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变天(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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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大帐寂然无声, 唯闻猎猎长风鼓动帐顶。已有人双目含血,暗暗攥着拳头, 似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就连怯懦的范平也露出思索之色。只听一人声道:“叛军势大, 又挟持皇上和百官在手, 咱们只怕连宫门都进不去, 更不用提擒贼救驾了。”

    楚驭身姿未改, 只比了个手势,如鬼魅般立在他旁边的护卫进前一步,将手中滴血的黑色布袋展开——两颗血淋淋的头颅滚到地上。有人惊呼一声,元景也吓的双目圆睁, 差点叫出来,他竭力保持镇定, 不让自己露怯,目光沉沉地望向众人。

    楚驭威严的声音随之响起:“皇上如今不在宫中,这两人是负责看押百官的将领, 待漏院现在乱作一团,时不我待!诸位若有报国之心, 还望早下决断!”

    范平令人将头颅翻过来,远远看了一眼,骇然道:“皇上不在宫里的消息是如何而来?还有, 如今皇城戒备森严,这一双人头是怎么取下的?”

    站在最前方的一名将领“啧”声道:“这两位难道是千羽军的将士?”他指着两人腰间那把形状奇异的佩刀:“我父曾告诉我,他们腰间都挂着这把弯月连叶刀, 刀身无鞘,非死不可收锋,手环以漠北饮血石所铸,初成之日,色如白玉,杀人越多就……”

    两人弯刀手环皆殷红如火,他们一语不发,神色漠然地接受着众人的注视。元景自得知皇兄造反之事起,脑海中便乱作一团。听闻此言,心脏剧烈一跳,忽的冒出许多个念头:“这些人不是被派去看守朝月谷了么?宫里才出了事,他们怎么来得及赶过来?”再看向楚驭时,多了一点审视的意味。

    楚驭淡淡道:“待漏院守卫不多,我已命他们潜入宫中,寻机引百官往天宝寺方向离开,再派一军从天波门接应,切断敌军的追势。如今皇上不在宫中,不必理睬叛党的威迫,我们分兵两路,从太宁门和文德殿围攻,若有趁乱逃走者便由他们去,拱卫京畿的一万二千名禁军正在往回赶,两方多半会撞上,痛落水狗的事交给他们便是。我们擒贼擒王,将元惜拿下!”

    有一将领进言道:“末将听闻他们在宫内布下了弩阵,不如我们将此次犯上之人家眷绑来,置于军前,他们一看之下,必定阵脚大乱,就是有那肯大义灭亲的,也是自伤八百,岂不快哉?”

    元景眉头微蹙,才要开口,楚驭已沉声道:“不可,此番是太子领兵救驾,这等不仁不义之举传扬出去,于太子名声不利,况两军交战各凭本事,罪不及家人。就算要罚,也当在找到皇上后,由他定夺。”见那人还要再,强硬道:“此事不必再议,到时我领千羽军在前方开路,战与不战,全凭诸位一句话!”

    元闭了闭眼,将诸般念头抛下,他起身迎向众人道:“如今皇城危急,我身为太子,责无旁贷,此战我亦亲往,誓与诸君同生死。”

    楚驭额边青筋重重一跳,未及话,却见范平满脸涨红地跳了出来:“臣虽无杀敌之勇,但愿追随殿下左右,为您摇旗助威!”

    诏前军多的是少年儿郎,虽未历战事,胸中仍有一腔热血,如今见最懦弱无争的范团练使也主动请缨,那还有什么可的?一时间众人神色肃然,跪地齐声道:“愿追随殿下左右!”范平领各营营长去校场点兵,自是不提。元景本也要跟去,才起了个身,又被楚驭按在座位上。他闭目隐忍片刻,帐门一关,立刻甩开肩头的手,一语不发地往外走去。楚驭揪着他的后衣领,几乎将他悬空提到怀里,元景被他一抱,简直要炸毛了:“你干什么!”

    楚驭脸上的冷漠一扫而空,肩膀也在微微起伏,俨然在压着火气:“宫中何等凶险,你又跑去凑什么热闹!”

    楚驭手劲奇大,元景后腰本就酸痛难当,被他一搂,疼的眼前阵阵发黑,险些跌在他手臂上,他咬紧牙关,强撑着气势怒目道:“我父皇下落不明,我是大燕的太子,当然要去!”

    楚驭见他疼的一张脸雪白,反手将他按在座上:“你就在这里等!”

    元景一口气憋在胸口,看着他冷笑道:“你是要让我出尔反尔?为人耻笑么?”

