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3章 议亲
两年前,圣上见苏晋迟迟不肯议亲,特为苏晋设宴择妻。当时盛京城但凡适龄合乎条件的贵女皆出现在择妻宴上,那场面堪比陛下采选,听没资格参选的女子则躲在家中暗中哭泣,可想而知,有才有貌有能力的苏晋是多少姑娘梦寐以求的郎君。
可谁也没想到,苏晋竟当众出自己有隐疾的事。
众人这才知晓,这位首辅不愿娶亲的真相。
此事一出,无数贵女芳心尽碎。
赵明檀也唏嘘了好久,但仅此而已。
她知道,母亲和秦国公府都想亲上加亲,有让她和表哥成婚的想法。她一直以为未来的夫婿就是自己的表哥,故而对其他男子从未有过幻想,对苏晋的瑕疵亦谈不上失落。
秦国公府是母亲的娘家,表哥同她青梅竹马,那份情谊自是不必,舅母也是好相与和善的主母,等她嫁过去,既不会被婆母立规则磋磨,又有撑腰的人,怎么看都是一桩锦绣良缘。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对这门亲事没有异议。
与其嫁给素未蒙面的男子,不如嫁给知根知底的表哥,纵然她使脾气,也有人包容,表哥胆敢欺辱她,能为她撑腰做主的人一大把。
前世的她,就是这般思量的。
却不想在议亲的当口,名誉有损,她与表哥的亲事就此作罢,只能被迫入东宫。
她和表哥的这桩姻缘,最后反成了赵明溪的。当然,单凭赵明溪是无法顺利嫁入秦国公府,其中少不了太子暗中的手笔和斡旋。
按照前世原本的轨迹,重新嫁入秦国公府,似乎也可。
可表哥上辈子毕竟成了赵明溪的夫郎,她心里不舒服。
再想到寂寥一生终身未娶的苏晋,赵明檀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就算没有太子这桩意外,就算苏晋赶在表哥前面下聘提亲,爹娘也未必会将她嫁于他。单就苏晋身体的原因,他们就不会同意。
赵明檀辗转难眠。
今夜,同样难以安眠的还有赵明溪和太子。
太子意欲压下此事,而赵明溪却希望闹得越大越好。
比起嫁进秦国公府,未来的皇妃、乃至贵妃更可期,值得冒险。
可太子不想娶她,赵家也有心遮掩,赵明溪不想坐以待毙,这是改身换命的难得机会,错过不再有。
当即唤来心腹丫鬟,耳语一番,赵明溪倒头便睡下,可不过片刻,又猛地起来了。
害怕被人发现船板上的蛛丝马迹,又担忧知情者嘴巴不严实,赵明溪再次叮嘱了一些事宜,方才忍着燥热不安沉沉睡去。
一夜过后。
盛京城风平浪静,并没传出太子和赵明溪的流言,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就在赵明檀犹豫着要不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散播散播太子和赵明溪的蜚语助助兴,就像他们前世对她那般。没想到流言骤然肆虐而起,大街巷全是太子英雄救美的谈资。
只是,风评偏向于受害者弱女子,对太子倒是极为不利。
太子一见赵明溪落水,就急吼吼地冲了出去,做事方式有欠妥当,枉顾自己储君的人身安危,也完全没有顾及闺阁女子的声誉。还他之所以这般急切的救人,本就存了让人姑娘以身相许的心思,可不知何故,将人救起后反而不高兴,对姑娘甩脸子。不想负责,干嘛往前冲,害得其他有心施救负责的人畏缩不敢上前。
对于一些寒门子弟来,赵明溪即使是庶女,能攀上对他们也是大有裨益。
更有人,太子威逼妙龄少女出家做姑子,德行有亏。
流言四起时,赵明溪不堪忍受,上吊自尽,又给添了一笔浓墨重彩。
当然,自杀未遂,被人及时发现。
赵明溪脖颈上红痕深深,触目惊心,她捂着脸低声啜泣:“我没脸活了,因我之故害得一国储君无端受人诽谤,莫若让我去死。”
秦氏恼怒不已,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劝慰几句。
真逼死了赵明溪,对谁都没好处。
赵明溪死了,太子身上的污名更难洗清。世人只会,太子救人,反倒害了卿卿性命,让储君背负这样的骂名,帝后生恼,忠恩伯府也得受其牵连。
赵明檀淡淡地扫了一眼赵明溪脖子上的伤痕,暗道,果然是个狠人。
赵明溪所作所为看似为了赵家和太子,宁愿委屈自己,甚至自戕,到底不过是以屈求伸。
太子是什么人,东宫又是什么地方,够赵明溪这辈子受的。
既然赵明溪上杆子找虐,赵明檀自然乐见其成,免得祸害舅舅一家。
上一世,赵明溪嫁到秦国公府,日子过得倒是安逸,可她不安分,竟差点害得秦国公府降爵获罪,因着她生儿育女,便轻易揭过去了。
赵明檀冷不丁道:“二妹还是不要求死了,也不要再什么当姑子的话了,你既不想储君背负恶名,那便只有好生活着嫁给太子,方可平息这些荒谬恶语!”
