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 黎阳 本殿退到无人处,岂不寂寞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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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泰十五年, 大魏皇宫的落月殿中,夜风阵阵,月色融融, 绮年玉貌的公主眉眼张扬, 笑意明艳, 只静静听着内侍的回禀。

    “再一遍,本殿没听清。”少女嘴角扬起一点弧度, 出口声音清浅, 并无半点怒气。

    那传话的内侍方松下一口气,“杜三公子, 承蒙公主厚爱,然受之不起。”

    内侍将一个荷包奉给少女。

    “可有多字,或漏字?”少女也不接, 只轻轻抚摸着荷包上的并蒂莲。上头针脚绵密崭新, 是她近来才绣的。

    原是想给他作生辰贺礼,却不想被原封不动退了回来。

    “奴婢绝无错漏。”内侍回道,“杜三公子便是这般原话。”

    少女抚摸荷包的手顿了顿,笑容有些僵硬, “好好想一想, 你可是将本殿原话完完整整与他了?可,你是本殿的人?”

    “奴婢了。”内侍又开始惶恐起来,头压地更低了。

    “了……”少女收回荷包, 兀自喃喃道, “那便退下吧。”

    然那侍者还未转身立定身形, 少女便抽开门口侍卫的长刀,直接皆将其贯胸捅去。

    “定是你不会办事,三郎怎么可能拒绝本殿!”话音落下, 刀便被抽了出来,血溅了她一身。

    而那尸体从台阶滚落,不偏不倚撞到正好迈入此地的胞弟脚畔……

    *

    “公主,信王殿下与王妃来了。”车驾内,掌事的孙姑姑提醒道。

    “十年了!”黎阳睁开浅眠的双眼,抬手抚了抚鬓角,垂眼看着怀中沉睡的幼子,脑海中却还在想着方才那个梦境。

    “姑姑,我可是老了?”

    “公主风华正盛,一点也不老。”孙姑姑委身福了福,悄声捡走那个滑落的荷包。

    “收好了!”黎阳却是看得清楚,只笑道,“既然回来了,定是要送出去的。”

    “公主……虽闻那杜三公子至今未娶,但他流连花巷,名声并不好。”如今,也就孙姑姑还敢壮着胆子劝两句,“即是陛下许您归来,您大可择个更好的,左右有陛下给您作主。”

    “为本殿作主?本殿与他,各取所需罢了!”

    黎阳轻轻拍着幼子。

    不知从何时起,她便多出了一些记忆。譬如,她记得清清楚楚,前世里,她被困燕国,多番书信求救,魏泷亦是拒绝,全然当她是颗弃子。

    “公主!”孙姑姑原是看着她长大的,知她自的脾性,只尽力尝试道,“退一步,海阔天空。”

    “退一步?”黎阳笑了笑,“那得有人进一步才行,不然本殿退到无人处,岂不寂寞的很。”

    她伸出手,示意孙姑姑将那个荷包给她。

    “他接了,便是海阔天空。”

    “若是还同当年那般……”黎阳隔着珠帘帷帐,看着不远处堪堪停下的两人,“便是谁,都别想好过。”

    左右,今生她忆起前世诸事,占了先机。

    她唤醒幼子,牵着他走下车驾。

    *

    城郊三叉路口,往东是临漳官道,往南是澜沧江畔,往西便是西境碦剎草原。

    杜若与魏珣并肩站着,他们从东而来,接西归之人回去。

    只是,杜若却蓦然向南望去。隔着太远的距离,自然也望不见江面。

    “看什么?”魏珣问。

    “我若未记错,黎阳是在永康二年四月,便是我们成婚的同一年,和亲的燕国。”杜若收回视线,“今生你花了那么大的心思将她提前送走,可是她还是回来了。”

    “殿下,可觉诸事许会回到当年模样?”

