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小野猫,发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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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生踉跄几下站稳, 受惊般的挣开被抓着的胳膊,往后退了几步。但她不敢退到那扇门后面,因为她刚刚从里逃出来。

    女生抬起头, 唐韫记性很好, 认出她是刚刚给自己递贺卡的女学生。

    女生眉眼里有掩不住的惊慌, 她显然认出了他, 有些吃惊。

    光线明亮,唐韫分明看清她眼角有斑驳的泪痕, 头发也乱糟糟的。

    唐韫皱了皱眉头, 目光淡漠地扫了一眼那扇门,没人从里面出来。他问:“出什么事儿了?”

    女生的身体好似在颤抖,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门, 又回头咬紧嘴唇, 幅度地摇了摇头。

    她知道唐韫, 院长和老师们都得巴结的人,为了举办这次的活动, 还逼着他们练习合唱写有心意的贺卡。

    其实他们对唐韫并没有那么熟知, 只知道他给福利院捐了很多很多钱,可真正用到他们身上, 却少得可怜。

    见女生不话,唐韫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这时, 门后面又走出来一个身影,脚步匆匆向前将女主挡在身后:“唐先生, 不好意思啊,西西不懂事,冲撞了您……”中年男人推了推叫西西的女生,“快给唐先生道歉。”

    西西垂着头, 看不清面容,只能听到微弱的声音:“唐,唐先生,对,对不起……”

    唐韫看着面前笑得谄媚的中年男人,听他继续:“唐总,这是西西,今年刚升高三,成绩很好,考上B大没什么问题,这些都是多亏了您的资助……”

    唐韫懒得听这番废话,上前一步,盯着西西的眼睛:“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步步紧逼,声声质问。

    中年男人脸色大变,生怕西西漏了嘴,让场面无法收拾。

    他顾忌对方的权势,只好推了推眼镜遮住了锋芒:“唐先生哪里的话,我是这儿的负责人,他们都叫我钱老师。其实刚刚我是在教西西学业,您是知道的,现在高三都要补习,但我们这儿条件不允许,只能让我代劳了。西西,是不是?”

    西西还是低着头,双手绞着,不敢看唐韫一眼,咬着唇点点头:“嗯。”

    钱老师见她这么乖巧,底气也更足了,笑容都加深了几分:“唐先生,我没骗您,什么吵不吵架,就是我一时控制不上来脾气,摔了杯子。唉……都家长辅导作业头疼,我辅导了这么多年的作业,天天都在头疼……”

    这话半真半假。

    唐韫又问西西:“他的是真的吗?”

    不就是有钱有势吗?这么多管闲事。

    钱老师有些恼了,却又不好什么,又推了推西西,意示她赶紧开口,让这人赶紧走,别耽误他们的好事儿!

    -

    西西缩了缩肩膀。

    唐韫见状,放低了音调:“不用怕。”

    “对啊,怕什么啊!我们都是大人,哪里会欺负孩子,会有什么事儿?我们呐,待这些孩子如自己亲生孩子一般……”

    钱老师点头哈腰,顺着他的话往下,恨不得他赶紧走,暗地里又捏了一把西西。

    西西生生忍住,对着唐韫点头:“嗯。”

    唐韫没再看钱老师一眼,得到西西的点头,也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等唐韫走了,钱老师立刻变了一副模样,拽着西西的手就往屋里走:“跑什么跑?我又不会害你!”

    西西挣扎着退后,眼里露出惊恐神色,低声哀求:“钱老师,我,我……”

    “你最好是给我老实点儿,别像刚才那样给脸不要脸。”钱老师动作粗鲁将她扯了进来,手用力点了点她的头,恨铁不成钢,“赵西西,你看看我平时对你多好,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给你,你都不知道感恩报答我,我们是这样的教你的吗,平白叫人看笑话……”

    “钱老师,不……”赵西西低低呜咽,绝望地听着门“砰”的一声关上。

    是她自己胆如鼠,放弃了救自己的机会……

    她开始后悔了……

    这时,她听到外面有人在大喊:“钱老师,钱老师,院长找你!”

