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 29 章 要糖吃。
他话中情绪太大, 郑嘉央喉口梗了一下,“你……”
却不知道能些什么。
她才过找不到,不可能改口现在就在她那里。
郑嘉央道:“你先坐下。”
单以菱抹了抹眼角, 没动。
他眼睛虽红, 却顾及着这里有不少侍侍从,没真的哭出来。
郑嘉央见他还站着, 也站了起来,她才站起来, 单以菱坐在了圆凳上。
真是……
郑嘉央抬手,轻轻在他后颈处按了一下。
似是怪他不懂事, 又似是无声安慰。
似无奈又似纵容。
……怎么能这么……这么……郑嘉央平生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能跟着坐下。
饭桌是圆桌, 两人原本是面对面坐着的,单以菱剪完绳子后在近侧坐下, 如今两人紧挨着。
单以菱看她, 又问:“皇上最后一次见,是在什么时候?”
郑嘉央心是在昨天晚上,听你有了新珠串的时候。
但她此时不出来出尔反尔的话。
更何况方才的那么细节具在,此时改口像什么样子?
郑嘉央道:“绝对还在皇宫, 一回去朕便派人去找, 一定可以找到……先吃饭。”
现在也不可能回皇宫去找,单以菱眼睛红红得看了她两息,拿起筷子, 决定还是先吃饭。
第一筷子夹了块鱼,吃掉。
半个月不能吃鱼的口谕,单以菱还记得, 只不过现在不想听了。
至于郑嘉央,此时早就忘了。
见他似是冷静了,郑嘉央才有心情看看君后新送自己的……礼物。
锦盒内黑色散珠堆叠,方才被剪开的红色丝线绳子搭在锦盒上,一般在内,尾端与黑珠似触未触,另一端则在锦盒外悬着。
他是要送她,但并没有直接做成圈口更大些的,而是多此一举,先串了一个正合适他戴的,又存了散珠。
绝非代替,他做这些,今日请她来用膳,只是想不那么光明正大的要回原来那个,仅此而已。
雨夜之后他一直都没提起过,郑嘉央一直以为他根本不在乎了,只有自己在意,从没想过他是在意的,只是从没表现出来过。
而且看方才表现,不仅仅是在意那么简单,而是极其在意。
郑嘉央将锦盒合上,看了眼饭桌,视线落在单以菱的筷子上。
短短片刻,他已经吃了好几口鱼了,用得还是……
她的筷子。
圆桌附近备了好几个圆凳,但碗筷只摆了两副,帝后一人一副,如今单以菱用的,就是她的。
郑嘉央在提醒和就让他这么吃吧之间犹豫了一下,才道:“那是朕的。”
单以菱正在埋头吃鱼,以为她的是鱼,闻言道:“我不,我就要吃。”
郑嘉央:“……”
郑嘉央:“筷子。”
单以菱一顿,才反应过来。
一时间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她用过,他继续用是不是不太好?
可他已经夹了好几筷子鱼了。
他用过,哪怕再放下,她也不会再用了。
单以菱没那么讲究,也不嫌弃,但还是放下筷子,放在了远离郑嘉央的那侧,对倚云道:“再去拿双筷子。”
倚云不敢只拿一双,很快送来两双干净筷子。
两人安静吃完饭,单以菱也平静下来了,甚至还有些后悔,方才表现得为什么要那么明显?
那能算得了什么?从前又不是没受过比这还大的委屈,只是今时如何都不同往日。
知道自己不被在乎,所以只能隐忍。
而知道自己被在乎的孩子,才会哭着要糖吃。
因为真的有人会给。
***
当夜,郑嘉央回到致尧殿,当即让欣荣去取了黑色的丝线绳。
她不会编末结,只能串好大致比划一下,没法带。
欣荣道:“奴才去取丝线时,还带回来两个会编绳的侍,可需要把他们唤进来?”