    “不会!”魏珣看着向他走来的胞姐,带着温度的余光却始终落在杜若身上,“即便按着前世路走,今生也不会再有困着你的荆棘。”

    杜若未再言语,因黎阳已经走至面前。

    隔着着半丈的距离,魏珣为弟,先拱手行了礼,黎阳亦福身与他平礼见过。

    然待杜若欠身行礼时,黎阳已不再还礼。她挺着背脊受过,只将杜若从上到下细细量了一番。

    边上站着两方侍者,心中皆是诧异。

    黎阳,长公主之身,自是正一品的阶品,受杜若礼而不还也的过去。但是却许久不让她起身,便是实在倨傲了些。

    且不杜若为魏珣正妃,原也是同她一样的阶品。便是当今陛下,亦是礼待于她,多的是抬手虚扶,以示皇恩隆厚。

    魏珣眉心蹙了蹙,正欲伸手扶起杜若,黎阳便已经躬身扶正了她。

    “阿蘅,今年可是十七了?”黎阳开口便是杜若闺名,瞬间拉近了彼此距离,“当年,阿姐出嫁时,也是你这个年纪。”

    黎阳拂过杜若面庞,双眼已经微微泛红,“岁月催人老!你都这般大了,阿姐也老了。”

    杜若还能感受到黎阳手指拂过她面颊的寒意,背后不由随之生出一层细的颗粒。

    她忍不住看了眼魏珣,突然便有些明白,如何他会那般恐惧黎阳。

    要不是他提前和她了黎阳的种种,此刻她看着面前这张泫然欲泣的面容,许是便要信了她的慈和柔婉了。

    “妾身见过长公主!”杜若亦是恭谨开口。

    “叫阿姐。你都嫁于瑾瑜了,便该随他叫来。”黎阳扶过杜若的手,“一家子骨肉,别生分了。”

    “阿姐!”杜若露出明丽的笑靥,仿若因黎阳的话而变得随和了些,不再生分得守着规矩,只抬步走向那个孩子,俯跪在他身畔,“阿姐,这便是金泰吗?”

    黎阳目光扫过她足上皮靴,亦笑道,“金泰,向舅父与舅母行礼。”

    孩竟学了中原话语,虽有些口音,却依旧流畅清晰。魏珣夸了两句,杜若亦将见面礼送上,如此一道回了行宫。

    *

    到达时已是申时末,天亦擦黑,魏泷便命人直接开宴。

    麟德正殿中,天子南面而坐,两侧是惠妃与淑妃。魏珣带着杜若坐在东首,黎阳与之对面而坐,携子坐在西首。殿下则坐着边地蜀将。

    酒过三巡,虽天家夜宴,规矩甚多,但到底不在皇城中,时时有言官在侧,言行皆需记录在案。便索性由魏泷带头,松了规矩,诸人皆是谈笑晏晏,仿若寻常百姓,手足欢聚。

    杜若因月事在身,又来回奔波,身子便委实乏了些。先前侍者布菜,魏珣直接让人上了热汤;来人敬酒,亦皆替她挡了。

    而到此时,又坐了大半时辰,杜若已是神色怏怏。魏珣知她腰腹胀疼,只往她处挪了挪,伸手撑掌在她腰上。

    杜若冲他笑了笑,索性松下身子,将大半的力道倚在他手掌臂膀上。一时,亦觉舒缓了些。

    如此动作亲昵,殿下臣子自不敢看,殿上皇亲亦无谓看。唯有两人却目光流连,乃黎阳和凌澜。

    只是凌澜不敢久看,只一眼便觉眼眶泛酸。尽管那眼妆精描细绘,却也挡不主眼尾皮肉的泛红。

    “如何眼睛红了?”魏泷问道,“可是想家了?”

    凌澜心中发虚,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偏双眼愈加酸疼。

    “是这酒,后颈大了些。”惠妃垂着眼睑,难得娇嗔道,“陛下眼中便只有淑妃一人,妾身的眼睛不也红了吗!”

    谢蕴原是见到凌澜投向此地的视线,也不曾多想,却不料其这般沉不住气。她余光扫过杜若,不想她有任何不快,方开口插言,分去魏泷的注意。

    如她所料,魏泷亦未再追问,只与她眸光相接,露出一点温柔笑意。

    “今日有恪不在。”魏泷饮过酒水,冲着魏珣道,“不然,更热闹些。”

    “有……”黎阳持盏的手顿了顿,未待魏珣开口,便先出了声。却又咽下了要脱口的话。

    “皇姐可还记得?便是杜家三郎,王妃的兄长。”魏泷笑道,“幼时您与他当是见过面的。朕记得,他时常送您回宫。”

    “三公子也在临漳?”黎阳轻啜了一口酒,压下方才那一刻的心跳,神色平静道。

    “在!”魏泷道,“本好了过来一同给你接风,但他夫人孕中不适,方告了假。”

    想了想,魏泷又对着谢蕴道,“可有谴人去看看,送些今日的菜品?”

