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夜探

A+A-

    秦珊珊尖叫一声, 花容失色:“溅到我衣服上了。”

    侍奉在旁的婢女赶忙掏出帕子给秦珊珊擦拭。

    一边擦,一边宽慰道:“姑娘,无碍的,奴婢擦干净便好。”

    蒋瑶光翻了个白眼:“穿着罩衣, 怕个甚?”

    涮锅油味重, 那股子味儿容易残留在衣衫上, 吃时是人间美味, 可吃过了留在衣服上的味儿就不那么美味了。任你如何心,稍不留意油渍便会溅到身上。是以, 食香居专门为每位食客备了外罩隔油隔味的衣服。

    但赵明檀三位姑娘可不会穿别人穿过的,每次来食香居,都会自备一两套。

    秦珊珊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穿了两层的罩衣, 扭捏坐下,又让婢女拿出铜镜,见脸上没有沾到油渍,才没什么。

    赵明檀兀自震惊,仍没有找回神思。

    满脑子都是——

    新婚夜,苏晋会亲她吗?会亲吗?会吗?

    蒋瑶光看了一眼赵明檀,作恍然大悟之状, 煞有介事地道:“苏晋应该不至于会亲明檀吧?万一不得疏解,岂不……岂不……危矣?”

    赵明檀:“……”

    啪地一声,赵明檀甩下筷子, 蹭的起身, 羞恼道:“再拿我讨趣儿, 我就……我就……”

    视线瞥见香柳抱的大匣子,赵明檀抬手拍了拍满当当的匣子,轻哼:“这些银两就全归我, 你们一分都甭想得!”

    秦珊珊眼一瞪:“不行。”

    蒋瑶光瞪大眼睛:“不行。”

    赵明檀挑眉:“那就快吃,少编排一些有的没的。”

    秦珊珊和蒋瑶光屈服于赌钱的淫/威之下,颇有默契地闭嘴。

    还以为周淮瑜会赢呢?早知道就多押一些!

    满室只闻涮菜涮肉、用膳的声音。

    赵明檀眯了眯眼,瞧着鲜活明媚的秦珊珊和蒋瑶光,想到东宫那段压抑的日子,尤为想念同她们一起吵闹拌嘴的快乐时光。

    三个性格迥异的伙伴能成为挚交好友,可跟吃脱不了干系。

    哪家有美食,定然少不了这三位美人的身影。

    赵明檀时多病,不是苦涩难闻的汤药,就是寡淡无油的饭食,难得见油荤。这就导致她病愈之后,尤为重口腹之欲,可能老天嫌她幼时喝药太多,便成了怎么吃都吃不胖的体质。

    而秦珊珊时就是胖妞,白白胖胖,可可爱爱,只是体重飙升得厉害,又被一些体型纤瘦的贵女嘲笑过,才奋发图强减肥成功,成为一位特爱臭美又矫揉造作的贵女。虽然,身形减下来了,可口腹之欲依旧很重,但秦珊珊为了姣好的身材和美貌,会刻意减少食量。每样都会尝上几口,但绝不多食。

    秦珊珊是她们之中自制力最强的。

    至于蒋瑶光,不用妥妥的贪吃货。赵明檀七八岁身体渐好,便入了学堂,那时她和蒋瑶光不甚相熟,蒋瑶光便偷吃了她带的零嘴儿,不忘信誓旦旦地:

    “吃你一点零嘴儿算什么,读书人不算偷!”

