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府门难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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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叶长袍男子勾勾唇,道:“正好,我也要去丹溪镇,你和我一起走吧。”

    “真的吗?”许源惊喜不已。

    那两人并排走在路上,先互相报了名字,原来竹叶长袍男子叫做冯越意。

    赵则年听了几乎要失笑,容貌不逊色于女人便罢,怎么连名字听起来都如此的女气?这人的父母是怎么想的,也不怕别人笑话!

    冯越意问许源:“你去丹溪镇干什么?”

    许源回答:“我去寻亲。冯公子,你呢?”

    “我啊?”冯越意举举手中的剑:“行走江湖!”

    距离越来越近,赵则年不方便再听下去,连忙解了绳子骑马而去。

    傍晚时分,临近吃晚饭的时间,天边还有一线落日,红霞尚未散尽,天空一片深浅不一的灰蓝。

    比起白日的燥热、街上寥寥无几的行人,现在热气逐渐散去,街上人来人往,或行色匆匆,或脚步闲散。

    许府大门面朝北,门外左右各放着一座石狮雕像,沿着十几级的大理石台阶而下,是一条东西向的街道。正对着大门的,是一条南北向的大街,许府就是这条大街的终点。

    右边的街道拐弯处开着一家规模较大的茶馆,客人进出的门在南北向街道上,东西向街道上留着一扇窗户。

    初夏的天气已开始闷热,这扇窗户除了正午日头正盛和晚上烊,其他时间都会开。

    窗户旁,赵则年独占一桌,神态安静地喝着茶,偶尔抬头望一眼天色,他的手下柳子昆扮作二走过来倒茶。

    他手指轻叩着桌面,低声问:“许源怎么还没来?就算走路也该到了啊。”

    柳子昆亦低声回答:“四爷,要不这样,我循着来路再找一找?”

    赵则年刚要点头,眼角余光瞥见人影,忙道:“不用了,他已经来了!”他奶奶的,许源这个臭子,竟然让他在这里等了这么久!

    放下茶钱,赵则年不动声色地往许府靠近,进镇后他又换了一套衣服,走在哪里都不显眼的那种。

    许府的大门敞开着,门外左右各站着一个蓝衫蓝帽奴仆,都是大约二三十的年纪,许源一走上台阶来,那两个奴仆便同时扭过头来。

    左边那个脸色黝黑张开嘴:“站住,你找谁呀?”

    登上最高台阶,许源停了脚,一路走来土头土脸,略带憔悴和沧桑,话的时候,嗓音带着干燥的沙哑:“我找……你们家老爷。”

    脸色黝黑的奴仆在看到许源的第一眼,就不动声色地将他上上下下量了个遍,见他一身落魄,竟然还想见自家老爷,不由冷笑:“你以为我家老爷是谁呀,你想见就见?”

    右边那个眉间戾气略重的奴仆,比左边那个还要缺乏耐性,向外挥舞着右手,语气中是浓浓的不耐烦:“走走走,赶紧走!”

    许源急了:“我找你家老爷真的有事。”

    右边的奴仆被逗笑了,讥讽地道:“每个来的人,都找我家老爷有事儿!”

    许源愣了一下,着急地朝门内眺望,希望能够一眼看到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脸色黝黑的奴仆一个跨步,站到了他面前,恰好挡住他的视线:“看什么看,识相的话赶紧走!”

    “就是,不听话,我们就收拾你!”

    许源被他们出的话恐吓到了,虽后退一步,犹不死心。

    “什么事啊?”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从门槛内走出来,第一眼即看向许源,在听了自家仆人转述的话后,走到他面前,问:“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许源顿了一下,方道:“我叫许源。”

    赵则年早将许府的人和事熟记于心,知道这是许府的管家许海。

    许海略略惊讶了一下:“你也姓许啊。我是许府的管家,你找我家老爷有什么事儿?”

    许源先是一喜,紧接着露出迟疑之色,右手攒成了拳头,似在艰难挣扎。

    许海微微一笑,目光锐利如刀子:“年轻人,我们许府不是一般的人家,你不出来由,我又怎么能随便让你进去呢?”

    许源犹豫了一下,道:“我有东西要交给许老爷。”

    “什么东西?”

    许源后退一步,周身是强烈的防备气息:“我要亲手交给许老爷!”

    许海冷哼一声:“老爷不在府中,你要交什么东西,且让我先看上一看。万一你是与许府有所恩怨的人,我也好先检查一番,免得我家老爷因为我的粗心,而遭到什么损伤。”

    他的话于情于理的都合适,但许源坚持原则,仍然摇头:“我一定要亲手交给许老爷!”

