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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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西双版纳到拉萨,他们花了半年多的时间。

    在满山的经幡下,裴也一个人站了很久,不远处有几个藏民在撒风马,嘴里大声念叨着祈愿的话语,这些祝福乘着风继续送往远方。

    虽然不知道它被寄予了什么样的愿望,但必然也是虔诚的。

    周择有很严重的高原反应,进藏之后他没有一天不难受,但他又不愿意返程,偏要折腾。于是如果运气好,他还能坚持爬起来看一眼日出时的云海,若是运气不好,可能就会像现在这样。

    回到车上时,周择正在看他们来之前做的攻略,脸色看起来好了很多,至少不再抱着氧气瓶了。

    裴也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不下去看看吗?”

    周择摇摇头:“算了,在这也能看见。”

    其实在车里根本看不见什么。

    但裴也没话,只是将特意留下的一叠风马递给他。

    随后车子慢悠悠的上路。

    他们要在今天日落之前抵达索松村,时间有点紧,但裴也开得并不块,反而很稳。

    也幸好,这一路对方的状态都不错。

    掌心的风马被吹散,五彩斑斓的纸花飘过山谷和森林,最终消解在大地上。

    裴也偶尔侧目,看到这一幕,忽然有点好奇他看着风马离开的时候会想什么。

    车里有些安静,风声便显得喧嚣。

    裴也的手指扣着方向盘,闲聊似的起:“老板我们来得时机不巧,可能看不到南迦巴瓦峰了,不过晚上有聚会。”

    周择不上来有没有兴趣,只是顺着问:“什么聚会?”

    “几个房客组织的,应该很有趣。”

    “都行。”

    到了民宿附近,裴也对着地图找不到开过去的路,只好等房东出来接他们。

    周择在车上睡了两觉,醒来时天色都沉下来了。

    “车停在这儿就行了,咱得走过去,东西不多吧?”房东是个女人,高高瘦瘦的,年龄约莫三十上下,面容很是可亲,还没见到人就先笑了起来。

    “不多。”裴也将行李箱搬下车,滑轮碾过土地,留下浅浅的痕迹,“麻烦你跑一趟。”

    房东拢着身上的针织披肩:“没事,你们来得正好,我们在烤肉,带你们放下行李就可以直接去吃了。”

    她一,两人便闻到了一阵诱人的肉香。

    “芳姐,阿德抢我的鸡翅!”

    一进院子,烤肉味就更重了。

    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冲到他们面前,指着身后的某一处告状。

    “你先带他们去二楼的空房间,我替你抢回来。”

    话算话。

    芳姐立马就撂下了披肩,冲角落的少年招了招手。

    …

    “你们好,我是民宿的后勤主管,可以叫我白。”少女擦了擦嘴边的油渍,不好意思地笑,“你们的房间在二楼,我带你去吧。”

    白实在是个很聒噪的少女。

    对,聒噪。

    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都像个麻雀一样,从院子一路到房间她都在个不停。

    裴也问:“后勤主管?你们这还分部门呢?”

    白解释:“是啊,但其实都是芳姐定的,我也不知道这个…后勤主管具体是什么意思,不过芳姐我当了后勤主管就能管民宿里里外外的所有事,所以你们有事尽管找我就好啦。”

    白一路将他们送到房间门口,一边将钥匙递给他们一边。

    “你们一共定了三天对吧?这个房间的窗户最大,正对着南迦巴瓦,如果运气好的话,不定能看到全貌哦。”

    可惜那扇最大的窗户外现在只有一层厚厚的云海。

    裴也:“我们来的时间不太好,应该很难看到了。”

    白讳莫如深:“阿妈过,要看到南迦巴瓦的真颜,需要缘份、运气和神灵的眷顾,时间不是最绝对的。”

    “真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周择此时难得有了好奇心。

    “当然是真的!”

    裴也将行李拖进房间的角落放好,期间周择很有耐心地在听白话,直到他从房间出来。

    这时,院子里忽然响起了隐约的藏歌。

    白连忙跑到栏杆边往下看。

    “阿德!”

    她冲楼下招了招手,随后用藏语叽里呱啦地了一大段话。

    周择跟着她一道往下看,只见院子中央的篝火边有一个穿着藏袍的少年,容貌迤逦,仰头时,脸颊被火光勾勒出断断续续的金边。

    “他是阿德,也是在这里帮工的。”白解释,“他是营…营销部的,芳姐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容易招揽生意。”

    “还有这法?”

    “嗯嗯,只不过他不太会汉语。”白望向阿德的眼神像混了胶水一样。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把抓住周择:“对了,你们想不想换一下藏袍呀,很漂亮的,不要钱!只要给我们拍两张照片就好了!”