    着实将赵明檀气得够呛。

    秦珊珊自然看不过去,找蒋瑶光理论。蒋瑶光脸皮虽厚,但那张嘴却不如秦珊珊会,直接被秦珊珊骂到暴跳如雷、拔刀就要捅秦珊珊的地步。如果不是秦珏表哥来接她们,及时出手拦住蒋瑶光,秦珊珊的肚子怕要戳个血窟窿。

    梁子便结下了。

    尤其是秦珊珊和蒋瑶光,针尖对麦芒,互看不顺眼,经常吵翻天,学堂里的夫子颇为头疼,可谁也无法得罪。

    赵明檀则担任劝架的角色,堪当和事老。

    当然,她是两边都没讨得好,被秦珊珊埋怨,被蒋瑶光讽刺。可谓要多郁闷,便有多郁闷。

    那段时期,是她们三人关系最糟糕的时候。

    可谁也没想到她们后面竟会成为密友,这都是源于那场惊天动地的干仗。

    哦,其实就是在这家食香居吃涮锅发生的事。

    当时,赵明檀和秦珊珊来食香居涮锅,没想到蒋瑶光也在。原本,她们是互不搭理的。

    没想到又来了一位不好惹的主儿,便是吴王叔之女西林郡主。西林郡主为人嚣张跋扈,比起蒋瑶光有过之而无不及,没有订到雅间,又不愿屈尊于大堂用膳,便要让蒋瑶光给她腾地儿。蒋瑶光财大气粗,订的是食香居最大最豪的雅间,以蒋瑶光的暴脾气,岂能轻易将雅间拱手让人。何况,她与西林郡主本身就不对付,双方就吵了起来。

    西林郡主邀了好些世家贵女一起来涮锅,而蒋瑶光则是单独来的,唇枪舌剑之间,哪里是那些嘴皮子利索奉行阴阳家的贵女的对手?

    蒋瑶光/气得就要动刀。

    这件事本就是西林郡主理亏,赵明檀和秦珊珊见蒋瑶光被欺负得着实有些惨,便挺身而出,仗义执言。

    赵明檀的战斗力不咋样,软绵绵的,没什么伤敌能力。可秦珊珊是老阴阳家了,被西林郡主讽刺胖的像个猪,大受刺激之下,战斗力那是杠杠的,指桑骂槐,挖苦讥讽,全都不在话下。最后,反而是西林郡主恼羞成怒,也不顾及什么脸面和名声,直接就动手。

    她们岂能示弱?

    一群八九岁的姑娘扭在一起,将食客居的桌椅掀翻了不少。

    赵明檀最弱,就挑着里面最瘦的姑娘,抓挠咬啃,撕扯头发,那副犹如发狠的老虎模样着实激发了秦珊珊和蒋瑶光的斗志。也不再给对手留有余地,逮着谁就是干,绝不能吃亏。

    随行的侍女婆子想要拉架,蒋瑶光一脚踹翻椅子,将弯刀扎进一婆子腿上,大吼道:“谁敢插手,老子让皇帝外祖父治你们以下犯上之罪!”

    西林郡主也不甘示弱,不准下人帮忙,非要亲手揍得蒋瑶光跪地求饶。

    结果与理想背道而驰。

    西林郡主一行八个姑娘愣是没在她们三人手上讨到半点好处,全都挂了彩,珠钗掉了一地,披头散发,衣衫凌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狼狈不堪。

    平日端庄优雅的贵女们,全都成了疯子。

    赵明檀三人的模样也好不到哪里去,与她们一般无二。

    架斗殴的姑娘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大臣之女,又是一群没及笄的姑娘,还能如何惩戒?最后,只能各府将自家女儿弄回去,关起门批评严惩。手板,关佛堂,抄女戒等等,反正,各府惩戒的方式五花八门。

    赵明檀回去就病了,倒是没被父母责罚。

    作为架事件的挑事者,蒋瑶光和西林郡主的父母被陛下拎进宫,严厉批评了一顿,痛斥他们教女无方。最后,双方父母回去又将女儿给揍了一顿。

    以此告终。

    所谓患难见真情,经历过此事,她们握手言和,又都爱美食,关系便越发紧密。

    想起往事,赵明檀唏嘘不已:“如果当初西林郡主没有闹事,我们如今是何关系?可会这般好?”