“不必。”郑嘉央直接拒绝,将绳子放进锦盒。
锦盒外裹着一层黑蓝色丝绸,手感极好。
郑嘉央沉默坐了几息,起身拿出另一个锦盒,递给欣荣,“送去给君后。”
她确实当面不出出尔反尔的话,但若不是面对面……并不介意让他知道,这珠串她其实也很在意,一直都带在身边。
欣荣去而复返,皇上虽然没这是什么,但致尧殿皇上那副心不守舍的犹豫样子,还有对待这锦盒的珍重程度。
太明显了,不用猜都猜得到。
单以菱没看到致尧殿的郑嘉央,还以为她是愧疚,这盒子里的东西是送来哄他的。
可他又不缺什么,怎么可能是被其它随便什么东西就能哄好的呢?
单以菱将锦盒放在一旁,淡淡道:“知道了,替本宫谢过皇上赏赐。”
欣荣没走,笑着道:“君后不开,看看可否喜欢吗?”
单以菱:“本宫很喜欢。”
欣荣:“……”
欣荣毫不怀疑,若不提醒,皇上一片心意今夜可能就被埋没了。
欣荣道:“君后还是开看看吧,若是喜欢便留下,若是不喜欢……奴才也能回了皇上,皇上许会送君后一个更喜欢的。”
她没用“赏”,的是“送”。
他若不看,欣荣估计会一直都在,单以菱随手开,“本宫都了喜欢,你……”
他看到了是什么。
单以菱不再话,慢慢取出来看了看。
这是他想要的、她已经丢了的那串。
事实是,她不仅没丢,甚至还一直带着,带到了泊柏行宫。
只是既然带着,吃饭的时候为什么又……?
单以菱后知后觉,想起她吃饭时异于平时的冷漠。
那是……
嫉妒?
吃醋?
……还不至于,应该只是有些生气,觉得他胆大、不知好歹,竟然敢做替代品。
居然骗他。
单以菱将紫黑色珠串带回腕上,抿了下唇,压住要笑的嘴角,“告诉皇上,本宫觉得……还行吧……”
单以菱眼睛弯了一下,“不必换了。”
欣荣笑眯眯道:“是,奴才便这么回禀皇上。”
欣荣回到致尧殿,对郑嘉央道:“君后没开锦盒的时候很喜欢,真的开看了后,像是很喜欢,立即便戴上了,只是……还行。”
郑嘉央轻勾唇角,笑了声。
真是……不诚实。
***
第二日宫侍请安,单以菱带着紫黑色串珠,视线扫过四位宫侍,颦了下眉,“夏贵侍身子还没好吗?”
温君侍道:“夏贵侍自来了泊柏行宫,身体一直不见好,反反复复的。”
单以菱道:“请太医去看过了吗?”
“看过了,”温君侍道:“太医夏贵侍身子弱,或许是习惯了常年待在皇宫,到了新的地方有些不适应。”
来泊柏行宫是为了避暑,为了更舒服的。
若是一直都病着,不如……
单以菱吩咐倚云,“再叫太医去看看夏贵侍,若实在习惯不了泊柏行宫,便安排他回皇宫吧。”
倚云:“是。”
温君侍垂眸,看着单以菱手腕,抬眸一笑,“许是看习惯了,臣侍觉得君后当真适合带着这珠串,前些天没看到,还觉得不习惯呢。”
单以菱笑了下,“不带着,有时候……本宫也有些不习惯。”
宫侍们离开后,倚云去看夏贵侍,回来后对单以菱道:“君后,太医看过还没话,夏贵侍却自己身子好了许多,明日就能来给您请安了。”
单以菱正坐在院中石凳上,看郑茜芮跑来跑去抓蝴蝶,闻言道:“知道了,身体是他的,他若不在乎想留在这里,那便继续留着吧。”
第二日,脸色苍白如雪的夏贵侍着一身嫩粉色衣服,来牧远阁请安。
他脸色苍白,嫩粉娇艳,更显违和。
单以菱看看周围五人,这才反应过来,其他人就不了,连温君侍这种一贯只穿素雅颜色的人,最近穿得都是颜色艳丽的衣服。
……所以最近宫侍攀比之风,又转向了吗?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变的?为什么他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呢?!