    “来了来了!”钱老师不耐烦地呸了一声,警告地看了一眼赵西西:“待在这里不许乱跑,听到没!”

    赵西西猛地点头,待钱老师离开,后脚她立马也跑了。

    跑出楼她才松了一口气,为那一幕感到后怕。她是弱的代名词,不管她怎么逃,也逃不开这个狭的一方世界。

    她低下头抱紧双臂,好像这样能给自己带来些许安全感,快步往宿舍方向走去。生怕被钱老师逮住了,下一次,不知他又该以什么方式找她……

    跑了几步远,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双鞋,她停了脚步,迟疑地顺着西装裤腿望向他的脸。

    赵西西愕然愣在了原地。

    他很高,得要仰头才能看清他的模样,五官清冽,干净清隽。她虽是在福利院长大,但也会和班上的女生一起看言情。

    这人有着一张言情里才有的长相。

    刚刚给他递贺卡时,他道谢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平白无故让她紧张了,也是刚刚一直问她有没有事儿的男人。

    “唐,唐先生……”她又开始结结巴巴了。

    其实唐韫一直在楼下等她,他知道刚才有钱老师在,赵西西不方便实话。

    他也想过,如果他走了,赵西西在五分钟之内没有下来,他会上去找她。不管钱老师嘴里的话是不是真的,他都不愿意看到自己心里所想的那一幕。

    唐韫淡淡地:“叫我唐韫就好。”

    赵西西那儿敢真的直呼其名。

    唐韫递给她一张片名,话语委婉:“我看得出来你需要帮助,但我不确信院长会不会帮你。这是我助理的名片,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自己无法解决的困难,你可以上面的电话求助。”顿了顿,他又,“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也会尽全力为你解决。你……不用害怕。”

    他并未问那些她不愿意的东西,而是直接问她需不需要帮助。他看得出来,赵西西的防备心很重。

    赵西西惊讶地接过那张名片,四角锋利得如薄薄的刀片,可她紧紧地捏在手心里,全然忘记了被刺痛的疼,还是不敢相信他是真的要帮助自己。

    所以他不相信钱老师的话吗?

    他是唯一一个不相信钱老师、还会问自己需不需要帮助的人。

    赵西西看他的眼神有些迷茫,渐渐地产生了一种信任:“真的吗?”

    唐韫向她保证。

    他到此刻才看清赵西西脸,忽而觉得她和姜萸之的神韵有些相似,那双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

    不同于姜萸之会勾人一般,她的双眸十分青涩稚嫩,一眼就能让人看清内心所想的,害怕,惊惧,惶恐。

    唐韫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也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赵西西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想起那些灰暗的日子,她低下头,喃喃自语:“快点儿长大就好了。”

    长大了,就可以离开了,可以无所畏惧地反抗。

    唐韫道:“会的。”

    赵西西擦了擦眼角的泪:“唐先生谢谢你……”

    唐韫摇了摇头:“如果,我如果真有突发情况,你要记得第一时间逃跑,然后报警。”

    “报警?”赵西西茫然地看着他,喃喃自语,“有用吗?”她的眼界只有福利院,学校,都是的一方,里面的人只手便可遮天。

    外面,外面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她不知道……

    唐韫回道:“有用的,你如实告诉他们,不要害怕,也不用害怕。”

