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拨通了冷墨白的电话，嘟嘟嘟三声后，那边按了接听。

    “喂，谁？”冷漠的声音，一下把沈离所有节奏乱了。

    他问他是谁？

    所以，是删了他的号码了嘛？

    亦或者，只是想扎他的心。

    前者，他也许是想断个干脆。

    后者，他也许只是出于报复。

    沈离此刻内心，偏向于后者。

    他还愿意报复，就明，自己还有和他谈话的资本。

    “是我，沈离。”他回答。

    然后，如同等待宣判一样，忐忑的等着对方接下去的反应。

    “有事吗？”冰冷，但至少，没有直接挂了。

    “冷墨白，我想求你帮个事。”

    “然后呢？”

    沈离以为，这是对方给出的，谈判还能继续下去的讯号。

    忙道：“冷墨白，事成之后，你想我怎么样就怎么样。”

    “要你去死呢？”

    沈离愣住了。

    那边，冷嘲了一声：“不过你的命对我来，没什么用，你这个人对我来，更没用，沈离，别有事就像只狗一样回来对我摇尾乞怜，就算是条狗，你也照镜子好好看看，你是个什么品种。”

    沈离握着手机的手，陡然用力，指关节一片苍白。

    冷墨白的羞辱，已经近乎赤果果了。

    再没有自尊，沈离也不该继续了。

    可是想到他爸爸的病，他没办法。

    语气，近乎哀求：“冷墨白，求你了。”

    电话那边，短暂沉默。

    随后，挂断了。

    沈离再次过去，那边直接挂了。

    接着，继续，又，后来，直接不通了。

    沈离知道，对方把他拉黑了。

    于是发微信，头两条还能过去。

    后面，直接显示红色感叹号，也拉黑了。

    无助感让他，一下颓然坐在床上，埋首在掌心中，痛苦不已。

    两时后，沈离站在了锦绣山庄大门外。

    他想堵一堵冷墨白。

    给他跪下都行，他爸的病，真的一天也耽误不起。

    右腿还是疼的，他出门前本来算吃止痛片，最后没吃。

    卖惨这种低级手段，他曾经驾轻就熟，后来羞愧不屑，到今时今日，竟回归原点，需要故伎重施。

    忍着腿疼在锦绣山庄外等到了天黑。

    保安帮忙电话去过冷宅，那边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

    他坚韧的站在寒风里，站成一棵树，站成一堵墙，也站成一道孤寂的风景线。

    冷墨白终于出来了。

    他的车沈离认识。

    他几乎是豁出去挡在了车前。

    一个急刹车，那人从车上下来，脸色生冷：“找死嘛你？”

    沈离刚要开口，听他喝道：“我老婆孩子有什么闪失，我要你赔命。”

    副驾驶车窗下来，林心尹从里面探出头来，看着沈离的目光，满是讥讽的同情。

    沈离僵住了，被冷墨白伸手推开：“找死去别的地方。”

    沈离不设防被推的频频后退，跌倒在地上。

    冷墨白的手一顿，大概没想到他会这么弱不经风。

    他怎会知道，沈离的右腿，已经濒临支撑的极限了。

    站都站不稳，何况被推了一把，即便这一把，其实也并不重。

    他跌坐在路边人行道上，直到一只手，上来搀了他起来：“沈离？”

    是徐子谦。

    沈离眼圈通红，这一刻，心死的比当年还透透的，他知道，冷墨白是不可能帮他了。

    看到徐子谦，他如同抓住了一根，新的救命稻草。

    虽然不想利用和李欢的交情来拜托徐子谦任何事。

    可他，走投无路了。

    “徐总，我可以求你一个事嘛？”

    他道，没看到身后冷墨白，身侧渐渐握紧的拳头。

    徐子谦看了一眼冷墨白，似乎有些为难。

    沈离放出了杀手锏，一个非常对不起李欢的杀手锏：“我会在欢子面前，替徐总好话的。”

    徐子谦眼睛一亮，终于心动了。

    “你。”

    “我爸肺癌中晚期，需要手术，可肿瘤医院的手术排不上，要到四十天后才能轮到我爸，我爸撑不住的，徐总，求你帮帮我，帮我爸安排一台手术，求求你。”

    沈离的声音，到最后颤抖到一塌糊涂，眼泪决堤落下。

    这些天来绷着的神经，全线崩溃掉了。

    冷墨白从来没见，他哭成这样过。

    脚步动了动想上前。

    车里传来了林心尹的声音：“墨白，再不走，妈要等急了。”

    沈离已经无所谓身后那两人，对彼此家人的称呼是什么了。

    就像是无所谓，那个人是冷墨白，还是路人甲，路人乙一样。

    他只满脸泪水诚恳的看着徐子谦。

    直到徐子谦点头：“没问题，交给我。”

