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疫
忙碌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但只是在精神上, 过程免不了, 这样的生活一点也不从容不暇意,好在没时间去感受。
随着越来越肆虐的冷风, 天气有了更加明显的变化,习惯性的,一到这个时候, 弈族人便表现出迫切,焦虑的情绪,好像再多的经历也改变不了他们战战兢兢地迎接冬天的方式。
不知是好是坏,这也淡化了同伴的死给他们留下的阴影,卸下了对这件事的提防, 也忘了追究那个死物从何而来。
好像此事的效果只延伸到了纪池身上。
他试出来的药草全被晒干揉碎,装在果壳里放到了干燥安全的地方。
此时秋天就要结束。Y。U。X。I。
禹鹜在迁回山洞的当天凌突然出现,把本就一夜没睡的纪池拎出房,冷风中把他抵在门旁的墙壁上, 粗鲁的,带着莫名的狠意吻到他差点缺氧才放开,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纪池穿着单薄地立了好长时间, 分不清禹鹜是为责任还是野心, 或是别的。
这结果怪不到谁, 他一直守着那条线,退了是他没用,进了那便不是他。
温饱无忧, 冬天的白天或是黑夜,都显得格外漫长,这是他和阿訇一起度过的第三个冬天。
阿訇不喜欢义古,每次来,丝毫回应都没有,久了,义古渐渐没了热情,也断了纪池想把左侧的房间腾出来的心思。
纪池望着紧闭的窗户失神了一会儿,收回心思,借着微弱的火光瞥了眼正拿着针线,低头笨拙地缝补衣服的阿訇,身体前倾,拿走针线:“我给你缝。”
阿訇似乎也等着他这句话,利落地脱掉衣服,仅着贴身衣等他缝完再穿上。
“先穿上那个!”纪池抬脚踢了踢,正好这时阿訇躺了下来,脚尖好巧不巧地戳到了他的肚子。
“咕”一声怪叫后阿訇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气氛一静,纪池抬头。
阿訇低着头,手挪到了肚子上,似乎自己也觉得奇怪。
纪池觉得找到了点乐趣,伸出手挠了挠,阿訇猛地抬头,精亮的眼神对上他的,身体也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纪池哼笑了一声,又挠着,阿訇的身体要退不退地僵持着,憋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始咯咯笑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笑,到底还,纪池想。
他这儿刚加重点责任,外面发生的事情却瞬间把它搅成了稀巴烂。
那天的天气很不好,卷着狂风,冷得刺骨。
纪池起得不早不晚,点火热了锅便出去喂牲畜。外面从晚上开始刮的风,这会儿更甚,纪池只露出眼睛,用手挡着,不让沙土吹到眼睛里,直到抱了一堆干草走到栅栏他才睁眼看清里面的情况。
惊!
本该生龙活虎聚过来抢食的牲畜一半以上已经摊死在地上,剩下的半死不活地耷拉着脑袋,身体随风晃动着,看起来活不了多久了。
怎么回事?纪池抛下干草猛地跑进去,想到什么又迅速退了出来。
是这些干草的问题还是……他们前两天出去过,还捕了头活的放进了羊圈,草肯定没问题,多半是从外面带进来的。
是瘟疫吗……是由什么引起的?纪池胸膛上下起伏着,忽然一顿,想起了弈族男人捡回来的死物,难道那时候就开始了吗?
纪池突地跑进屋,又跑出来,见阿訇正站在围栏前发愣,把人拽过来拉进屋,一时间两人谁也没话。
若是气候和环境引起的疫病,这里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但如果有传染源,并且是从这块地方开始传播的,那山洞那边的人或许还是安全的。
这只是种推测,根本无法让人安下心来。纪池发着愣,无意识地坐了半天,下午的时候猛地活过来,把阿訇关在房子里,自己捂紧了口鼻,拖出来几只就要死过去的山羊,匆匆煮了些草药,试着给它们喂下去。
虽然这些牲畜的症状明显,他却无法做出任何判断,当然也不能对症下药,喂药只是碰运气。
晚上纪池怎么也睡不着,只想看到结果。不知什么时候睡的,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他猛地惊醒,衣服都没穿便跑了出去,外面的天气比昨天还差,更冷了,被他单独拎出来的那几只山羊死了两只,剩下的好好地撑着四条腿,从栅栏间探出鼻孔和大嘴,不停地叫唤着,大概是饿了。
纪池心中蓦地一松,随即一紧,他一定要去看看,若来年见不到禹鹜,他别想再安生。星愿。
中午,纪池用草药熬了汤,强行给阿訇灌进去好几碗,下午开始收拾东西。
他不放心阿訇,但也不想带着他,只要禹鹜没事,他还会再回来。
出门前纪池再三叮嘱让他不要吃肉,每天都要熬药喝药,不能接近羊圈,阿訇一个都没应。
纪池无奈却也不能再耽搁,出门的那天天气意外地好了起来,依旧冷但不再刮风,这也许是个好的征兆,也许不是。
身上的包袱重,纪池走得不快,从凌时分出发一直到晚上才堪堪踏出森林,平原似乎没有尽头,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一年四季,晚上总是比白天冷,冬天更甚,纪池红着眼睛,冷得直哆嗦。
又走了段时间,他只觉得周围太安静了,他仿佛能听到空气骤然缩紧,有什么东西瞬间凝冻的声音。
他的预感总是很准,半夜的时候果然开始下起了雪,似乎前两天的坏天气就是为了迎接这场漫天大雪。
他又退回了森林,雪太大,怕再走下去,到山洞之前他就冻死了。
无法再考虑其他,纪池找到一处大树之间的夹缝,生了堆火,哈着气开始烤火。
知道自己不能睡,否则明天就是一具冻尸,但他太困了,怎么都撑不起越来越加重的眼皮,隐隐的,他觉得如果真的这么睡过去,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