单以菱看看一阵风就能吹到的夏贵侍,“你明日不必来请安了。”
夏贵侍心中慌乱,想站起来行礼,一下没站起来,侍急忙去扶。
单以菱道:“……你就坐着,不必行礼了。”
他有这么可怕吗?
“是……”夏贵侍眉头颦蹙,楚楚可怜,“臣侍身体好些了,可以来给君后请安了。”
单以菱知道夏贵侍为何这么,他不是身体真的好了,也不是想来请安,只是不想回皇宫去。
毕竟皇上还在泊柏行宫,哪怕他病着见不了皇上,但只要和皇上在一个地方,到底与在皇宫不一样。
所以他宁愿在泊柏行宫硬撑着,也不愿意回皇宫。
单以菱呼出一口气:“本宫准你在泊柏行宫修养,身子没有彻底好之前,先不必来请安了。”
夏贵侍脸色实在不好,让看者揪心,单以菱没了闲聊的心,让所有人都回去了,临出门前对温君侍道:“你送夏贵侍回去。”
温君侍站起,“臣侍遵旨。”
温君侍将夏贵侍送回去,又安慰了几句才回了自己宫中。
温君侍最亲近的贴身侍,也是陪嫁侍,名叫素择,素择替他揉着肩膀,问道:“君侍累了吧,要换身衣服吗?”
温君侍笑笑:“不必了,皇上喜欢看。”
她不是喜欢看素手纤纤,也不是喜欢看鲜艳衣服。
她喜欢看的,是他们顺着她,听她的话,任她摆布。
至于他?
他自然知道这样不可能真的争到宠爱,只是不想特立独行而已。
温君侍不知道后宫有多少人抱着的是他这样的想法,有多少是像卢卫侍那样,真的有奢望,只是不管如何,他们都是一样的。
她把他们养在后宫,喜欢听话的人,不喜欢有人出挑不合群。
但若成为君后,不定可以是个例外。
***
当日,致尧殿。
郑嘉央每日见的官员不多,昨日只见了三位,今天也只有五位,监察御史卢修齐是最后一位。
她有人要参。
郑嘉央坐在上首,温缓道:“爱卿是……茂国公的女儿?”
卢修齐道:“是,茂国公的大女儿单明知,休夫娶侍,这便罢了,最多也就德行有亏,单明知正君姓薛,薛家并不在朝为官,只是外地富商,薛氏的姐姐听此事,来京城讨公道,单明知竟然命人让她的腿断了,天子脚下,如此不顾礼法肆意妄为,茂国公不责怪不阻止,实在应当重惩!”
郑嘉央神色未变,问:“单明知正君家,报官了?”
卢修齐道:“回皇上,并未报官,那人知道茂国公是……”顿了顿才道:“是君后的父家,不敢张扬。”
郑嘉央:“那你是如何得知的?”