    “回陛下,已送去了。医官也来回了话,左右是夫人月份大了,难免辛苦,不妨事。”

    西首上的黎阳,默默执盏将杯中残酒饮尽。只觉烈酒的辛辣从口中滑至喉间,再慢慢弥散到肺腑胸腔,最后又聚在一处,直冲脑门。

    她抬眼扫过对面的两人,最终落到凌澜身上。

    “阿蘅!”须臾,黎阳唤道。

    杜若本半靠在魏珣臂中,闻此一声仿若幼羊被惊,蹙眉挺直了身子,“阿姐,何事?”

    “阿姐瞧着你足上靴子甚好,用的可是鹿皮?”黎阳含笑问道。

    杜若有些报赧,将腿微微伸出些,露出半只鞋面,含羞带怯道,“是七色梅鹿的皮,乃去岁殿下所赐。”

    “七色梅鹿乃百里沙漠所特有,抓来给你制靴子,想必瑾瑜是派兵甲入内?”

    黎阳这话落下,凌澜面上浮起一点笑意,谢蕴则眉间微拧。

    其实为一双靴子而派兵甲入内,这样的事原是可大可。左右不曾出事,碍着魏珣颜面,将士最多私下闲话他爱妻如此,又因成功出入百里沙漠,少不得有人还会赞他英勇无畏,布置得当。到底西林府军乃魏珣一手培值,着人带个风向的事,实在没什么大不了。再者皇家子弟,便是肆意了一回,又何妨。

    但是若搬到了明面上,立纲上线,便也是什么都能出来的。

    譬如杜若红颜祸水,恃宠生骄,魅惑主上,累其因公废私,罔顾将士性命,皆可成立。

    一时间,殿中气氛沉闷起来。众人目光皆望着杜若,未几,又皆投向了‌黎阳。

    相比杜若的窘怔,黎阳自是气定神闲,仿若只是一句玩笑,完便罢。此时,正执着汤勺给孩子喂汤。

    魏泷原想个圆场,掩过便罢。他借黎阳回朝,绕过魏珣独自收拢碦剎草原一事,虽他贵为天子,亦无需同他多作解释。但到底心有余悸!内心深处,他并不想与这个手足多生嫌隙。便想趁着此间卖个面子给他。

    却不料黎阳搁了碗盏,抬眸浅笑,再次出声,“阿姐得可对?

    “不是,我自己入的沙漠。”魏珣亦搁下酒盏,身子往前倾了倾,无声将杜若掩在身后,“靴子制好前,王妃原也不知的。”

    “那便更荒谬了!”

    黎阳陡然变了声色,待殿下扫过诸将,却又只是叹了口气,对着杜若道,“本殿尤记杜氏教导极严,亦知皇弟素来克己守礼,治军严谨,王妃嫁入王府即将两年,便该相夫教子。瑾瑜若言行有差,王妃更该忠言直谏。而瑾瑜这般不顾自己统帅一职,入百里沙漠捕抓梅鹿之举,王妃即便事后才知,便也该用心劝导。而不是穿戴在身,四处招摇。”

    “公主……”身畔的孙姑姑忍不住拉了拉她衣袖。

    然黎阳丝毫无惧。

    她言语锋利,却面色慈婉,怎么看亦不过只是一个长姐操心胞弟的模样。

    便是殿下的西林军将领,原想上两句给杜若解个围,此刻便也实在不出什么。

    杜若微微垂着头,没有回应,亦无辩解。

    唯有魏珣的声音沉沉想起,“诱捕七色梅鹿,原也不是因王妃之故,乃是为了陛下与皇姐。”

    此言一出 ,殿中诸人皆诧异,魏泷与黎阳更是对视而过。

    “今岁寒凉,临漳地处南境,气候阴潮。臣弟想着,陛下与皇姐皆是初次到来,定是有所不适。故而猎了这鹿,给陛下和皇姐烹食暖腹。”

    魏珣指了指将将送来的暖锅,笑道,“如今这道膳食,便是鹿肉所制。陛下尝尝!”