    秦珊珊掀了掀眼皮,细细地涂抹口脂:“可不就是早点,或晚点的区别。没得西林郡主,也会有其他人、其它事促使我们和解,最终也会成为无话不谈的手帕交。”

    “好端端的提她做甚?晦气!如今可没有什么西林郡主,吴王叔一脉早就成了乱臣贼子。”蒋瑶光提起西林郡主,仍是气愤填膺。

    提及五年前的吴王叔叛乱,气氛瞬间变得沉重。

    盛京一派乱象,被吴王叔搞得乌烟瘴气,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家家紧闭门户,人人自危。至今仍不敢想,若吴王叔真的篡位成功,盛京又会变成何种景象?

    这场叛乱,是盛京的灾难,却成就了苏晋,将他推至权力巅峰。

    当时,盛京被吴王叔的军队围困,断水缺粮,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吴王叔擒获玄德帝后,限令玄德帝一日写下罪己诏和禅位书,否则,屠尽皇族百姓。

    危难之际,苏晋于重重围困之下逃出城,以的京兆尹身份,搬来救兵,解了盛京危机,更是同衍王里应外合、成功救下玄德帝。

    吴王叔叛乱留下的烂摊子,情况错综复杂,被屠戮的官员百姓,房屋宫殿损毁以及主动被动牵扯进叛乱的人,根本无从棘手,也是苏晋展露非凡的才能治理盛京乱象,刚柔并济,恩威并施,推行一系列措施,迅速让盛京恢复清明,一扫之前的血腥阴霾。

    苏晋身怀平叛救驾之功,短短一年,几次擢升,被破格提拔为内阁首辅。

    *

    吃完涮锅,赵明檀将赌钱分给了蒋瑶光和秦珊珊。

    银子在手,着实有些发烫。

    三人决定去一趟胭脂水粉铺,犒劳完自己的胃,也不能忘了自己的脸。

    一队锦衣卫策马而过,个个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标志性的苍白死人脸尤为醒目。

    锦衣卫出动,街边百姓纷纷避让。避之不及的摊贩,则被连人带摊子掀翻在地,哀嚎不已。

    马蹄疾踏,扬起一路尘埃。

    三人站在食香居门口,不可避免地落了一身灰。

    赵明檀不悦地压了压帷帽,没什么。

    锦衣卫倾巢出动,必是大事。

    秦珊珊面色难看,秀眉皱得能夹死苍蝇,伸手拍着裙摆的灰尘,倒底也没话。

    赵明檀和秦珊珊出门戴帷帽,好歹能遮遮。蒋瑶光向来是素面朝天,出门从不兜帽,真真是吃了一嘴灰。

    蒋瑶光怒目圆瞪,将腰间的弯刀拍得哐当作响,呸道:“狗东西,神气什么!你们有刀,老娘也有刀。”

    刹那间,一道阴冷如毒蛇的目光直射向蒋瑶光。

    那般阴狠的眼神如猝了毒一般,诡谲漆黑的眼眸,犹如看死物,让人毛骨悚然。

    蒋瑶光当场被定住。

    汗血宝马之上,一袭锦衣红袍妖娆绽放,翻飞鼓动的黑色披风与红衣交织成绮丽诡异的风景线。

    锦衣卫指挥使,谢凛。

    那个凶狠毒辣,杀人如麻的谢凛。

    传闻没有谢凛撬不开的嘴,没有他翻不了的供,一旦进入锦衣卫诏狱落到他的手上,不死也残,求生无门,求死无路。

    蒋瑶光怔了一瞬,旋即愤怒地拔出腰间弯刀,对着呼啸而过的谢凛,挥刀:“凶什么凶!信不信本县主剜了你的眼睛,当球踢!”

    赵明檀黛眉微蹙,安抚道:“瑶光,我听哥哥提及,吴王叔余孽近来隐约浮出水面,锦衣卫大举出城,应是跟捉拿吴王叔逆党有关。”

    秦珊珊捻起帕子捂了捂唇,白了蒋瑶光一眼:“你也真是的,何苦来哉得罪谢凛,那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蒋瑶光没好气道:“捉拿吴王叔一党,便可如此猖狂?”

