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像是垂死挣扎的猛兽烈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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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利萍看到西装革履一表人才的苏悦辰,这才注意到纪遥的锁骨以下包括胳膊上有很多新鲜的淤痕。

    苏悦辰出现之前,她光顾着发作这几年的无名怨气去了,本来都没留意到纪遥的状态。反而这会多看一眼衣冠楚楚的苏悦辰和明显被施.虐过的纪遥,她立马联想到了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恨铁不成钢地教训纪遥起来,“已经伤人蹲过牢了,别又干伤风败俗的事让人笑话。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吗?”

    纪遥只是一动不动地低着脑袋,像是压根没听到吴利萍的训斥。

    “纪家的脸面已经被你丢过一次了,别再给我丢第二次。要是让你外婆知道你在外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外婆不得被你气死才怪。”大概是看到纪遥无动于衷,吴利萍干脆抬出纪玉珍,她知道这个家里,唯一能让纪遥听话的只有纪玉珍这三个字了。

    果然,她这才听到纪遥轻如蚊蝇的应了几个字,“知道了。”她仿佛除了这几个字,就不会别的话。

    “你外婆醒来要是知道治病用的是来路不当的钱,她肯定宁可不治也不要用这钱的。”吴利萍看到一提起纪玉珍,纪遥果然有点反应了,继续喋喋不休地数落纪遥起来。

    “阿姨,都是一家人,怎么得这么见外,什么叫来路不当的钱,这可是纪遥兼职上夜班辛苦‘服务’赚来的钱,是她自己实实赚的钱。遥遥,是吧?”苏悦辰忽然插了一句,断了吴利萍的思路。

    纪遥理所当然没有反应,只是脑袋越垂越低。吴利萍毫无预兆被苏悦辰断了思路,这才没有继续聊刚才的话题了,重新发牢骚起来,“你外婆长年省吃俭用,这几十年攒下来,我算了下,她至少有存着三四十万的。之前我问过好多次,她就是不肯和我实话,非得自己没钱。这次又生了场大病,等她这次神志清醒回来后,我肯定会问个水落石出,陪她去银行里把存款取出来。也用不着你给她转钱,到时候我会让她还回你这十万的。”

    吴利萍虽然因为纪遥大一时搬走就搬走,心里的无名怨气大着。不过好歹是母女,就怕纪遥以后因为手头紧张万一违.法又捅什么大篓子出来,这才不情不愿地留了半句。

    只是吴利萍话音刚落,纪遥的脸色更加惨白了。

    吴利萍得没错,纪玉珍这大半辈子节衣缩食的确攒了四十多万,只是早在几年前就全都挪给她了。大四的时候郑旭晖突然提及要去看她外婆,她以为郑旭晖心底里敬重老人家,自然是满口*答应,选了个周末就带他一起去外婆家,吃饭的时候郑旭晖面露难色的提及了下家里准备买房还差个几十万,没想到纪玉珍放下筷子后,直接去房间里拿了个包裹出来,里面是好多沓皱皱巴巴的百元大钞,都是她这么多年卖蔬菜卖粮食攒下来的,足足有四十八万三千七百,攒得早的纸币都已经明显破旧发霉了。

    她从来不知道纪玉珍会有这么多积蓄,不管纪玉珍什么她都坚决不要这笔巨款。等到把郑旭晖支开后,纪玉珍语重心长地和她解释起来,“难得你自己中意带回家的男朋友,一起去买房有个属于你自己的家,这本来就是外婆最想看到的事情。你和别人不一样,没有家人给你撑腰。买房时一人出一半,以后你结婚了在婆家也有底气硬声硬气,不容易受婆家的气。这是外婆唯一能给你的礼物,就当是提前给你准备的嫁妆了。”

    不管纪玉珍怎么劝,她都没改变主意,纪玉珍没有办法才继续道,“你爸那家人全都重男轻女偏心溺爱杰,我也扭不过来。起来,囡囡,外婆也觉得很对不起你。只要你自己早点有个家,外婆就不操心了,而且等你买了房以后,也可以把外婆接过去享享清福,这样总行了吧?外婆在山里呆了一辈子,也想去城里看看。”她那时不知道怎么的,居然真的被纪玉珍心动了,当天下午就和郑旭晖一起去镇上的银行点部把这笔现金存了汇过去。

    一直杵在角落的杨铭杰看到纪遥整个人神情恍惚地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休克过去,他虽然不知道纪遥过来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倒是明白自己对不住纪遥,难得鼓起勇气开口,“姐。这里反正有我在,你要是手头忙的话就先回去吧——”