    “好,难为你有心了。”魏泷率先动了菜,诸人便也不再言语。

    黎阳更是只作什么都不曾发生,只静静望着与她同侧的淑妃。

    她看得长久而注目,莫旁人,便是凌澜自己亦发觉了,只以目示礼,柔声道,“长公主何故如此看着妾身,可是妾身哪里失了礼数?”

    “淑妃多虑了!”黎阳笑道,“实乃陛下择人眼光甚佳,淑妃容色绝丽,天人之姿。莫陛下,便是臣也挪不开眼。”

    魏泷闻言,侧身瞧了眼凌澜,笑道,“淑妃自幼美名!”

    “美则美矣,臣看着,淑妃仿若精神不济。”黎阳关切道,“可也是不适应南境气候。”

    “是妾身无用!”凌澜垂眸回道,“先时身子微恙,左右好得差不多了,多谢公主关怀。”

    黎阳笑意渐浓,“时至隆冬,手足发冷,寻常衣帛无用,且多饮些热汤。信王殿下为吾等准备的汤便极好。”

    凌澜闻言,抬眸迎上黎阳视线,额首谢过,唇边扬起一点笑意,对着斜对面的杜若道,“这足上温暖,谁也比不过信王妃。”

    顿了顿,又朝魏泷道,“陛下,妾身听闻七色梅鹿浑身上下,最珍稀的便是一张皮了。如今看来,吾等吃肉喝汤,当是借了王妃的光。”

    杜若睁开微合的双眼,对着魏珣悄声道,“今日,妾身这双鞋怕是过不去了。”

    “无……”魏珣方要开口,便被杜若断了。

    “淑妃若不弃,妾身库中还屯着几双,确乃殿下心意。妾身皆可奉上,只是不知您足码几何,那些鞋皆是殿下按着妾身尺寸而制,怕不合您脚,不若先试一试……”

    【确乃殿下心意!】

    【那些鞋皆是殿下按着妾身尺寸而制,怕不合您脚】

    一时间,凌澜脑海中来来回回想着这两句话,面上一阵白过一阵,片刻才持盏饮了半口酒,含笑掩过,“王妃笑了……”

    *

    月上中天,酒酣宴散,各自回殿。

    侍者将已经睡熟的金泰抱了下去,寝殿内只剩了黎阳和孙姑姑两人。此刻,黎阳正泡在木桶中沐浴。

    “公主,今日您实在急躁了些。如今到底信王殿下实权在握,那王妃母家更是如日中天的荣耀。”孙姑姑给黎阳按着肩膀解乏。

    黎阳微合着双眼,片刻才缓缓开口,“罢了,便了,还能那我怎样!”

    “人可都安排好了?”

    “公主放心,已经妥当,至多两日,便能将杜三郎那夫人底细摸清了。”

    “本殿倒要看看,是哪个名门贵女,入了他的眼。”黎阳睁开双眸,目光落在案几那只荷包上,兀自低语,脑海中闪过十四岁抽刀刺死侍者的模样,面上渐渐浮上一层笑意,只挑眉道,“原也哪个都无妨!”

    “还有,明日你亲自去瞧一瞧淑妃,治治她的精神不济。”

    “是,老奴明白。”孙姑姑默了默,还是开了口,只道:“公主,那淑妃看着不是有脑子的。今日宴上您多次暗示,她方领会,却又那般直戳信王妃。一句话便被信王妃堵了回来,空有一副皮囊罢了,怕是助不了您什么事。”

    “惠妃倒是聪明,但本殿怕被反噬。”黎阳笑了笑,“草包美人自有草包美人的妙用,原也无需她助力。只需她把水搅混便好!”