    周择下意识要拒绝,却被裴也断:“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们换装服务本来是收费的,只有长得帅的才免费!”

    白兴冲冲地从旁边的屋子里拿出两套衣服。

    “我在外面等你们,不会穿的话喊我就好了!”

    头回穿藏装,两人确实有点手足无措,凭着感觉一件一件往身上套,最后觉得八九不离十就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白正趴在栏杆上听藏歌,听到后面的声响,很给面子地赞叹不已。

    “我就你们很适合吧!等会让芳姐给你们多拍几张照片,可以带回去做纪念!”

    裴也的身形比起周择要稍壮一些,穿着肥大的藏袍俨然十分合身,加上这段时间,两人都晒黑了点,便与这身衣服更相配了。

    “咦,你这个衬衣的袖子比较长,等会吃东西不太方便,我帮你绑一下。”

    着着,白就上手,她刚将过长的袖子直接挽至腕上,周择便忽然将手抽走。

    但还是晚了一点,白已经看到了他手腕上浅白的疤。

    而他的反应更让对方不知所措。

    一旁的裴也一言不发地回到房间,在桌上找到周择遗落的手串。他拉过对方的手给他重新带上,恰好能遮住那道疤。

    此时藏歌也停了,气氛有些凝滞。

    这时,芳姐迟迟没见到几人,便亲自找了上来。

    三人不约而同地将插曲翻篇,白和芳姐插科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回到院中的长桌边,周择已经像个没事人一样了,甚至还主动要了两杯奶茶。

    随后周择将烤肉递过来:“这个好好吃,你尝尝!”

    裴也张了张嘴,见他难得笑得这么开心,最终也没出自己担心的话。

    桌上有好几个房客,几乎也都和他们一样自驾游到这里,其中有一家三口最为热情健谈,他们在这里已经住了一周,就想看一看南迦巴瓦的全貌,但或许不太是时候,所以他们决定如果明天看不到就要离开了,今天算是临别前的欢送宴。

    正在上学的孩子给每个人送了自己做的格桑花书签,父亲教他要大大方方地给每个谢谢的人回应,母亲用真诚的话语赞扬他的勇敢。

    孩走到周择面前时,和前面一样递上自己的礼物。

    “希望您每天开心!”

    还未长大的孩子正在给予一个陌生人最真挚的祝福和礼物。

    “谢谢。”周择将书签收下,随后他低下头,扯下自己的手串,“也希望你健康快乐,这个送给你。”

    孩显然没见过回礼的,立马回头看向自己的父母。

    他的母亲立刻走过来替他婉拒了好意:“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周择没有强求,和他母亲交谈了两句便收回了礼物。

    他重新回到了餐桌上,闭口不谈刚刚发生的一切,依旧往裴也的面前拿远处的食物。

    “希望您每天…都能…开开心心。”

    孩子的声音渐渐了下来,或许是因为他的神色过于严肃,又或许是书签举在半空,迟迟没有被注意。

    直到周择提醒了一下,裴也才回过神。

    “谢谢你,你也是。”他。

    “不客气!”

    分发完礼物,孩兴高采烈地跟着母亲回到座位。

    裴也低头看手里的书签,背面有孩自己手写的祝福语,大意是格桑花的生命力顽强,会为人带来美好和希望。

    “我给你们拍几张照片吧。”

    这时,芳姐端着相机过来。

    在刚刚她已经拍了一些群像,而这两个穿着藏袍的年轻男人显然是更适合单独拍下来的画面。

    奈何两个人实在没什么拍照经验,只是坐在椅子上都觉得僵硬。

    “你们……别太紧张,当我不存在就好了。”芳姐在旁边指导,“要不我们聊聊天,嗯……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两人对视了一下,裴也:“看网上的攻略这里风景很好,所以过来了。”

    芳姐又问:“那你们觉得亲自看到的风景怎么样呢?”

    “很好。”这次是周择,“这里很漂亮,尤其是天空,看起来就像假的一样,是其他地方看不到的景色。”

    裴也跟着点头:“就跟他的一样。”

    “你们进藏以后,觉得最难忘的事是什么?”

    “嗯……应该是在大昭寺的时候,被坑了五百块钱。”裴也,“不过后来在广场上我们碰到了一群猫猫狗狗,一起坐了一会,就觉得没那么生气了。”

    “哈哈哈,这真是我听过最有意思的答案了。”镜头微微抖动了一下,随后对准周择,“那你呢?你觉得最难忘的是什么?”

    是褚青色的远山还是流动的云?

    是五色的经幡还是屋檐下的金铃?

    “太多了…我记不清什么最难忘。”周择微微沉思,“不过我希望明年也能再来看一眼这里的蓝天,到时候我应该就能答上来了。”

    “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