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异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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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刚过, 一道军报星夜传来。亲卫手持神武将军金令,叩开宫门, 他入殿之时,身上寒霜未化, 行礼后尚未起身, 即奉上神武将军亲笔密信。原来五日之前, 渠犁国主于家宴上被人行刺, 此人武功颇高,兵刃上又淬了毒,国主身中一刀,性命垂危。

    燕帝于半夜被唤醒, 脾气不佳,头脑也不甚清明, 看完信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有点懵的问:“楚……将军派人动的手?”

    亲卫神色肃然:“不是,刺客一经发现, 即被乱刀砍杀,身份不知。渠犁战祸未消, 又逢此事,将军料近日其国中便有大乱,还请皇上早做定夺, 亦需防备渠犁两位王子闻讯生事。”

    燕帝听到最末那句才反应过来,此际正是交战之时,出了这种事, 只怕渠犁上下都以为是大燕动的手。可大燕仓促用兵,未能及早布置,渠犁又是城墙高大,若不攻下,此时连飞鸟都难派进去。这人该是一早就埋伏在里面的,蛰伏至今,以待时机。只是他受命于谁,又所图何事,却是半点头绪也无。思及此,燕帝出了身冷汗,像是身后凭空出现了一双阴森的眼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自己。

    亲卫见他眉心紧锁,抱臂而坐,拱手又道:“将军还有一句话要末将带给您。”

    燕帝颔首道:“什么话?”

    “万事有我。”

    大殿内一时无声,刘林悄悄窥了一眼,宫壁之上,皇帝身影微动,似乎高大了些,威严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你回去告诉将军,时不我待,让他把握好机会。”亲卫抱拳而退。他前脚出了殿门,燕帝后脚又把御林卫指挥使召过来了,问他渠犁那两位王子所住的馆驿情况如何?指挥使看他脸色严肃的超乎寻常,有些摸不着头脑,口中答道:“风平浪静,并无动作。”燕帝心下稍霁,令他严加守卫,一有异动,即将他们拿下。

    待他走后,燕帝独坐了许久,刘林看了看天色,温声道:“皇上,离天亮还有阵子,您要不要再去睡会儿?”

    燕帝被他断,沉吟了片刻,忽道:“太子近来是不是跟楚家那子走的很近?”

    刘林不知他忽然冒出这句是何意,思忖道:“是,世子自离开诏前军后,日日都陪在太子身边,寸步不离,呵护倍至,太子有他陪着,人也高兴了些。”

    燕帝哼了一声,语气中威势却半点不减:“有人陪他玩,他当然高兴,唉,朕怎么就养出这么个不思进取的儿子,真是想起他就头疼。”揭下披在肩头的单衣一掼,便往寝宫里去,刘林不敢言语,伺候在一旁。燕帝躺到床上一时未睡,翻了几个身,又道:“明日传朕口谕,让他在自己府上潜心向学,这阵子莫要再乱跑了。现在什么时辰了?罢了,先叫人去太子府候着,等他起来了就知会他。”

    刘林给他着扇子喏喏道:“是,奴才这就去。”这才见燕帝眉心舒展,安然睡下。

    只可惜这一道口谕出了宫门,也没能传进太子府。中秋那夜过后,楚驭待元景更甚以往,恨不能将他捧到手心里宠爱,偶尔吓唬两声,那边还没开始不乐意,他就先崩不住了。下午元景来楚府做客,半日之间,楚驭对他露出的笑容,比方青过去二十年见到的都多,赤珠看他心情绝佳,还嚷嚷着要去献宝,称楚驭交代他制的毒香大功告成了。

    方青心里一惊,赶忙拦住了他,斥道:“你去讨嫌做什么?你看他眼里还有别人么?”赤珠一看,倒也是,又听方青,他私藏了几坛好酒,于是把什么都抛到了脑后,喜笑颜开的追着人家去了。

    用完晚膳后,楚驭抱着元景在房中亲热了好一阵子,中途稍作休息之时,两人已是衣冠不整,汗水淋淋,元景脸上泛着薄红,睫毛湿漉漉的,不知是汗水还是眼泪,光着两条腿懒懒地坐在人家身上,楚驭才要放下他去擦手,又被他勾着脖子缠住了,笑骂道:“老子伺候不完了是吧?赖上我了?”元景刚被他“帮”的很舒服,话也懒得一句,恃宠而骄地把头往他肩膀上一靠,就是不下来。楚驭在他耳朵尖子上咬了一口,抱着他去了。

    躺到床上时,元景身上热意未散,突发奇想,要去院子里那眼清泉里玩水,楚驭在他屁.股上了一巴掌:“就知道玩!”抓住他纤细的手腕晃了晃:“大哥伺候了你一晚上,你也不帮帮我?”

    元景也不接话,躺在他怀里,抿着嘴,玩他手上的硬茧,房中灯烛未点,只有一抹月光,元景躺在朦胧的月华里,像个精致的玉人。楚驭的手顺着他光滑赤-裸的后背而下,在腰间了几个圈,喉头有些干渴,看着他的目光多了一丝灼热。元景浑然不察,只觉得他弄得很痒,嬉笑着躲他的手,楚驭叹了口气,把他揽回来,也不乱动了,口中道:“再有几个月就是皇上寿辰,到时宫中事多,你提前两月回宫住阵子吧,趁着他现在待你还不错,去哄哄他高兴。”

    元景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个,愣了一下,声道:“我怕呆久了他就不高兴了。”

    楚驭道:“都过了大半年了,天大的事他也差不多消气了,你不去向他低头,还要他来哄你不成?”

