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第62章 ……
明檀实在是被折腾的狠了, 早上起床时身子骨儿犹如散了架似的,她颇为怨念地瞪了苏晋一眼,很想躺回去睡个回笼觉。
“要不再睡会儿吧,真的好困。”
明檀坐在妆镜前, 无精采地搭聋着脑袋, 一边着哈欠, 一边用清澈如麋鹿般的眼神、可怜巴巴地瞅着整理着装的男子。
今日出门狩猎, 苏晋自是要大显身手,穿着不同于平时的绯色宽袖绯色官袍, 而是一身精干利落的窄袖青衣,足蹬黑色马靴,腰佩短刀, 潇洒而俊美。
既有江湖豪客的洒脱,又有权贵男儿的气度和风姿。
苏晋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襟,转头看向明檀,清冽的声音带着一丝轻哄:“乖,回来再睡,届时想睡多久便睡多久。”
末了,又补了句:“我不会扰你。”
明檀自然明白‘扰’所谓何意, 脸微微一红。苏晋本就将就她多睡了个把时辰,等洗漱完毕,出门怕是要到晌午去了。
她也不好矫情, 便让香柳采蜜动作麻利些。
而其他仆婢则收拾出门的随行物品, 明檀想着要去京郊, 毕竟算是出了城的,什么手炉茶点自是不必,除了外出穿的衣裳, 又额外准备了两三套换的衣物,皆是方便骑马的着装,她虽不会骑马,但很大可能会与苏晋同骑,准备充足总是没问题的。
各种防寒保暖物品,一概都不能落下,补妆的铜镜口脂护手膏等等一应俱全。
苏晋:“……”
忽然觉得这哪儿是去猎,怕是去郊游吧?
明檀歪了歪头,问苏晋:“夫君,你还有什么要带的东西?让她们一便放入马车。”
苏晋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行头,:“不必。一张弓,十数支箭矢即可,这些王继已经准备好了。”
明檀弯唇一笑:“好吧,那我就多备些吃食。”
其实,这些也可不必准备。要真饿了,可将来的猎物架火上烤熟,便是一顿美食。
明檀是养在深闺的娇娇女,怕是不喜欢这种烟熏火燎的野蛮吃法。
苏晋动了动唇,没有反对。
明檀又让丫鬟们多准备些糕点,还有水果,以及她爱喝的果子蜜水。
单就所带之物,就装了一辆马车。
等这些收拾妥帖,然明檀的妆发还没弄完,苏晋又等了半时辰,总算梳妆完毕。
苏晋心想,下回出门,必要提前准备,莫要再像这回临时起意。
真没想到姑娘家的事如此之多。
明檀笑盈盈起身,手捋了捋裙摆:“夫君,我好了,可以出门了。”
苏晋看了一眼计时的日晷,:“不急,先吃饭。”都快晌午,姑娘怕是早饿了。
明檀早上只喝了碗稀粥,忙到现在,确实早就饿了。
她点点头:“嗯,吃饱饭,方有力气猎。”
冬日的天儿也如夏天般变就变,上午都还是好好的,虽不至于晴空万里,但也有点微微阳光。然则,明檀用膳其间,天空却飘起了绵绵细雨,雨势不大,但冬天的雨水湿冷无比,淋在身上尤显阴冷。
没一会儿,地面就湿了。
明檀撑起下巴,甚感遗憾:“可惜,没法出门了。”
嘴上着可惜,心里却不觉得。下雨正好,苏晋可陪她一整天,而出去猎,多半是她干巴巴地看他狩猎,好不无聊呢。
苏晋本想取消狩猎计划,目光转到明檀脖颈上,那一圈白色尤为刺眼。
他晃了晃神,放下碗筷:“雨不大,可以出行。”
明檀愣愣地看着他:“下雨也要去?”
“嗯。”苏晋颔首,声线清冷,“是我去,你留在家里,天寒地冻的,莫着凉了。”
“你不怕冷吗?就算不怕,到处都是湿哒哒的,也不方便吧。”明檀蹙了蹙眉,劝道,“就算夫君身强力壮,衣裳淋湿了,总归也可能受寒。”
“没事,我会注意。”苏晋摸了摸明檀的头,转身取了一件斗笠,大步踏入雨中。
真不知苏晋为何对猎如此执着?等下回天气好了,再行猎,不可吗?