    回到宿舍,赵西西躺在冰冷的床上,紧紧捏着名片,心中还在想着唐韫叮嘱的话,逃跑,报警。

    她默念这几个字,直到熟记于心,她的心渐渐有了些许宽慰,身体也终于有了温度。

    沉沉睡去。

    ……

    -

    唐韫离开福利院,又电话叮嘱章远以后多注意福利院里的情况,特别是一个叫赵西西的女生。

    章远也不是什么涉世未深的男人,三两句话语便听出了深意,连夜给院长了个电话,是让他多关注下孩子们的心理健康,特别是女孩子们,但没具体指名字。

    李院长摸不着头脑,但唐韫的话,他还是放在心里的。

    第二天找人问了一圈,听了出了些许眉头,是有个钱老师是某家的亲戚,平日里爱借着补习的名义去找女学生,但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李院长听完,心里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谁偷偷向唐韫告密。但这钱老师一时半会儿动不得,就调了一个后勤岗位,平日里碰不到一个学生。

    李院长为这事儿废了心,解决完电话给章远邀功,顺便委婉地提了一下天气冷了,物资可能些许欠缺。

    章远挂了电话,骂道:“这个老狐狸!”

    唐韫回到亭盛府,姜萸之刚刚洗完澡,趴在桌子上一边用电脑搜资料,一边记在笔记上。她写得认真,没注意到唐韫悄无声息走到了身后。

    “在写什么?这么认真。”

    认真得就像三好学生。

    “你吓我一跳,走路都没声儿。”姜萸之边吐槽边捶了捶他的胸膛,就像是亲昵的撒娇。

    “怪我。”他眼底漾起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从背后拢住了姜萸之,刚刚洗完澡身上带着沐浴乳的清香,在鼻尖弥漫开来,好闻得致命。

    唐韫有些心不在焉,姜萸之浑然不觉,大大方方把本儿挪给他看:“我们的旅游路线啊。”

    他倒没想到姜萸之竟真的在自己着手安排,姜萸之又:“我选了两个地方,你也选两个地方,爸妈今天选了一个地方。我算把线路安排下来,到时候选三个地方去玩儿,好不好?”

    “翻了这么多旅游攻略,我都没想到有这么好玩的好吃的,我每次都是去拍戏工作,哪里有时间出去玩儿。他们也不爱和我一起聚餐逛街,饭没吃几口,全在和粉丝签名合照。”姜萸之,“其实我最想去国外,国外好啊!国外认出我的人少。你觉得怎么样?”

    唐韫其实也没听清楚她在什么,他眼里全是那张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巧的耳垂,挂了几株懒散的头发,发尾还氤氲着湿意,晶润粉嫩的唇角,一张一合。

    他喉结滚动,嘴角吻了吻她的耳朵。

    姜萸之得起劲呢,被他这么一吻,密密酥酥得让人身子骨一软。

    脸蹭的一下就热了。

    “你,你干吗呀……”姜萸之怪不好意思地去推他,“我在干正事儿呢。”

    唐韫低低一笑,是略带沙哑的磁性嗓音:“都可以,我都听你的。”

    姜萸之把本儿往他面前一摊,端着正儿八经的脸:“我这里没有随便。”

    “那……”唐韫随手一指,“那跟你一样。”

    “不行,要三个地方。”

    还挺固执的。

    唐韫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头:“那你替我选,我去洗澡。”

    等唐韫洗完澡出来,姜萸之已经躺在床上了,不过手上还抱着她那本儿。唐韫躺下来,将人捞进怀里:“后面的让章远去做。”

    “不行,要自己做才显得有诚意。”

    唐韫纳闷了:“以前怎么就不知道你这么固执呢?”

    姜萸之冲他嘿嘿一笑:“那是以前你不了解我。”

    唐韫一顿,将她本儿扔在桌子:“明天弄。”

    姜萸之满脑子想搞快点儿,把这些东西做出来,却忘了自那晚后,她和唐韫很久没见面了。所以……

    想到这里,她呼吸重了几分,躺在唐韫怀里的身体也有些僵硬了,有了莫名其妙的紧张感。

    她深呼了一口气,试探性地慢慢地把腿伸直,再伸直……

    唐韫拍了拍她的脑袋:“别乱动。”

    姜萸之懵了,捏着被子。

    怎么唐韫没动作呢?不是要那啥吗,亲亲呢……?