    黎阳想起凌澜望向魏珣那抹如梦痴恋的眼神,至此一眼,她便确定,凌澜是她要的人。

    *

    琅华殿中,杜若因身子不适,沐浴后便卧在了榻上,只揉着酸疼的肩颈,。

    “可要传柔兆过来,让她给你按按穴道。”魏珣点完灯盏回身望来,见她一脸倦色,心中有些不舍。

    “太晚了,不必麻烦。”杜若道,“这场家宴,真真比合宫盛宴还累人。”

    “你抛砖引玉半日、又与我作了半日戏,可看出些什么?”魏珣将床头的最后一盏灯点亮,遂在她身侧坐下,面色有难掩的欢色。

    杜若抬眸瞥见,亦是知晓,左右是宴会上自己不曾抗拒他的亲近,他便得了欢愉。却又莫名有些好奇,知晓自己是同他做戏,亦非真情,如何还这般高兴?

    她也懒得细想,只看着不远处那双靴子,想起白日郊外特地俯身露鞋,宴上亦探足而出,原就是想借这稀贵之物,探一探黎阳心性。

    黎阳若真如魏珣所言,那般厌恶自己,那么定会借此作一作文章。

    只是却也不曾想到,黎阳竟直接于宴会之上,对自己发难,如此实在有些沉不住气。

    杜若不由出此惑。

    “你想想前后时间?”魏珣见杜若还没困意,便拣了案几上的披帛给她披上,又给她换了个手炉,方才与她细细谈话。

    杜若回顾宴上场景,眉心一跳,“当真是因为三哥,是陛下言及苏如是有孕,黎阳方才朝我发了火!”

    魏珣额首。

    “她同我们一样,带着前世的记忆。”杜若望着魏珣,半晌,缓缓开口。

    “你什么?她……”魏珣蹙眉不解。

    “她今日何故针对我?三哥的事只是一根引线,挑起她的怒火。火朝我烧来,原要烧得也不是我。在她眼里,你我夫妻一体。她要烧得是你。”

    魏珣大抵已经理清,却也不敢相信,只听着杜若继续着,一句句与他所猜重合起来。

    杜若顿了顿,“那她为何这般恼你?你与她之仇,无外乎七年前你送她远嫁,还有便是前世你将她斩杀。退一步讲,她恨的是你将她远嫁。可是你们一母同胞,你动机何在,还不是因为前世?如此推来,黎阳是理清了前世,想通了此间关窍,回来寻仇的。”

    “当年,忆起前生时,我便该早些杀了她!”

    “当年你能狠心杀她,大抵就不是你了。”杜若轻哼一声,扫过魏珣发白的面容,捂着手炉的十指渐渐松开,须臾又收了回去,只冷声道,“没什么大不了,她有了记忆,对弈起来,亦算公平。”

    “不过,她倒是对我三哥情根深种。一句话便能击了她心防。”

    魏珣闻言,方露出一点笑意,“要是有恪点了头,或许黎阳少偏执些。”

    “怎么,我杜氏儿女都得配给你们天家魏氏吗?”杜若剜过魏珣,却又不由黯淡了神色,“按三哥早到了婚配的年岁,却迟迟不愿结亲。世人皆他放荡不羁,留恋花巷,可我知道,他才是长情之人。我总觉他为一人守着!”

    杜若看了眼魏珣,“但绝不会是你皇姐。”

    魏珣盯着杜若看了半晌,提着口气道,“阿蘅,如果,我是如果,你同三哥不是嫡亲的兄妹。他对你这么好,你会喜欢他吗?”

    “我与三哥怎么会……”杜若话了一半,看着魏珣那张满含期待的脸,顿觉他无比无聊,如今黎阳回来,处处设伏,他竟还有心问这些,便扯了披帛,松开手炉,躺了下去。

    “阿蘅……”魏珣坐在床畔,看着她背影,心翼翼地唤她。

    “殿下!”杜若转过身来,“如你言成立。喜欢二字,于我便无从起了。”

    “我与三哥不是嫡亲兄妹,便是我们二者有其一不是杜氏子女,或者二人皆不是杜氏子女。”

    “如此,一介浮萍,身世成谜,若是三哥,妾身定是守他慰他,若是妾身自己,怕是不敢言爱。”

    “若是我二人皆不是杜氏子女……”

    “如何?”魏珣捏着被角的手,骨节泛白。

    “如此,殿下便没有理由不给妾身和离书了!”杜若翻身睡去,“我与三哥,浪迹天涯。”

    魏珣一口气上不来又下不去,直缓了半晌,方才在她身畔合衣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