    谢凛犹如蛇信子的毒辣目光,让人胆寒不已。

    那一眼,实在太可怕,着实吓到了她。

    当然,她是不可能在伙伴面前承认自己的恐惧。

    太丢脸了。

    *

    当年吴王叔叛乱,意欲谋朝纂位,最终以失败告终。阖府被斩首示众,但吴王叔和其女西林郡主却逃出升天,远盾天外,不知所踪。

    锦衣卫的情报网得知吴王叔活动的踪迹,是以,锦衣卫倾巢出动,奉命缴获逆党余孽。

    然,锦衣卫却扑了个空,谢凛被陛下骂的狗血喷头。

    锦衣卫号称天底下没有他们捉不到的犯人,然吴王叔余孽藏匿近五年,至今未被捉拿归案,始终是玄德帝的一块心病。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点蛛丝马迹,锦衣卫却无功而返,玄德帝焉能不怒?

    锦绣阁,周景风翘着腿儿,吊儿郎当地把玩着折扇,合起,又展开,展开,又合起。

    循环往复,乐此不彼。

    周景风看一眼苏晋,笑得好不得意:“苏苏,你不知道谢凛被陛下骂得灰头土脸的样子,有多好笑?”

    苏晋挑唇,慢悠悠地端起茶盏:“是吗?”

    周景风桃花眼转了转,旋即恍然大悟道,“吴王叔余孽的消息,该不会是你故意放出去的吧?”

    苏晋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但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周景风几乎可以断定此事定然与苏晋有关。

    消息确实是苏晋所放,但不全然因谢凛之故,有引蛇出洞之意。

    这几年,吴王叔藏得太深。吴王叔一党未清缴殆尽,留着总归是祸害。若有人冒称吴王叔的名义作案,掩人耳目之下,真正的吴王叔一党或有所动作。

    “对了,你跟谢凛的梁子究竟是如何结下的?马球上,不惜要害你输掉比赛,也要找你不痛快。”周景风颇为好奇,被谢凛那只疯狗咬上,委实麻烦。不知何时何地,他就会伺机咬上你一口。

    “不知道!”苏晋淡声道。

    苏晋入内阁为首辅时,谢凛已是锦衣卫指挥使。

    据谢凛是太子年少时推举入锦衣卫所,从一名锦衣卫爬到指挥使的位置,跟他的心狠手辣脱不了干系。但是,当谢凛成为指挥使后,便不受太子控制,只听命于当今陛下。

    谢凛只是将太子当做踏板而已。

    那时,谢凛便对苏晋怀有莫名敌意。苏晋手上沾染的人命也不少,得罪的人更是不计其数,不定,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结下梁子也未可知。

    谢凛和苏晋一样,都是从一无所有,什么都不是,爬到如今位置。

    苏晋曾是流犯,如今早已正名。

    而谢凛曾经是什么,却不得而知,只知他无父无母,身若游魂。就连谢凛这个名字也是上一任指挥使所取。

    ……

    秦国公府。

    赵明檀乖巧地依偎在老国公夫人身侧,将自己绣的抹额献宝似地呈给老国公夫人,笑盈盈道:“外祖母,快瞧瞧明檀绣得如何,女红可生疏了?”