    唐韫只是将姜萸之抱在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突然道:“我今天碰到了一个女孩。”

    姜萸之:“??”

    大晚上的,气氛浓烈,你就跟我这个?

    “跟你很像。”

    “哎?”姜萸之来了兴趣,“长得像?”

    要长得像吧,神韵里是有那么一点点。他垂眸望着怀中的那张脸,但又觉得不像。

    不是所有人都像姜萸之的。

    为什么要帮赵西西呢?唐韫不上来,许是她在他心里激起了一丁点儿悄无声息的波澜。

    今晚的唐韫有了一些异样的情绪,那种称之为遗憾的东西,在被什么东西慢慢填补。

    弥补了多年前的亏欠和遗憾。

    他勾起姜萸之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指腹温柔地摩擦着那枚戒指,将女人搂得更紧了。

    姜萸之大气儿都不敢大喘,不明白他话怎么一半,结果等到唐韫都睡着了,那个回答和亲亲消失在了睡梦中。

    她万分期待又紧张的爱爱也没了。

    -

    近日让媒体津津乐道的是李公子和王姐的婚礼。

    两人一个是商界大佬的长子,一个是政界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商政联姻,借的便是彼此的权和势。

    婚礼大办,B市整个上流圈子的人基本上都来了。婚礼办三天,第三天在私人游轮上举办晚宴,请的都是圈内的发好友。

    唐韫和李公子自认识,感情虽不如黄西原和卫素清,但商业上的合作没少做搭档,唐韫自然是要携姜萸之出席晚宴。

    除了唐和四十周年酒会,姜萸之很少和唐韫同框出席大规模晚宴,所以她对那些人不太熟,但不妨碍她扮贴心妻子。

    晚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众宾欢也。

    好一派热闹景象。

    晚宴结束,姜萸之和唐韫等人在包厢牌,旁边是卫素清和他的女友许悉,另一旁是黄西原温濡沁,对,温濡沁也在。

    两人的目光对上,温濡沁轻轻一哼,移开。

    姜萸之眼皮向上翻了翻,不甘落后。

    两人之间散发着无声的硝烟战火。

    许悉今日扮相乖巧,穿着一条水蓝色的长裙,一头乌黑的卷发,化了淡妆,眼波流转,风情万种。

    她性子淡薄,和几人话不多,清清冷冷坐在一旁,偶尔喝喝茶。

    但是大男人们牌,女人们干坐着百无聊赖。她似乎想要喝酒,眼睛时不时盯向桌上的洋酒。

    还没盯几秒,卫素清边洗牌边看了她一眼,眼神略带警告。

    许悉俏皮笑了笑,这一笑,眉眼弯了起来,显得又很温柔。

    跟上次在会所见过的模样很不一样,没有尖锐的戾气,好像变得平和有力量了。

    这是许悉最初本来的样子吗?

    其实这段时间姜萸之回忆了很多关于许悉和卫素清的事儿,基本上都是听徐邵言他们闲聊时谈起来的。

    是许家那闺女为了和卫家的独生公子在一起,不惜与家人反目成仇,两人还要私奔呢!

    有人摇摇头,指许家并不那么简单:“许家早年是有个儿子的,是许悉的弟弟,那时候才三岁,许悉带着他出去玩儿,结果人掉湖里淹死了。本来嘛,这就是个意外死亡,顶多责怪许悉这做姐姐的没看好弟弟。”

    “结果你们怎么着?”

    姜萸之那时候最烦吊胃口的人,连忙催促对方快点讲。

    “原来是许家保姆一路在后面追人,亲眼看见许悉把弟弟推进了湖里。”

    几人骤然发出唏嘘和惊叹:“真的假的?”