    元景思索了一番,也觉得他的很有道理,答应之余又有些遗憾:“那我们就不能这样天天在一起了。”

    楚驭听他的眷恋不舍,笑道:“这么喜欢我?那你就更要把他哄好了,没准他一高兴,便下旨将你嫁给我。”

    元景一听就知道他在逗自己,不悦的拿后背对着他:“什么嫁不嫁的,他要知道你与我……砍了你还差不多……”

    楚驭从后面抱住他:“那也得你来动刀才行,别人可杀不了我。”握住他的手,在他耳边道:“只要太子天天对我笑,便是拿刀来捅我,我也不躲。”

    元景被他话里的浓情蜜意弄得耳根通红,转了个身,埋到他怀里,咕哝道:“我杀你做什么,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最后几个字轻若呢喃,微风般拂过心尖子上,楚驭“嗯”了一声,刚才的调侃玩味都不见了,摸着他的头发,在他头顶一吻。

    第二天一早,元景直接从楚府入宫,他嫌车中气闷,时不时就趴在窗边看看风景。车行至州桥之时,只见前面围了一大群人,像是出了什么乱子。到了跟前,元景探身一看,不由惊讶道:“明夜王子?”即喝停马车,楚驭坐在他旁边,也朝外看了一眼。

    只见明夜负手站在一辆马车前,周围人喊马嘶,却是行不得半步,看见是他,微微一躬:“太子殿下。”见他对自己的遭遇似有好奇,笑了笑:“这马也不知怎么回事,上桥之后就是不肯走,马夫也没法子,我的侍卫已派人回去重调一辆来了。”

    元景对这位儒雅温和的异族王子很有好感,看他眉头微锁,似有急难之色,道:“明夜王子要去哪儿?我送你一程吧。”想起身边还坐着一人,扭头道:“大哥,我们送送他吧。”

    楚驭道:“远来是客,应当如此。”出言令方青请他上来。

    明夜大为感激,许是要事在身,也没跟他客套:“多谢太子殿下。”上得车来,才发现车厢中并坐二人,楚驭微一颔首,语气平平道:“明夜王子。”明夜见他们亲密至此,微微一怔,随即道:“麻烦两位了。”随着他的手势,坐到太子左首边。

    马车宽阔,便是再多出五六人也不嫌拥挤,今日宫中无诏,明夜是要绕远路去城北一座乐器坊中,取他早订好的一架古琴。元景只知道他笛曲一绝,不知他也擅琴艺。明夜谦逊道:“大燕人杰地灵,我这点本事,不敢在太子殿下面前献丑,不过是图个悦己罢了。”

    楚驭看元景连连点头,似对他的话分外认同,缓缓道:“王子过谦了,殿下对你很是仰慕,若是有空,只管来府上坐坐。”

    元景心中正有此意,只是怕楚驭不高兴,一直敢想不敢提,现在他亲自开口,倒了却了自己的后顾之忧,当即道:“不错,我近日无事,王子若有闲暇,只管过来。”

    明夜微微一笑:“却之不恭,近日定要去叨扰叨扰二位。”

    又闲聊了一阵,到了明夜所的乐器坊,他告辞下车,元景道:“待会儿你怎么回去?可要我派人再来接你?”

    明夜温声道:“不必了,侍卫知道我的去处,待会儿他们会过来,太子殿下,多谢你送我这程,我知道一条近路,你从这条路走,就不会耽搁你的事了。”如是比划了一番,看着元景点点头,凝目望着他:“太子殿下,路上心。”

    楚驭本在闭目养神,听到这句,看了他一眼,待他人影消失后,方青侧身询问道:“公子,咱们要照他指的路走么?”

    楚驭道:“何惧于他?照他的走便是。”

    元景也不傻,刚才就感觉明夜王子最后那句话时,神色有异,现在又听他们话里藏锋,当下也有点心慌,仰头轻声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对?我刚才…是不是不该请他上来。”

    楚驭摸摸他的头:“你不过是尽地主之谊,有什么不对?纵使有,大哥在这里,你也不用怕。”看他目光忽闪不定,点头也点的甚为勉强,想是忐忑未平,遂将他抱过来,趣道:“刚才跟人家聊的这么欢,我可有点不高兴。”

    周围熙熙攘攘都是行人,虽有阻挡,但元景还是有些心虚,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气,抵着他道:“待会儿还要去见父皇,要弄乱了!”

    楚驭道:“好,不动了,那你想想,晚上回去怎么哄我。”

    元景下巴微抬,轻哼道:“我才不哄呢。”推了两下,自己从他腿上下来了。

    这一路却是风平浪静,半点异状也没有。到了宫中,燕帝见了他,还觉得奇怪:“朕不是叫人去太子府知会你,近日不用过来了么?”

    元景心中一惊,哪里敢昨日在别人府上留宿,一咬牙,扯谎道:“儿臣怕父皇国事操劳,过来看看有没有能为父皇效力的。”

    燕帝听了这话,声音稍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今日……来了就来了,待会儿去玉宸殿吧,朕下朝之后还要与丞相议事,你在旁边听听好了。”又看了他一眼:“用过早膳没有?”

    元景看他像是刚起不久,估摸着他还没用过,思及从前父子间的欢愉,瓮声道:“还没有。”话一出口,又有点心酸,头垂的低低的,燕帝没有看出他的异状,随口道:“那跟朕一起用些吧。”

    作者有话要:  祝大家儿童节快乐,今天也是楚驭能看不能吃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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