赵明溪诧异地看向赵明檀,总觉得赵明檀似乎哪里不一样了,人还是那个人,话声音也娇娇糯糯的,可那双盯着自己的明眸恍若洞悉了她的一切,让她无处遁形。
“姐姐,妹妹可不敢奢求姐姐的福分,有秦国公府这般好的姻缘,妹妹不过是失足落水,才同太子殿下扯上丁点联系,可这种以女子名节损毁得来的干系,妹妹莫如不要。那东宫是何地方,妹妹实在是怕,真愿求死,或出家做姑子,以后的日子还能清净些。”赵明溪抬起袖子抹着眼泪,酸楚道。
秦氏听得直皱眉,但也知晓赵明溪没有自尽的想法,遂嘱托下人好生照管二姑娘后,便带着赵明檀离开了。
“明檀,你老实告诉母亲,赵明溪当真是失足跌下船?”秦氏派人检查了那艘船,并没发现什么猫腻,赵明溪落水处也不像赵明檀所的那般易滑,但出事后,船上却悄然换了几名艄工。
赵明檀亲昵地挽着秦氏的手臂,俏皮地眨眼:“我过了呀,她是被虫子吓得。”
秦氏看着她,道:“还真是巧。”
赵明檀眼珠乌黑,趴在秦氏耳边,悄声道:“母亲,虫子是我放的。”
“你?”秦氏吓了一跳,立时挥退屋内仆役。
秦氏上下量了赵明檀一眼,严肃问道:“明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明檀不答反问:“那母亲查出了什么没?”
秦氏一愣,摇头:“没有。”
赵明溪不是蠢人,自然不会留下明显的证据。
如果将船工和随行仆婢严审一遍,或可审出点东西,可人多眼杂,难免传出去闹大。
赵明檀想了想,:“如果赵明溪没有落水,那落水的应该便是女儿……”对于赵明溪害她一事,她没有隐瞒,但隐瞒了自己的重生。
这话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如今名声受损的便是明檀。
秦氏听罢,拍桌而起:“可恶!”罢,便要找赵明溪算账。
赵明檀一把拉住秦氏,劝道:“母亲,这只是我的猜测,我们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而且,此事牵扯到太子,静观其变便是。赵明溪想入东宫,成全她即可,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后果自然也得自己承受!
秦氏拍了拍赵明檀的手,叹道:“你这孩子终究是心善,处处为着这位庶妹着想,你是顾及这份姐妹情分,可她呢,竟敢用如此龌龊的手段害你。”
赵明檀笑而不语。
哪里是心善?
太子将止步于储君之位,不会成为继位帝王。
赵明溪的盘算只会落空。
虽,苏晋是为她才将太子拉下马,可苏晋一早就握有太子那些肮脏事的证据,只是因她嫁入东宫,他才会隐忍不发。
秦氏又道:“赵明溪跟她那下贱胚子娘一样烂透了心肠,你现今也见识到了她的心机和城府,日后万不可像从前那般犯傻了。”
看着秦氏精明而不失和善的眼睛,赵明檀软软地抱着秦氏的腰,瓮声瓮气道:“不会了。”
母亲因她早亡哭瞎了双眼,悔不当初,就算是抗旨,也不该让她入东宫。若不是还有兄长宽母亲的心,娘怕是也要随她而逝了。
她也曾后悔,如果自己当初没有落水,该有多好。
就在这时,门房过来通禀,秦国公夫人和表公子登门拜访。
秦氏摸了摸赵明檀的发顶,笑道:“你舅母和表哥估计是过来商议亲事,你已及笄,婚事早些定下,母亲才能安心。”
赵明檀眸光微闪,将莹嫩的脸依偎进秦氏怀间,软声撒娇道:“母亲,女儿还,不想这么早嫁人嘛,你多留我一两年,让女儿在你和父亲身旁尽孝。”
她得拖延些时日,至少拖延到苏晋回京。
上辈子,苏晋之所以没能来下聘,便是因为他送姐出嫁去了褚州,并奉命暗查当地一桩重案。等他回京,事已成定局。
出嫁前夕,他曾暗中派人给她递过一封信,只问她是否真愿入东宫?
她不明白堂堂首辅为何做出这般不符合身份的事,为何会这般问她,为何还问得如此直白,愿与不愿,又不是她能决定的。何况,她的婚嫁跟他有何干系,她便没有回他。
这件事只是个插曲,过后即忘。
死后才知只要她不愿,他便会不计一切代价,让她远离太子。
他没有收到回信,便以为,她是真心想嫁太子。
秦氏只当明檀脸皮薄害羞,笑着捏捏她的鼻子:“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何况,你嫁的是秦国公府,你回家方便,想尽孝无人拦你,母亲过来也便利。更重要的是,只要你表哥敢欺负你,你舅舅和外祖母第一个就不饶他,这么好的姻缘,上哪儿找去?”
其实,秦氏最怕的就是婆母给女儿气受。
当年,秦氏嫁给赵子安,被偏疼儿的婆母很是磋磨了几年,要不是赵子安坚定地维护她,这日子都快要过不下去了。
赵明檀目光略暗,嗔怨道:“非要嫁给表哥吗?”
秦氏眼皮一跳,顿时听出味儿来,想问明檀是不是不喜欢秦珏,可话到喉间又吞了回去。
“走,别让他们等急了!”秦氏拉起赵明檀的手,一起往外走。
赵明檀垂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