    老国公夫人上了年纪,眼神不太好,凑近瞧了半晌,才点评道:“针脚细腻,长寿富贵花图式精致。每隔一段时间,你就给外祖母绣些物什,哪里会生疏,分明是精进了不少。”

    对老国公夫人而言,赵明檀还是那个过段时日就会在她这里讨巧卖乖的赵明檀,最长也就一两月不见。最近的一次见面,便是秦珏离京后。

    对赵明檀来,却是前世今生之差。

    重生后,赵明檀第一次做女红,便是绣得这三条抹额,针线活儿确实生疏了不少,毕竟二十载没绣过了。之前送与苏母的护膝,乃重生前的赵明檀所绣,而非如今的她。

    赵明檀笑眯眯道:“外祖母就会哄明檀开心。”

    秦国公夫人坐在旁侧,一想到这么乖巧伶俐的儿媳就要嫁到别人家,心里很不是滋味。没成想一语成畿,这才多久,便真成了别家的媳妇,她那个傻儿子简直不惜福,好端端的非要跑到外地赴任。

    这下可好,媳妇都没了。

    秦国公夫人挤出一丝笑容,道:“明檀,你这张嘴才是会哄人呢,每次过来,都将老夫人哄得高高兴兴的。”

    老国公夫人笑骂儿媳:“难道我这个老太婆平日就爱板着脸不成?”

    秦国公夫人忙道:“哪里?母亲只是笑得没明檀来时开怀!”

    老国公夫人也不恼,反而像个老孩:“我看八成就是你气的。”

    “是是是,就是儿媳气的。”

    看着嫂子和母亲的婆媳关系,秦氏忍不住心生羡慕,心底希望明檀日后也能同苏母相处融洽。好在,她自个儿不需要应对婆母了,已逝的忠恩伯老夫人惯爱立规矩磋磨人,让她吃尽了苦头。

    老国公夫人捻起碟盘的糕点,顺手投喂给明檀,明檀吃得腮帮子鼓鼓的,老国公夫人又怜爱地捏了捏她的脸颊:“明檀这模样越发俊俏了。”

    秦珊珊见状,也起身依偎到老国公夫人身侧,挽着老国公夫人的臂弯,嘟囔道:“祖母偏心!明檀表妹一来,祖母眼里就只看得到她,可瞧不见珊珊了,这又是喂点心又是夸她俊的,珊珊怕是早被祖母忘到九霄云外,哪里还记挂得起我这个孙女?”

    大家都熟悉秦珊珊的话风格,自不会恼她。

    老国公夫人知晓自家孙女的德性,从旁捻了块桂花糕:“诺,少得了你这个泼皮猴儿的?”

    秦珊珊幽怨道:“我就知道,明檀不吃剩下的,哪里轮的到我?”

    “讨。”老国公夫人笑着就要秦珊珊,却被秦珊珊伶俐地躲开。

    “祖母,你还我,可不是不招您待见了。”

    赵明檀:“……”

    这捻酸吃醋的模样比赵明溪还过,但却比赵明溪讨喜。

    众人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但秦国公夫人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儿子亲事没着落,女儿又是这副不讨喜的性子,至少在外人面前,是不受待见的。以后,可如何找婆家?

    笑闹了一阵,老国公夫人见明檀眉间带笑,完全没有即将嫁给苏晋的阴霾,便命人取出她祖传的玉镯子。

    她将玉镯子戴在明檀雪白的手腕上,一脸慈爱:“时间过的真快,外祖母的明檀转眼就要出阁。这是你曾外祖母送给外祖母的镯子,如今赠给明檀,希望明檀能和夫君和顺到老,恩爱两不疑。”

    老国公夫人活了大半辈子,看得比大多数人通透。虽然明檀的婚事不合她心意,本想促成明檀和秦珏的好事,可如今发展成这样,无用之话自是不必多,只送上自己对外孙女最好的祝福。

    世人眼中千好万好的夫家,不一定像表面那般好,内里不定有诸多看不见的暗流。而世人眼中糟糕透顶的婚姻,也不一定真的糟糕,不定能开花结果,还是那种最绚烂的果子。

    老国公夫人拍着赵明檀的手,:“不用在意别人的想法,婚姻是需要用心经营的,外祖母相信你和苏晋会过得幸福快乐。”

    赵明檀眼眶泛红 :“外祖母。”

    不论是父母兄长,还是秦珊珊和蒋瑶光,虽认可她的亲事,可他们从未真正觉得她会过得幸福。

    父母更像是对‘既定结局’的无奈接受,两位好友则是以她的心事为主,然而没少风凉话,并不怎么看好她和苏晋。

    只有外祖母,觉得她和苏晋在一起,是真的会收获幸福。

    重生之后,在她和苏晋的事上,受过太多质疑,不论外人还是亲人,只有外祖母心底看好他们。

    赵明檀软软地趴在外祖母的膝盖上,瓮声瓮气道:“外祖母,会的,一定会的!”