    “嗯。”纪遥果然如获大赦,抬头看了眼昏睡的纪玉珍后直接飞也似的往外面走去。

    都已经在病房里了,几步之遥就是病床,其实她很想近前仔细看下几年未见的纪玉珍,很想近前握下那个瘦得皮包骨的老太婆的双手,再重温一下儿时她带给她的唯一温暖,这是她在漫长无望生活里坚持下来的唯一动力。

    可是吴利萍有句话没错,外婆要是知道这笔钱的真实来路,她宁可不治都不会花这笔钱的。

    正因为被吴利萍戳中她最引以为耻的心病,她甚至都不敢近前去看纪玉珍。

    她没有脸去看纪玉珍。

    纪遥越走越快,电梯前面人满为患,她又直接往侧边的走廊那边走去,一层又一层,她像是不知疲倦,一口气从十六楼走到一楼,接着继续大步往外面走去,一直走到住院部大厅前面的台阶那里,她虽然走得这么急,也察觉得到他在背后一直紧跟着过来。

    她忽然停下来转身,冲着他怒吼了一句,“你他妈的别再跟着我!”她眼里遍布红血丝,像是垂死挣*扎的猛兽烈狮。他毫不怀疑,要是她这会手里有刀,她会毫不犹豫地往他心口捅过来。

    不等他反应,她继续转身朝前面大步走去。大概是走得太急了,她整个人头重脚轻没站稳,眼前一黑就朝前面栽了出去。

    纪遥觉得自己做了个无比漫长的梦。

    梦里的她浑身滚烫,烫得像是都要着火了似的。她想呼救,可是发不了声,只能维持着鬼压床的姿势煎熬着。

    她醒来的时候,下意识想要翻个身,才挪动了一丁点,浑身上下的痛觉就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紧接着她才发现自己这会趴着,可是整个人虚弱的连大幅度翻身的力气都没有。

    纪遥呷了呷渴得冒烟的嗓眼,嗓眼痛得吞咽都困难。她维持着煎熬的姿势一动不动趴在那里,好一会过后才听到不远处的交谈声。

    “苏悦辰,你他妈的别给我插科诨,和你正事!”是个愤懑的女性声音,听上去年纪不大。

    “我这不认真听着呢——七,我这还是头一回听你爆粗,学好不容易,学坏分分钟。我本来以为你去援藏是提升自我素养去了,是不是在男人堆里呆久了被带坏了,脏话连篇的。”紧接着有懒洋洋的哈欠声响起。

    “你别给我转移话题,我帮纪女士检查验伤的时候,已经拍照取证。而且最关键的是我在她身上多处都有提取到精.液,结合她身上淤伤分布的位置,我有充分证据证明你对纪女士实施了暴.力.性.侵。等她神志清醒回来,如果我和纪女士求证后和我推测的结果一致,我们之间的雇佣关系立马终止,法庭见!”七尽量让她自己冷静下来,条理清晰地警告苏悦辰起来。

    “别激动,就是男女朋友间兴.致来了上个床而已,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拜托,现在都已经是21世纪了,你怎么还保守的跟卫道士似的,男女朋友上个床用不着这么大惊怪吧?”苏悦辰继续漫不经心应道。

    七本来就已经气得不行,偏偏苏悦辰还一副无事人似的德行,她更加气得热血直往脑门上冲去,“你他妈的是上.床还是别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当然是上床了,就是表达感情的方式可能稍微激烈火.热了一点点,我这个年纪正当年,有生.理.需求很正常,加上很长时间没有性.生活了,激.情之下力道没控制好也难免——”苏悦辰大言不惭地解释起来。

    “别他妈的给我转移话题,正常上个床纪女士身上会出现烫伤吗?烟头烫的吧?背上是皮带抽的吧?还有那么多横七竖八的淤伤你敢问心无愧?”因为过度愤懑,七的声音都隐有发抖起来,她本来鲜少会有情绪这么激动的时候。

    不同七的义愤填膺,苏悦辰语气轻松地解释起来,“你这种母胎单身狗都没体验过闺.房之乐,当然不知道这里面的乐趣。要*不然这世上怎么会有S.M,难不成全世界的S.M都是犯法的吗?”

    “狡辩!你难道不是因为顾忌到送去医院和医生解释时会造成风波,这才大费周章地把我喊过来的吗?”