明檀拿筷子使劲儿戳了戳碗里的肉,不甚开心。
香柳看了一眼窗外淅淅沥沥的细雨:“少夫人,这天儿不好出门的话,马车里的物件需得搬回来。”
明檀挥了挥手:“去吧。”
刚搬出去的衣裳等物,又被仆婢们搬回了屋子,东西太多,来回折腾了好几遍。
冰凉的雨水无孔不入似的,就这么会子功夫,仆婢们的衣裳都淋了半湿,湿冷的寒气入体,冷的瑟瑟发抖。
“香柳姑娘,幸亏少夫人没出门,这要是在郊外遇上雨,都不好得找地方躲避。”话的是院中的二等丫鬟,头发被雨水湿,冻得牙齿直架。
“是啊,这天儿一下雨,就冷的人发慌。马上就是三九天,怕是寒潮来临,更冷。”
香柳也是一阵后怕,城郊树林哪有避雨的地方,若真将少夫人淋出了好歹,少夫人可不得遭一番罪。
“大家赶快回去洗个热水澡,把湿衣裳换了。采蜜,你让厨房熬些姜汤,给每人分一碗,可别整病了。”
“好的,香柳姐姐。”
采蜜撑起一把伞,踢嗒踢嗒地跑去了厨房。
香柳道:“等会儿姜汤多喝点,有个头疼脑热的,需在我这儿报备一声,好给你们休病假。少夫人院里不兴带病干活的,免得将病气儿过给少夫人。”
“少夫人身体底子薄弱,大家可得起十二分精神,把这个冬天好成成地过过去,春天回阳,天气暖和,大家就轻松了。
“是,香柳姑娘。”
仆婢们一溜烟散开,快步回了耳房,换衣喝姜汤。
……
明檀确实没怎么睡够,本想回屋补觉,又不忍弄乱妆发,纠结半晌,还是准备不睡了。
“去寿安堂。”
香柳取了一把比较大的伞,采蜜则拿了两双干净的绣鞋,主仆三人往寿安堂而去。
寿安堂到紫檀筑有些距离,需穿过大半园子走廊方到。
一路上,香柳心翼翼地撑着伞,尽量不让雨丝落在明檀身上一丝一毫,大半伞身几乎倾斜在明檀这边。
明檀皱眉,伸手将香柳拉到伞下:“这么大的伞,挨我近点,不就都不会淋雨了。”
香柳一阵感动:“奴婢,奴婢……”
“你呀,就是太规矩了。” 明檀挽起香柳的胳膊,两人挨在一起,谁都不会淋雨。
香柳向来恪守主仆之仪,稳重自持,这也是她成为赵明檀身边管事大丫鬟的原因,她没有采蜜活泼,不会逗赵明檀开心,有时甚至还会行规劝之责,凡事都谨守本分,事事只求如何照顾好赵明檀。
香柳只是一介卑微的婢女,倒底不敢让首辅夫人亲自挽着她,将胳膊抽出来,心扶着明檀:
“少夫人,路上湿滑,还是奴婢扶着点你吧。”
明檀生来便是权贵之女,心底良善,从不肆意苛责下人,该赏赏该罚罚,她不会视仆婢的命如草芥,但也不会混淆主仆之间的关系,她对身边的丫鬟好,情同姐妹,但她也清楚的知道,那是情同,而非真的姐妹。
你能随意使唤姐妹做事、伺候你吗?当然不能!
见状,明檀也没再什么,任由香柳扶着她。
到了寿安堂门口,采蜜拿出一双干净的绣鞋,帮明檀换上,方才踏入内室。
恰巧,陈湘儿今日也在。
明檀敛衽,乖乖巧巧地行礼:“母亲,安好。”
陈湘儿坐在苏母右侧,起身,对着明檀行了一礼:“表嫂。”
明檀微笑点头:“湘儿表妹。”
苏母正在核对送亲队伍的名册,见明檀来了,笑着拍了拍左边的位置:“快过来坐,顺便帮母亲看看这名册可有不妥的地方?”
