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第 71 章 “想抱着你而已,你别动……
单以菱近日惯常随性, 很少显露从前的端庄清雅,哪怕是在人前。
郑嘉央就更没有见过了。
从前郑嘉央一贯不喜欢端庄清雅的人,只因先君后表面上就是那般的人, 但他实际上则心黑恶毒, 算计人心。
郑嘉央不是不喜欢算计的人,只是她时先君后便看她不顺眼, 没少坑害她,从到大, 时日久了,自然厌恶。
大婚那日, 见到同先君后一般清雅的太女正君,当时只觉得厌恶。
但此时看着抱着琵琶,容色清丽的人, 郑嘉央却遍寻不到一丝厌恶,只觉得喜欢。
从前总觉得他可爱起来让人无法抵挡, 如今来看, 不管他是什么样子,都有些漂亮得过分了。
在宫内都直呼她的名字,熟料出了宫,居然喊起了“皇上”。
那她若不懂享受, 也太亏了点。
龙辇四方, 门帘正对着的是正坐,后方放着数个明黄色硬枕,郑嘉央靠在上面, 手随意搭在桌上,慵懒道:“君后会奏什么?”
像个耽于享乐的昏君。
单以菱轻挑了下眉,笑道:“皇上想听什么, 我便会什么。”
“这么厉害啊……”郑嘉央道:“那是不是要先赏君后些什么?”
随着她话,单以菱面上笑容越来越大,眸间灵动,故意道:“皇上喜欢,便是最大的赏赐。”
这话太得圣心。
郑嘉央轻笑了声,微转了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道:“来首靡靡之乐。”
靡靡之乐,低级趣味、颓废秽乱的曲子。
单以菱抱着琵琶,怒了,“你正经一点!”
郑嘉央坐直了些,尽量正经,抬手示意,“弹吧。”
单以菱:“……”
单以菱眯了下眼睛,抬手拨弦,试过音后细长纤白的手指拨动琵琶弦,指若青葱,起伏抬动间泠泠清曲从指尖流淌而出。
初时便灵动,没有丝毫滞涩。
他半抱着琵琶,眉目如画,润泽红唇弯起一点,很快抿起。
像是一只刚做了坏事的狐狸。
郑嘉央目光落在他面上、指尖,左手食指轻轻敲在桌上,跟着节拍,敲了不短时间,都没听出来这是什么曲子。
调子很平,只是偶尔长偶尔短。
细听起来不是什么精妙的乐曲,甚至简陋,只是他弹得好琵琶也好,听着很舒心。
单以菱很快弹完,笑眼弯弯,“知道是什么吗?”
郑嘉央虽不精通乐理,但她涉猎极广,对什么都或多或少知道一些。
只是这曲子……耳熟,但就是没想起来。
“你再弹一遍。”
“我也觉得你需要多听几遍,”单以菱手放在琵琶弦上,“皇上可听好了,若是这遍再猜不出来……”
她需要?
郑嘉央又靠回硬枕,“如何?”
单以菱抬起眼睫想了片刻,“现在没想起来,等想起来再。”
重新开始弹起琵琶。
郑嘉央姿态随意,但这次听比上次听愈加仔细,只是将要进到末尾,依旧没听出来。
而且……她需要?
她需要听什么?
方才她,想听靡靡之乐,他也没答应,而且这曲子,正经得诡异,简直堪比佛经……
郑嘉央回忆起开头,身形一顿。
总算明白他为什么她需要了。
单以菱弹完,重新抱好琵琶,“猜出来了吗?”
“没有,”郑嘉央道:“有什么惩罚吗?”
单以菱下巴抵在琵琶上,慢慢思考着:“有曲自然有词,若你没猜出来,那便把这曲对应的词抄上……五十遍吧?”
郑嘉央坐直,似在思考,末了同意,“可以……但能不能再奏一遍?”
单以菱笑盈盈看着她,“两遍了你都没猜出来……第三遍有用啊?”
“不一定吧,”郑嘉央道:“万一呢,再我若猜出来了,有什么好处吗?”
单以菱随口道:“你想要什么好处?”
郑嘉央:“还没想出来,等一会儿想出来再。”
这话和他方才过的话一样。
单以菱少见她有什么不知道的,毫无戒心,同时心里还期待她抄上五十遍词,“好啊。”
他又弹了第三遍,而后一脸期待得看着她。
期待她猜不出来。
郑嘉央低眉沉思。
单以菱很开心,“哎,你若是想不出来,便不要想了,没关系的,又不长,抄五十遍也不算多的。”
郑嘉央抬眼,平声道:“五十遍《清心咒》,是不算多。”
单以菱撑大眼睛。
她怎么猜出来的?!
他明明已经加过速,一般人肯定猜不出来的!
郑嘉央问道:“对不对?”
单以菱梗着脖子摇头,“……不对。”
郑嘉央道:“那是什么啊?”
单以菱:“你猜啊,我当然不会告诉你了。”
他的琵琶越抱越紧。
郑嘉央笑了,“过来。”
御辇这么大,不做点什么,当真浪费美好春光。
“嗯?”