卢修齐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几天前,有人匿名送了臣一封信,臣初时不敢相信,但查过后却发现是真的,这才来禀报皇上。”
欣荣将信呈上,郑嘉央将信看过,未发一言。
卢修齐为人耿直,一心为国,当即一撩袍子跪下,“皇上,外戚之事,前朝之鉴尚在,实在不可轻纵啊……”
郑嘉央收起信,垂眸一笑。
“此事,”她伸指点点信,对卢修齐微笑,轻挑了下眉,“再议。”
卢修齐不甘心,忠肯唤道:“皇上……”
郑嘉央语不容拒:“爱卿这些天探察也累了,欣荣,去把那副八骏奔腾图取来,赏给爱卿。”
卢修齐带着八骏奔腾图离开,郑嘉央边又看了次信,边道:“让徐淮过来。”
徐淮隶属天子直管的“风云”一部,并不是首领,而是五大副首之一。
徐淮一身藏蓝衣衫,行礼,“臣参见皇上。”
郑嘉央将信推至桌前,“去查查是真是假,最重要的是把写这信的人找出来,信上内容是假的便罢,若是真的,去找个好大夫,争取把薛氏姐姐的腿治好,再好好安置薛家。”
“至于单明知,你亲自、私下里去,也把她一顿,往腿上、狠狠地……但切忌,不要伤到根骨。”
徐淮离开后,郑嘉央批了一部分折子,吩咐:“朕午间去牧远阁用膳。”
欣荣事情去牧远阁通知,倚云面色虽然平静,心中却非常惊讶,从前皇上一个月来一次,还未必吃饭,最近不到几天,已经陪君后用过好几次饭了,今日午间居然还来?
看来如今是真的把君后放在心上了。
单以菱想得却不似倚云那么简单,皱了下眉,问道:“欣侍从可知,皇上为何要来牧远阁用午膳吗?”
她最近来牧远阁虽然多,但每一次来都是有原因的,没有哪一次是无缘无故,只是因为想来,这次应该也不可能。
欣荣笑道:“君后恕罪,奴才蠢笨,哪儿能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呢?”
不就不。
单以菱道:“辛苦欣侍从了,倚云,送送。 ”
单以菱只想了两息,决定不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车到山前必有路……
……所以她到底是为什么来吃饭啊?!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想来?
午间,郑嘉央刚进正殿,单以菱还没行礼,就听她道:“今日你不许吃,布菜。”
单以菱:“?”
单以菱不行礼了,“……为什么?”
郑嘉央坐下,抬眼看他。
她给他家人收拾烂摊子,当然可以从他这里拿点好处了,这不是应该的吗?
郑嘉央道:“朕让你布菜就布菜。”
单以菱:“……”
她果然不是单纯来吃饭的,她是来欺负他的!
“哦,”单以菱:“你坐,我布菜。”
他知道她喜欢吃什么,自然也知道她讨厌吃什么。
单以菱夹一块拔丝红薯。
郑嘉央皱了下眉,看了两息,吃掉。
真吃啊……
单以菱又夹了一块拔丝红薯。
郑嘉央吃掉。
也许是她最近喜欢吃了,单以菱换了别的夹,专捡桌上她不喜欢的夹,郑嘉央什么都没,一一吃掉。
就是脸色越来越不好了。
单以菱看看郑嘉央,他倒不是怕她,就是觉得有些……
她确实挺不喜欢吃那些的。
单以菱呼出一口气,冷着脸夹了一块郑嘉央喜欢的脆藕。
自他筷子落在脆藕上时,郑嘉央眼睫微搭,遮住眸中笑意。
吃完脆藕,郑嘉央道:“君后坐吧,一起吃。”
单以菱放下筷子:“……一起?”
郑嘉央敛眉,问:“不想?”
“不是,”单以菱慢吞吞走到郑嘉央对面坐下,“我的意思是,你都快吃饱了,这也算一起吗?”
郑嘉央笑了声,“那朕为君后布菜?”
单以菱眨了眨了眼睛,桃花眼差点弯成月牙,“不……不麻烦皇上了吧。”
欲迎还拒得太过明显。
郑嘉央笑了下,“好,那就算了。”
单以菱:“……”
他就不可能。
单以菱吃饭,郑嘉央往一旁干净的碟子中夹菜,夹了三四种菜式,而后抬手示意倚云端过去。
倚云端到单以菱碗边。
都是他爱吃的。
单以菱夹起一块糖醋排骨,郑嘉央慢慢道:“朕听你姐姐,休夫娶侍?”
“哦……”单以菱筷子一顿,想了片刻,放下排骨,疑惑看着郑嘉央:“皇上是……想效仿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