    “真的,那保姆得出来许悉是怎么推的,哪只手先推的,人掉下去是什么样的。一五一十详细极了,还许悉本来就不满弟弟的出生……唉这才酿成了这桩惨事……”

    “许家好面子,将这件事掩了下去。至于许悉的生活,肯定是不太好过的,谁乐意养一个杀人凶手,而且还是杀了自己的亲弟弟……这人呐,再怎么也不能这么狠心吧……”

    “那时候许悉才七岁多,哪里懂得死不死的,肯定是平日里看到父母疼爱弟弟,忽略了自己,一时犯了错而已……”

    “杀人就是杀人,哪有那么多情有可原……”

    姜萸之听得愤怒不已,也跟着骂了两句。

    那卫素清是怎么死的?

    在凤凰山,车祸,撞到了路旁的岩石。

    当时同在车内的还有许悉,车内设备完好,不是酒架,不是疲劳驾驶,更不是与别的车辆相撞。

    交警查监控,发现竟然是故意撞上去的,从而推断,也就是——自杀。

    许悉伤势并不重,因为被卫素清紧紧搂在怀里,挡住了一切伤害。

    其实卫素清当时还有一口气,及时送医院不定能捡回一条命。

    可惨就惨在那地儿荒无人烟,谁也不知道许悉和卫素清为什么要去那里,去那里干什么?为什么要故意撞到路上的岩石上?

    等许悉从ICU出来时,卫素清的尸体都要送去火化了。

    卫家父母在医院大闹,许悉跪在地上,哭着是自己害死了他,祈求原谅。

    除此之外,她什么话也没,更没车内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许家父母经过这件事儿,也不再管许悉的死活了。他们已经放弃对许悉的教养,直接她精神失常,常年有抑郁症,还要把人送去疗养院。

    至于最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谁也不得而知。

    许悉的结局,姜萸之也不清楚。

    关于两人的一生,只是断断续续从旁人口中道听途。

    许悉真的有抑郁症吗?真的害死了弟弟吗?

    姜萸之看着看着一时出了神,忘记收回视线了。

    对面的许悉疑惑看了她好几眼,终于忍不住了稍稍弯腰,声地问她:“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一副有话想问的欲言又止。

    她性子也直,有什么话什么话。

    姜萸之回过神,不好意思冲她笑笑:“抱歉,觉得你长得很美,我一个朋友很像你,所以……”

    许悉扑哧一下子就笑了:“能美得过大明星吗?”

    卫素清得空看过来:“你们在聊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许悉偏头,银色的耳环发出清脆的银铃声:“聊美人儿。”

    卫素清低低笑,在她耳边低声亲昵道:“聊你这个美人儿吗?”

    两人情骂俏起来。

    如今的姜萸之比那时更加好奇迫切地想要知道,两人为什么去凤凰山,去干什么?为什么会故意撞上去,是吵架了吗?

    如果这些问题不解决,那她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许悉和卫素清的结局。

    和前世一样。

    想到这里,她握紧了拳头,已然下定决心。

    唐韫看了她一眼,出牌,又看了看拳头。

    总觉得姜萸之的脑壳里又冒出了什么骚念头。

    下一秒,姜萸之把怀里的手提包包塞到唐韫怀里:“看好了啊。”

    然后转身跑到许悉和卫素清那方。

    她在许悉旁边的沙发上刚一坐下,对面的黄西原警觉,大喊:“哎姜萸之你干吗呢?不许看牌啊!”

    总目探过来,目光灼灼。

    姜萸之尴尬地咳了咳:“……我有事儿找许悉帮忙。”

    唐韫和卫素清对视:她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许悉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是有些惊讶。

    姜萸之抿了抿嘴,道:“许悉,是这样的……我一个朋友是设计师,想要找长得像你这样的高级脸,就是……清冷但是很有力量的模特……”她辞藻堆砌,就差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了,“请问,你,有时间吗?”