    用过午膳,秦珊珊拉着赵明檀到后院荡秋千,老国公夫人有午休的习惯,便回屋歇着。

    秦国公夫人和秦氏则边喝茶,边叙话。

    其间,秦氏问到秦珏的近况,秦国公夫人:“还行。但倒底不比盛京,当地的饮食不甚习惯,我本来想谴家中的厨子过去给他开灶改善伙食,却被他拒绝了。”

    秦氏道:“嫂子,你也别担心珏儿。珏儿是个有志气的孩子,假以时日,等他做出政绩,便会调回盛京。”

    顿了顿,秦氏叹道:“造化弄人,两孩子有缘无分。”长辈们对秦珏和赵明檀怀揣的希冀,终究是付诸东流,没能结成良缘。

    秦国公夫人眸光微闪,:“是珏儿没这个福气!明檀面相好,脾气又温顺乖巧,是个会讨喜的姑娘,在哪儿都吃得开。”

    比起明檀,秦国公夫人更担心自家女儿,不知道哪个夫君,哪个婆家受得了自己那矫情做作的女儿。

    自己的性子也不这样,为何珊珊却长成了这种性子。

    头疼!

    微凉的风拂过,送来银铃般的清脆笑声。

    两姑娘玩得不亦乐乎,嬉笑不止,无忧无虑。

    秦氏往紫藤花架下的秋千瞥了一眼:“但愿如此!”

    但愿……她们成亲后,也能保持这份快乐。

    *

    成亲在即,赵明檀甚为悠闲,没甚需要她忙的事。

    这就是有个爱操心的母亲的好处,母亲对她成亲的事,大包大揽,一股脑儿全揽了过去。

    一些东西让她过过目,只要她没意见即可。但一般,赵明檀都没什么意见,婚期本就短,一来一回岂不浪费时间,何必劳心费力。

    只要母亲愿意折腾,别来折腾她,便好。

    赵明檀不是呆屋子思春,就是同蒋瑶光和秦珊珊网罗各家食肆的美食,要不就是听戏。偶尔,也去参加一些茶花宴。

    但女子成堆的地方,不是攀比这样,就是攀比那样,要不就是互别苗头,要不就是影射她和苏晋,着实没趣。

    去了一两回,也就找借口推拒了。

    大婚在即,甚忙,不得闲,是最好的借口。

    如此十来天一晃而过,婚期越发临近,赵明檀的心情既期待又忐忑,宛若她头次出嫁一般。

    自那天苏晋过府下聘后,她便没同苏晋碰过面,却时不时会收到苏晋送她一些玩意儿,或只言片语的书信。

    赵明檀一会儿拨弄着物什,一会儿展开信笺,一会儿又摸摸木雕人,心里的欢喜与紧张溢于言表。

    她呢喃:“衍之哥哥。”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赵明檀不经意抬眸,隐约看到窗蒲外似有人影闪过。

    等推开窗户,窗外静谧无声,天空星子闪烁,只有树影婆娑。

    “可能眼花了吧?”赵明檀摇摇头,转身坐回窗下美人榻。

    怎么会将树影看成了苏晋?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看啥都是他,睹物都无法思人。

    苏晋立在树后阴影处,抬眸望了一眼映在窗蒲上的剪影,轻吁一口气,避开护卫,翻墙而出。

    夜探姑娘香闺,实非君子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