明檀坐到苏母左侧,拿起名册看了几眼,送亲的媒婆喜娘护卫等少也有二三十号人,出嫁之日,再加上一抬抬的嫁妆,队伍颇为壮观。
对于寄居的表姑娘,可谓算得上丰厚,绝不会寒碜,更不会教人瞧了去。
不论是苏母,还是苏晋,都是顾念旧情的人。
明檀抬眸:“轿夫,挑夫,护卫,媒婆等名册都没问题,母亲可放心。只是我记得湘儿表妹所嫁的地方乃承州,远不远,近也不近,届时出嫁之日,应是将近三九的天气,不知会不会遇到雪封路、河水结冰的情况?”
“路上又是嫁妆这些重物,可需聘请走南闯北的镖局来护送?”就怕困在路上,遇上见财起意的劫匪。
陈湘儿抬眼看了看明檀,道:“承州那边来信,到了五里坡,会派人来接,就不必如此麻烦了吧。那边也充分考虑过路途风雪等因素,不论快慢,都赶得上拜堂完婚的吉时。”
苏母捻着手腕的佛珠,不知想到了什么,:“就按明檀的意思来办,再到外面请口碑好的镖局保驾护航。”
既是防着山匪抢夺嫁妆,亦是保护新娘子。
苏母拍了拍陈湘儿的手,道:“也是为着你的安全着想,这几年我们生活在盛京,有你表哥的庇护,又是天子脚下,安全自然得到保障。可从盛京到承州有一定距离,恰逢寒冬腊月的,那些占山为王的匪寇也得为年关算不是,路上带着这么多财物,难免惹了别人红眼。”
罢,便将此事交给胡娘子。
“谢姑母事事替湘儿周全。”陈湘儿轻声道。
旋即,又转向明檀:“谢表嫂。以前……是我不懂事,还请表嫂莫怪。”
明檀弯唇一笑,眸如星光灿烂:“湘儿表妹一直挺好。”
虽行差走错,却能迷途知返。
她知道是苏晋下了一剂猛药的缘由,绝了陈湘儿所有的心思,亦安排了她今后的道路,才会让她放下执念,但终归是让陈湘儿没有一错再错。
“湘儿,嫁去承州做了将军夫人,不比在苏府,凡事多思,孝敬公婆,笼络住丈夫的心,争取来年诞下麟儿。”苏母,“阿苑前不久来信,她这一胎稳固,来年入夏便可生了。”
明檀接过话头道:“听褚州的夏天比盛京凉快,不若到时去褚州看望阿姐,顺便可避一避暑。”
苏母笑着点头:“也好。不过,还得看来年的安排。”
苏苑伤过身子,也不知用了多少药调理,许是嫁与少年良人,心境舒畅,这才成亲不过半年就怀上了,信里虽只胎像不甚稳固,但苏母深知女儿报喜不报忧的性子,这一胎必不像信里的那般轻松,必是凶险无疑。
苏母没有深,同明檀和陈湘儿了会话,便觉身子疲乏,准备去休息了。
出了寿安堂,陈湘儿撑着伞,几步追上前面的明檀:“表嫂,等一等。”
明檀扭头看向陈湘儿,抬手取过香柳手中的伞,对香柳和采蜜道:“你们到前面等着。”
采蜜将伞举至香柳头上,两丫鬟齐声应道:“是。”
陈湘儿和明檀踩着湿滑的地面,一道往前走,两人都走得很慢,陈湘儿似没想清楚如何开口,沉默了半段路。
明檀勾了勾唇,率先破两人之间的沉静:“恭喜。”
陈湘儿:“谢谢。”似觉太单薄,又道:“你上次定的衣裳首饰,很精美,我很喜欢,也很感激。”
明檀:“你喜欢就好,女儿家就该扮的漂漂亮亮的,悦己悦人。”
又是一阵沉默,陈湘儿忽然问道:“你爱他吗?”
明檀手中的伞斜了斜,她偏头,直直地看着陈湘儿的眼睛:“自是爱的,这一点,你毋庸置疑,我比你想象的还要爱他。”
陈湘儿握着伞柄的手,微紧:“如果当初赢的是平西王,你当嫁的是他,而非晋表哥。”
明檀反问:“可事实是,平西王没赢。”
“如果赢了呢?”