    许悉似乎被她的热情和夸赞吓到了,但很快,她摇摇头:“我马上要实习了,可能……”

    “实习啊?”姜萸之看了一眼唐韫,“我听阿韫你学画画的,画画好啊,艺术家啊!”

    唐韫:“???”他什么时候过这种话。

    卫素清和黄西原古里古怪看了他一眼。

    下一秒,姜萸之清了清嗓子:“那你能帮我们俩画一张合照吗?我和唐韫还没有素描照呢。”她回头对唐韫挤眉弄眼。

    唐韫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老婆什么就是什么。

    “嗯!”

    许悉沉默了两秒,道:“我……学国画的。”

    温濡沁嗤的一下笑喷了:“这人没点儿学问脑子就是不一样。”

    黄西原声吐槽:“……她这脑子没病吧?”

    许悉看看卫素清,卫素清道:“不愿意就不画。”

    许悉知道他们是发,彼此间没那么多虚伪客套,她想了想,点点头:“我素描功底还不错,听晚上的夜景很美,我可以去甲板上帮你们画。”

    “真的呀?那太谢谢你了!”姜萸之兴高采烈,但又一副还是不肯放弃,“那个……模特不再考虑下吗?你真的还蛮适合的。”

    许悉抿了抿嘴:“……需要有经验吗?我没有做过模特,可能……”

    “不用不用。”姜萸之立刻笑了出来,“只要你不反感镜头和舞台就行,别的无所谓。报酬什么都会给你的。”

    许悉又想了想,来挺可笑,她现在缺钱,姜萸之无异于是雪中送炭。

    只是她热情得让人不太习惯,但她是唐韫的妻子,总归不会害她。

    许悉犹豫几秒,点了点头:“好。”

    姜萸之欣喜:“那我约着你们见一面,先聊一聊彼此的需求,下周三你有时间吗?”

    许悉翻了翻课表:“下午有。”

    “那就下午见面哦。对了你微信多少,我加你,方便联系。”

    两人这一来二往加了好友和电话,姜萸之这装疯卖傻演得不错,趁着话头劲儿,又聊起了八卦和美妆。

    只是许悉这人过于疏离和防备,大多都是姜萸之在问,问她画画是不是一画就是几个时,校园生活怎么样……

    都是许悉能回答的东西,渐渐地她话也多了。

    温濡沁在一旁皱着眉头,不知道姜萸之搞什么鬼。

    其他几人也不知道,但姜萸之这人吧,有些自来熟。

    那会儿跟在唐韫屁股后儿和他们聚会,男人们聊事儿,她就领着一圈太太们牌聊八卦分享护肤经验,一群太太可爱跟她玩儿了。

    众人对这一幕也就不奇怪了,只当她想和许悉教好。

    和许悉搞好了关系,姜萸之更开心了,挤到唐韫身边,帮他剥桔子又是喂草莓。

    唐韫吃了两口摇摇头:“你自己吃。”

    姜萸之不想吃,拍拍手觉得好无聊。

    她支着下巴看了一圈,唐韫这局手气好,拿到的都是好牌。

    她玩心大发,再次自告奋勇帮他洗牌。

    她洗花牌的技术着实不错,眼花缭乱。

    许悉看得眼睛都不眨,难得主动提要求:“萸之姐,等会儿教教我可以吗?”

    “可以啊!”姜萸之朝她抛了个wink,包厢里光线昏黄,却全落在了她的眼底,wink甜美又可爱。

    唐韫忽而想起了同样也是包厢的晚上,姜萸之帮他洗牌,嘴里全是骚话。

    他望向姜萸之,后者心有所感,偏头也给了他一个诱惑的wink:“要不要我也教你呀?”