    楚驭牙根紧咬,眼神简直是要吃人。元景对他这个表情甚是熟悉,虽还强自与他对视,但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见他忽然靠近,后背紧紧贴在椅身上:“你你你过不会再扰我了……”

    楚驭才要话,倏然得了这一句,脸色愈发阴沉起来,强壮的大腿抵在他身侧,将他制的无法动弹。五指一张,捏着他后颈就亲了过去。元景反应极快,张口就咬,不想他劲力一转,捏住自己的下颌,强迫自己迎合他的索取。一通蹂躏般的亲吻过后,楚驭站起身,漠然道:“待会你跟我一骑,我们既已分开,老子不会白护着你,这只算利息。”元景嘴唇被亲得通红,他恼羞成怒,摸着个物什就砸了过去:“谁稀罕你管!”

    及至诏前军攻入皇城之时,还是被他按到了怀中。楚驭摘下自己的头盔,给元景戴上,头盔大了些,遮住了他的眼睛。元景才要推上一推,他又丢了个箭筒过来:“拿好。”

    元景在昏暗的光线中,被他牢牢护着,行过一条血路。身边金铁铮鸣,杀声四起,千羽军弯刀所向,无可披靡。赵辽于高台上看清来人模样,脸上闪过一丝惊骇,他夺过一把长弓,连放数箭,箭风呼啸,锋芒直指太子。元景眼前昏天黑地,自是不知外间情景。只觉楚驭振臂一挥,已有数箭落于身边。他这阵子如惊弓之鸟,对身边涌动的危险极为敏感,紧紧抓着缰绳道:“怎么了?”

    楚驭抱了他一下,喝道:“偃月阵!”千羽军左右展开,将他护在月轮正中。他取下身后玄铁所铸、形如蛟龙的重弓,又道:“箭!”

    元景将这沉甸甸地箭筒抱了一路,心中大为不解。闻言一振,忙递上一支铁箭,见他手掌未收,迟疑了一下,又递上四支。弦音一响,箭光如电,赵辽眉心一跳,箭锋已在眼前。身边将士忙举盾将他护在身后,只听一声“砰”响,交叠格挡的盾牌碎如齑粉,当中攻势缓了一瞬的那只长箭,穿喉而过,将他钉死在身后柱子上。

    大庆殿外乱作一团,元惜双目着血,神情可怖地看着阶下,嘶吼道:“我不走!我已经走了一次了!凭什么还让我走!”

    潘敏焦头烂额,不断调动人手挡在殿外:“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先离开,西魏那边自有人接应。”挥了挥手,命人将他强行拉起。元惜一离开龙椅,身体立刻扭曲起来,两个武将动手,居然都拉不动他。潘敏怒道:“殿下!你守着这里有什么用?等他们杀进来,咱们都得死,只有保全性命,日后才能卷土重来!”喝了一声:“左右!送殿下走!”

    一名浑身带伤的武将冲到阶下,喊道:“大人,快要挡不住了!”潘敏斥骂了一声,回望向元惜,眼神变得有些难言。元惜心里一惊,深知趋利相投的盟友是靠不住的,生死关头,倒是镇定了下来,他脸上横肉动了动,嘶声道:“去,把我给景弟准备的东西拿过来!”

    杀声入夜方止,八千叛党几乎全军覆没,皇城上下一片黑暗,唯大庆殿外灯火通明。一袭龙袍悬于门前,其下又设灵台,供着太祖皇帝的神位。杀红眼的诏前军见了这一幕,浑身热血一冷,纷纷下马,此刻虽持刀在手,却不敢再进一步,眼看便要错失追敌良机。

    楚驭近旁之人低声道:“末将知道一条路,咱们从那边追吧。”楚驭望着前方,冷道:“元惜强弩之末,仍不知悔改,敢以天子之尊、先帝之灵阻太子救驾,现在不除,后患无穷。”感觉怀中一颤,更是再无迟疑:“派人将龙袍神位移开,日后皇上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

    元景裹着他的披风,取下头盔时,面如玉色,未沾半点血迹,全不似刚从修罗场上杀出来的人。他看了看四周或是怒骂,或是迟疑的将士,轻轻道:“我去。”

    楚驭心中一凛,按住他的肩膀:“你不能去!”

    元景摇摇头,回身将头盔和箭筒放到他怀中:“抓活的回来。”

    地上血流成河,滑不可立,千军万马寂然无声,看着太子独自一人,踏着血路,捧下太祖神位,一时间,万人同拜。

    诏前军星夜追敌之际,元景被人护着来到长宁殿。其时烽火才熄,门口血腥气尚未散尽,他如飓风般撞开半掩的殿门,几个扫的宫人避之不及,差点被他撞翻。深处漆黑冰冷,遍布狼藉,一人多高的花瓶碎在地上,似给这森严之地蒙了一层寒霜。寝殿内亮起一盏孤灯,元景冲进去时,正看到燕帝坐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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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场:

    渣攻:行行,我最好话了,你不想跟我做情人,那我们就做pao友,只进行纯洁的xx交易

    元景:我咬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