“来这里,”郑嘉央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你再弹一遍,我听听。”
看来她也不确定。
单以菱放心了,慢吞吞起身,走过去。
他再弹的时候,稍微变几个音,弹成别的就好了,反正她也听不出来……吧?
单以菱走到正座附近,正要在她身旁坐下,郑嘉央展臂一抱,将人禁锢在怀中。
单以菱抱着琵琶,不妨她动作,惊呼一声,“哎——”
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在她腿上。
郑嘉央替他扶着琵琶,挑眉道:“《清心咒》?你觉得我需要听这个?”
单以菱快速眨几下眼,“你……猜出来了啊?”
郑嘉央道:“不然呢?”
“那你还让我再弹一遍,”单以菱不自在动了动,声道:“你松手,我要坐回去了,然后……”
郑嘉央手臂更紧,“没有然后。”
“然后我就不理你了,”单以菱自顾自完,“你又骗我。”
郑嘉央语带宠溺,无奈道:“傻子一样……”
骗人就算了,怎么还带骂人呢?
单以菱不舍得用琵琶磕她,握拳,像敲木板一样敲了敲她的肩头,“不许骂我!”
他指责:“若不是你骗我,我怎么可能会被你骗?”
郑嘉央将琵琶取过,放进一旁木盒中,“你得很对。”
单以菱点点头。
也觉得自己得很对。
他头点到一半,就听郑嘉央道:“我想起要什么好处了。”
单以菱张张嘴就要拒绝,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听听她要什么,若是太过分,他再拒绝好了,“……你。”
郑嘉央道:“你别动。”
单以菱:“?”
郑嘉央拿起桌上的一本书,道:“想抱着你而已,你别动。”
单以菱狐疑得看着她,“就这样?”
郑嘉央眉目清淡,抱着他,开书看了起来,“就这么简单。”
单以菱道:“那要多久啊?”
郑嘉央目光落在书册上,随口道:“半个时辰吧。”
这么坐着也不是不行。
她手里的是一本新话本,没看过的。
单以菱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去,答应了,“好啊。”
郑嘉央将话本放在桌上,两个人一起看了起来,前半刻钟,她极其规矩,又翻过一页后,单以菱随意坐在她腿上,压根儿没有任何戒心。
郑嘉央指尖放在他腰间,轻挑起他的腰带,低声喑哑道:“记得……别动。”
单以菱:“……?!”
暖阳好春光,《清心咒》不仅完全没有任何作用,甚至往火上浇了油,琵琶声似珠落玉盘,泠泠碰撞、脆响。
只是隔了布幔,压抑而克制。
***
早间出了京城,午间不休息,至晚间到永芳地界才停,永芳知府跪地相迎,最先从龙辇上下来的不是皇上,而是一个男子。
不施粉黛,身形纤瘦,着一身最简单的烟蓝色衣袍,只腕间带着一串墨紫色珠串。
知府一愣,心中惊讶,不知这是谁。
可爱伶俐,没有丝毫架子,难不成是皇上的新宠?
可传闻……皇上不是只宠爱君后?这次带出来的,也只是君后一人吗?
永芳离京城虽近,但知府到底不是天子近臣,了解得不多,见贵人次数更是少,心中只能猜测。
倚云留在皇宫,这次跟着的是倚月。
倚月要扶人,被单以菱推开,道:“不用,在外面都不用。”既然已经出了宫,便不需要和从前一样了,他可以随心,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单以菱走下脚凳,站在一旁,敲了敲御辇,“难道还要我请你下来吗?”
在外候着的官员心中皆惊,龙辇中坐着的是谁,自当不必。
如此放肆……
继而便听车内传出一声轻笑,接着,车内走下身着明黄色衣袍的人,丰神俊秀,身姿挺拔,只是左手抬着,衣袍遮着下半张脸,众人虽然不清楚这是为何,当即请安。
郑嘉央没放下手,淡淡道:“都起来吧,舟车劳顿,朕想先休息。”
单以菱站在一旁,轻轻揪了揪她的衣袖。
知府道:“回皇上,已经备好,请随下官来。”
皇上节俭,南巡又是一时兴起,特意吩咐沿途不必修建行宫,只用先帝曾用过的即可,若不途径先帝所走之处,便随意住个官宅便好。
郑嘉央轻“嗯”了一声。
知府转身带路。
郑嘉央刚要走,单以菱站在原地没动,揪住她的衣袖,不让她走。
郑嘉央无奈停下,道:“……不去休息了吗?”
单以菱道:“去啊,但是你遮着脸做什么?人家都不知道你是谁了。”
知府:“……”
这么大阵仗,怎么可能不知道是谁。
她立即停下脚步,回过身低着头静静等着。
听皇上这宠溺的语气,对待在身边的这个男子,当真宠爱。
郑嘉央顿了下,“你真要我放下?”
单以菱点点头,“嗯。”
反正丢人的又不是他。
郑嘉央脸皮到底厚,并不觉得有多丢人,慢慢放下了衣袖,道:“走吧。”
知府没耐住好奇,偷偷瞄了一眼。
皇上尊贵的唇角,受伤了。
……被人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