    赵则年无语摇头,话这么耿直,怎么可能进得去?

    与一个落魄子纠缠许久,许海的耐心渐渐被磨光:“既然不愿意,那你就走吧!”完,转过身去。

    许源一个箭步上去,抓住了他的手臂:“管家……”

    许海看着那只抓着自己的手,眉毛瞬间结,吩咐左右:“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他给我拉下去!”

    两个奴仆这才醒悟过来,一左一右夹着不断挣扎的许源,把他带到了楼梯下方,狠狠地摔在地上。

    许海冷哼一声,甩着袖子跨进了大门槛。

    触地的那一刹那,许源就痛呼起来,摸着磕疼的膝盖几声呻吟。

    赵则年藏在墙后,看着他那狼狈的样子,嘴角不由一勾,嘲笑他自不量力。

    许府那两个奴仆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一脸冷笑地看着许源,和赵则年一样,赤裸裸地嘲笑许源的天真和莽撞,并用眼神儿和拳头恐吓。

    但即使如此,许源也不肯离去。

    赵则年摸着下巴思索,要怎么结识许源才比较自然,不会惹人生疑呢?

    他正想着,许海又回来了,站在门槛内,居高临下地望着台阶下的许源,充满威势地喝道:“你还不走?!”

    许源咬咬牙,一骨碌爬起来,直往台阶上冲去。

    许海发现了他的动作,看出了他的意图,脚同时从门槛内迈了出来。

    许源速度挺快,那两个奴仆反应较慢,眼睁睁地看着他从中间跑过,再次抓住了许海的手臂,而且这次是两条手臂。

    此刻许海已是极度不悦,目露凶光。

    赵则年记得这个许海是会些功夫的。

    果真,下一秒许海就一掌在许源胸口,许源整个人往后退去,眼看就要从台阶上掉下来。

    赵则年立刻觉得这是个机会,掐着时间从台阶下走过,许源不负所望地落下来,直接把他压在了身下!

    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赵则年忍不住轻呼一声,脸上闪过一抹痛色。他一直等着许源起来跟他对不起,然而等了等,也不见许源有动静。

    赵则年不禁有些恼火,右肩猛地往后一抬,就把躺在他背上的许源震了开来!

    许源翻了个身,趴在了地上。

    赵则年站起来,拍掉衣服上的灰尘。

    许海眼神儿透着鄙夷,脸上是满满的嫌弃,伸手指下来,恶狠狠地道:“你运气好,有人给你当了肉垫!你若再不识趣,我直接把你送到官府里去!”

    听到「官府」二字,许源整个人颤抖了一下。

    赵则年等了一会儿,发现许源的反应迟钝超乎他的预料,不由翻了个白眼儿,语气轻柔地问:“这位哥儿,你没事吧?”

    听见声音,许源好奇地转过头来,赵则年微笑着冲他伸出一只手。

    许源吃惊地抬头看他。

    赵则年依然保持着微笑,问:“你不先起来吗?还是你哪里受了伤,站不起来?”

    “没、没有!”许源受宠若惊,慌慌张张地站起来,随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疑惑地问:“你是……”

    赵则年还没吭声,他忽然清醒过来:“刚才……我是不是连累到你了?”

    赵则年还没开口,他又开始鞠躬,一个接着一个:“对不起,对不起!刚才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呃……”许源一直在重复着同个动作,跟魔怔了似的,赵则年看得嘴角抽搐,笑容却友善:“我没事儿。你不是本地人吧?”

    这句话终于唤醒了许源,许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你看出来了啊,我确实不是本地人,今天刚来到丹溪镇!”

    “那真巧了,我也不是本地人,只是喜欢走南闯北,经过丹溪镇见这里风景好,就算多呆几天。你刚才……”赵则年话到一半,用食指虚空戳了戳许府大门的方向。

    许源意识到被看见了,红了脸十分尴尬,目光躲闪起来:“你看到了啊……哈哈……”

    赵则年不欲浪费时间,抬头望了一下天空,问:“天色已晚,哥儿你可想好住宿的地方了?”

    许源回过神来,却是一脸茫然,最后摇摇头。

    “那跟我来吧。”赵则年也不等他回应,径自转身朝南北向的大街上走去。

    他自信许源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刚才又被许府人那样粗暴对待,他赵则年表现的越和善,许源就越会相信他,就好像是困境之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