    “这个你又多想了,我只是欣赏你的精湛医术而已。不单医术,你的医德我也很欣赏。现在这个年代,像你三观这么正的大好青年可不多见了。要不然我也可以送她去相识的私人诊所的,还不用挨你这一顿骂。不过,你这么仗义从几千公里外风尘仆仆的连夜赶回来,这笔人情我会记着的,以后你要是遇到事了,随时随地吩咐我一句就行。”苏悦辰时又了个哈欠。

    “我不和你废话。等她醒了再。另外,请你立刻离开,不要出现在纪女士的视线范围内,以免影响她口述的真实度。”七知道苏悦辰口才好又擅长诡辩,她口头上没办法让苏悦辰心服口服认错,干脆直接让他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免得看着他就来气。

    “你怀疑我会暗示要挟她?你也把我想得太不堪了吧。不过你也别这么激动,等她醒了你自己和她确认就行。我就这么吧,但凡我有一丁点的强迫,你就直接报警好了。最最坏的辞,顶多我是嫖.客她是妓.女,我付了高额嫖.资的。但是至于她承不承认自己妓。女的身份,你还是和她当面核对吧。哦,对了,给你科普下,嫖.娼违法,但是还不到犯罪级别,就我这种程度,顶多处以5000元罚款,但是前提是也要纪女士定义这是男女朋友间的闺.房之乐还是妓.女嫖.客间的卖.淫行为——”

    “你别狡辩了,赶紧给我滚!要不是看在之前就认识的份上,就你这种败类行为,我现在就和你断交——”七时本来还想喝口茶水降降火气的,话音未落,手上的杯盖直接往苏悦辰身上砸去,她砸得又快又狠,还特意挑苏悦辰的脸上砸去。

    没想到苏悦辰随手接住,居然还有脸和她笑笑,看到七气得都不出话来,他这才破天荒求饶,“得了,我立马走人,您老也消消气,有任何事情我电话就行,就是别把火气撒到无辜的杯盏上面就行。”

    没一会传来大门关门声,紧接着客厅里的脚步声就朝她现在的房间里越来越近。

    刚才两人交谈的空隙间,纪遥已经大致理清了当下的情况。

    随着脚步声渐近,她努力尝试着坐起来,结果她尝试了好一会,发现自己只能勉强稍微挪起一点点而已。

    “你醒了?”对方推门进来,正好看到纪遥吃力的坐起,七扎着利落的马尾,年纪看着和她不相上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无端让人觉得亲近。

    “你是——”纪遥有气无力问道。

    “我是苏悦辰这个败类的家庭医生,你叫我七好了。不过你不用顾忌我的这个身份,谁让他有把柄*在我手上。所以你只要如实告诉我之前发生的事情,根据你的淤伤程度大概是一天前造成的,他是不是强.迫你了,还是你有把柄在他手上被他要挟?”对方言简意赅,不过每一句都问在关键点上。

    “没有。”纪遥不假思索应道。

    “没有?”七明显诧异,这个结果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是的。”纪遥语气肯定应道。

    “没事,你完全不用顾虑苏悦辰那家伙。那些证据我都帮你保留好了,不过你放心,我只是当做证据备用,并不是偷窥癖或者什么的。”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事实和你想的不一样。”纪遥有气无力应道。

    “真的?”七还是将信将疑,她本来以为会靠她自己的真诚动纪遥,让纪遥没有后顾之忧指控苏悦辰的。她一点都不相信纪遥身上那些横七竖八的伤痕是纪遥自愿的。

    “嗯。”纪遥点点头。

    看得出来,纪遥其实很不愿意提起有关这件事的任何细节。心理学上来,也有可能是创伤应激综合症。可是眼前的纪遥思路很清晰,又不像是这方面的原因,七犹豫了好一会,才低声问道,“对了,你在.性行为上有受.虐倾向吗?”估计是怕纪遥尴尬,她又体贴地补充了一句,“如果这涉及到你的隐私,你就不用回答好了。”

    纪遥沉默了一会,继续应道,“是的。”

    “我虽然没办法理解,不过这属于个人爱好,我也无权干涉。我只是提醒你,以后再有类似行为,一定要注意分寸,快到身体承受力之前,一定要及时终止,否则真的会有生命危险的。还有这几个月之内,都别再让他碰你了,你身上好多处伤口都发炎了,需要很长时间恢复。”虽然不是她原本设想中的答案,不过七也尊重纪遥的决定,只是力所能及地叮嘱纪遥起来。

    “知道了。”纪遥只想尽快结束眼前的谈话。

    “你如果想通了或者改变主意了,随时来找我,我随时都会替你作证的,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临走前,七又提醒了纪遥一句,看得出来,她潜意识里还是不相信纪遥的辞。

    “我知道你是好意,不过事实不是你想的那样。麻烦你帮我销毁掉你手上留存的全部资料。”纪遥开口道。不单证据,只要任何有关这段记忆的点滴细节,她都巴不得自己能够彻彻底底地清理掉,最好这辈子都永不再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