    沈离撑不住，倒了下去。

    不是要给徐子谦跪，是右腿，真的痛疯了。

    徐子谦从胳肢窝搀住了他，看着他脸色煞白意识到他不大好：“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站久了有点僵。”

    “能站住嘛？”徐子谦问。

    沈离想到什么后的人，什么也没。

    卖惨，不会了。

    自取其辱罢了。

    摇摇头，用力撑着徐子谦的手站直，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却低声用只有徐子谦听得到的声音道：“徐总，再求你个事，送我去医院吧，我的腿，疼的厉害。”

    徐子谦明白了，低声应：“你在保安室等我，我去开车。”

    着，把沈离搀进了保安室。

    沈离从头至尾，没有再看冷墨白一眼。

    却不知道冷墨白的目光，从头至尾落在他身上。

    而车上的林心尹，脸上的表情已经从得意嘲讽，变成了慌乱紧张。

    不得不再次催促：“墨白，走了。”

    冷墨白最后看了沈离一眼，上了车。

    往前开了一阵，猛转了回来。

    和徐子谦的车对向擦过，厚重的玻璃窗，挡住了那人的脸，可他分明能感觉到，那人在两人中间，筑起了一道深深的，或许这辈子都无法跨过去的鸿沟。

    而这条沟，第一铲，是他挖的。

    徐子谦的办事效率不亚于冷墨白，很快给他爸安排了下周三的手术，沈离对于利用了和李欢的关系每时每刻都觉得羞愧。

    内心十分不安，以至于后来他忍不住，和李萍了。

    想让对方痛骂自己一顿，结果当天晚上就接到了李欢的电话，用的家里的座机，他到现在都没有再去配手机。

    “离，你有没有当我是哥们？”他劈头一句。

    沈离一张脸涨的通红，羞愧到一句话不出来。

    那边李欢继续责问：“你你，我们认识多少年了，有你这样的嘛？”

    “欢，欢子，对不起……”

    “你是对不起我，你家里出这么大的事，你跟我过一个字吗？离，你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扛呢，你把哥们当什么了？”

    沈离懵了一瞬，然后，红了眼眶。

    “欢子！！！”

    “别了，你找徐子谦是对的，就当他欠我的通过你来赎罪了吧，别有心理负担，我现在恢复的不错，关于他，我也已经释怀了……不能完全释怀吧，反正，没什么事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只管告诉我，经济上有什么困难，也不用瞒着，离，谢谢你，在我出事那段时间那么照顾我家人，以后，你也是我家人，你爸就是我爸，你扛不住的我替你扛，别一个人那么辛苦。”

    沈离没绷住，哽咽了：“欢子……”

    “别哭哈，怪矫情的，我爸还你年后可能会来，这下不行了，没事儿，以后有的是时间聚。”

    沈离听他到了以后，就明白，他或许是真的，恢复的不错。

    “哥们，呵，我觉着，不然咱两凑活过得了。”沈离吸吸鼻子，玩笑道。

    李欢那边乐了：“呵，嫌弃你。”

    沈离：“嫌弃我什么？”

    “长的帅，回头给我风头都盖过去，我就不能当这条GAI最靓的仔了。”

    “噗！”沈离差点没笑出声。

    跟李欢又哈拉了半天，心情大好。

    此后几天，也诸事顺利。

    他爸的手术安排上了，还是沈离最看中的那位肺癌顶级专家给主刀的。

    手术很成功，如果没有什么并发症，一般住院周期都在7到10天。

    沈离就近找了个家庭旅馆住下。

    楼里都是病友家属，彼此之间交流气，气氛挺好。

    不过，也有悲伤的时候。

    那天傍晚，沈离从医院回来做晚饭，听到楼梯口一阵痛哭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个病友走了，家人痛苦难当，在嚎啕大哭。

    沈离不懂的安慰人，同时这样的场面让他心里特别沉重。

    想到他爸的病，也无非只是从死神手里多夺几天的日子，终会有输给死神的一天，而且这一天较之正常人来，会来的极快，他心情更糟。

    做了晚饭送去医院，不敢提这事，还得面带微笑，不让他爸看出异样。

    从病房下来站在楼下草坪，一个男人正在闷头抽烟，见沈离站在边上提着个饭盒，脸色沉重目光茫然，抖了一根烟到他面前：“哥们，来一根。”

    沈离不抽烟，摇了摇头：“不了，谢谢。”

    “家里人在这？”

    “嗯。”

    “我也是，孩，才六岁！”男人不下去，红了眼睛。

    “我爸，快六十了，不过我们已经分开十多年了。”

    男人吸了吸鼻子：“为什么？”

    沈离：“因为，我傻。”

    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及时行孝吧。”

    “孩子会没事的。”沈离也安慰了对方一句。

    分开的身后，沈离沉沉吐了一口气。

    死亡的阴影笼罩的他，透不过气来。

    刚到医院门口，就看到了一台熟悉的车。

    还有站在车边的，熟悉的人。

    作者有话

    此渣自掘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