吸撩拨的心绪更乱,实在抑制不住,应付自己般俯身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下,起身离去。
出了房门,不自觉松了口气,待走过回廊,整个人才平复下来。想起先前生出的欲念,颇有一种活见鬼之感。以往他在情-欲之事上从无绮念,眼下心中暗忖:我是不是也该找个女人了……
不觉走到赤珠房前,只听里面嘀嘀咕咕的,他急于找点什么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便走了进去。方青也在里面,两人围着先前那颗不知为何物的红珠,声着什么。楚驭是不屑做听人墙角之事,出声断道:“你们在聊什么?”
两人回过头,一个兴奋,一个神色复杂,赤珠捧着那颗红珠子跑了过来,狂喜道:“主人,我这蛊要养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