    唐韫一顿,故作镇定地移开目光:“不用。”

    姜萸之低低笑,端着一张酷酷脸。

    旁人看不出个所以然,可只有唐韫知道,那女人酷酷的外表,脚下却不安分,一边蹭他裤腿一边洗牌,骚话撩人,肆无忌惮:“性感荷官为您在线洗牌哦。”

    唐韫扯了扯领带,稍稍倾身凑近她,声音低柔,缱绻:“野猫,发牌。”

    姜萸之:“???”

    剧本难道不应该是不理她吗?

    姜萸之脸一红,手上的牌全落了下来。

    唐韫见状,低低一笑,笑声醇厚而清冽。

    姜萸之故作镇定继续洗牌,心思已经飘到了晚上,船上哎,他们要在船上哎……

    -

    海岸处摩登大楼上的霓虹灯照亮了繁华的都市,水面被璀璨灯火映衬得五彩斑斓,海港烟火撩撩,有徐徐的风吹过。

    这里不像B市冷得要穿羽绒服,姜萸之穿着一件吊带露背裙。

    漂亮的蝴蝶骨自肩蜿蜒开来,她侧着身子,一只手臂搭在轮船的栏杆上,头微微偏着,鱼尾的裙摆衬得腰肢纤细妙曼。

    背后是灯火斑斓的海港,整个人影影绰绰,宛如不太真实的幻境。

    许悉觉得这个姿势和背景融合得特别好看。

    本来是姜萸之和唐韫一起的,结果唐韫接了个公司那边的电话,回客房处理工作去了,只剩姜萸之独自一人端着,等唐韫忙完过来。

    不远处的许悉坐在,面前是画板。

    她低着头认真地画着,笔尖落在纸上沙沙拂动。风吹乱了她的碎发,她勾了勾,面容认真。

    卫素清在她旁边,一只手拿着水杯,一只手是果盘。

    俨然像个书童。

    不过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沉浸在画画里的许悉,严肃,漂亮,带着不一样的风情。

    好似海港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他眼里什么也看不到了。

    许悉画到一半,察觉到男人那灼灼目光盯着自己,她抬起头,撞进了卫素清那双沉亮的眼眸里,含着笑意的眼里倒映着她的身影。

    好像他的眼里只有她。

    她一怔。

    其实她心里知道,卫素清爱她多过与自己爱他。

    他对她太好了,好到不计较她偶尔的偏激和偏执;好到对她别无所求,只要能待在她身边就好;好到处处维护,甚至是相信她不是那种的人。

    她始终还记得那晚,大雨淅淅沥沥,像是要冲刷走一切来过的痕迹。

    卫素清站在宿舍楼下,她撑着伞,面容冷寂:“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卫素清手中紧紧捏着一张沾染了污渍、皱褶很深的画纸,指骨都泛了白,他一字一句地问她:“为什么不承认,其实你是喜欢我的。”

    那是一张画纸,是素描简笔的画,描的是人像,是只有半张脸的卫素清。落尾不是名字和日期,而是——你知道吗?我是没有安全感的余春娇。

    “怕什么?许悉,你到底在怕什么?”卫素清大喊,“喜欢就要勇敢去爱啊!不喜欢也要喊出来,不是你的错就不要认啊!明明没有……明明是第一次却要装成不屑一顾的样子。许悉,你累不累?”

    “许悉,你活得累不累?”

    许悉愣愣地站在原地,溃不成军。

    她有一个秘密,她守着秘密一个人过日子。

    她过得痛苦,压抑,内疚,不安。所以每到他忌日的那天,她就要做一件自己从未做过的事情。

    直到二十三岁,她活够了,待过了,便下去陪他,做天上一颗暗淡的星辰。

    可这一年,她遇到了变数。

    “甲板上风大,冷不冷?我去给你拿件外套。”

    她回过神,卫素清笑着问她,嗓音温柔得不像话。

    她摇摇头:“不冷。”她低下头继续画。

    画了两笔,她抬起头冲他微笑,“我等下给你也画一张吧,那张作废了,不算。”

    第一次,有了想要活下去的冲动。

    为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