陈湘儿追问,似急着证明什么,如果平西王赢得比赛,赵明檀便要嫁给平西王,而不是非嫁苏晋不可,是不是明赵明檀对表哥的情意并不深,只是赵明檀的家世和运气比她好太多。
她无法为情自戕,也就算不得什么。
明檀笑了笑:“没有如果,我信苏晋,我信他娶我的决心有多强烈。”
这一世,她明确表示要嫁的人是他,他怎会让她失望,又怎会让自己遗憾?
她对他的回馈,必有回报。
陈湘儿固执道:“真有如果呢?”
明檀眨眼,甚为无奈道:“那我便同他私奔,或者你表哥金屋藏娇?”
陈湘儿愣住。
明檀脚步微顿,她看向发愣的陈湘儿,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一字一顿道:
“我知你意难平,可你的意难平,并非是别人的意难平,只是你一腔单方面的执着,没有回应的情感和执着,你如何坚持都是无意思的。往事不可追,不可忆,你的路在承州,好好同李将军过日子吧。”
顿了顿,明檀:“你和他会幸福的。”
陈湘儿的归宿同前世一般无二,她能同李福林生儿育女,想必夫妻情是有的。
陈湘儿什么都没,默默地往回走。
竹马终究是抵不过天降。
*
城郊。
细雨朦胧,空气阴冷,寒风时不时呼啸而过,如刀子割脸一般。
周景风骑在马上,勒缰绳的手早已冻得通红,骂骂咧咧道:“苏苏,不带这么骗人的,你不是请客吗?这就是你对好友的待客之道?”
来到郊外密林,周景风傻眼了。
苏晋要请客,他以为是去京郊山庄泡温泉,喝两杯酒,哪知道来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树林子。
王继将弓箭递给苏晋,又将自己的弓箭递向周景风:“周世子,出门急,没有专门准备世子爷的,就用属下的吧。”
周景风这才知道出来是为着猎,忙摆手道:“还是你自个儿留着,本世子对猎不感兴趣。”
王继便收起弓箭。
周景风转头,见苏晋正撘弓上弦:“苏苏,这鬼天气出来猎,你吃饱了撑着。这雨越下越大,别我觉得冷了,畜生怕是也畏冷,躲在洞里睡大觉呢。”
苏晋煞气腾腾道:“那就端了狐狸窝。”
周景风一愣,啧啧道:“感情你是来猎狐狸?”
苏晋淡声道:“家中夫人缺几件围脖。”
“又不缺银子,上街买啊,大冷天的来这鬼地方受罪。”周景风桃花眼一眯,“不对啊,我记得一品轩开业那天,你家夫人就戴着狐裘围脖,可好看了,要不是跟那帮公子哥儿喝酒划拳,我都要过去问问,哪家店铺买的,好给我老娘买一件。”
苏晋绷着脸,二话不,一箭就射了出去。
箭矢直插树干,入目三分。
下一瞬,坐下的马儿顿如离弦的箭飞速窜了出去。
“猎不到白狐,便不必回城。”
“哎哟,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周景风转向王继,一副兴起八卦的模样。
王继道:“世子爷,就别瞎听了,快点找到白狐的踪影才是正事,要不然今晚就要露宿荒郊野外了。”
语落,一夹马背,便追了出去。
身后的侍卫也跟着纵马而上。
周景风抖了抖披风,暗骂了一声,不想独自留在原地,也跟了上去。
一群人就在密林里冒雨搜索白狐的踪迹。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猎了一头白狐,赶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城。
“下回这种在夫人面前献殷勤的事,可别找本世子。”周景风的鼻子乃一绝,追踪溯源,没几人比得上,这也是苏晋找他的原因。
狐狸冬天都缩在窝里,确实不太好找。何况,又是下雨的天气。
苏晋:“多谢,过两日请你喝酒。”
完,便道回府。
“诶,本世子还没同意呢,什么人嘛,自顾自就做了决定。”周景风嫌恶地扯了扯湿哒哒的衣服,调转马头,去了最近的锦绣阁。
幸亏,他没有需要讨好的夫人。
否则,多累啊。
*
紫檀筑。
苏晋一踏入屋子,明檀就迎了出来,絮絮叨叨道:“夫君,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要以为你露宿野外了。这种雨天儿,被困在城外,那滋味可不好受。”
明檀上来就要帮他脱去外袍,只是衣服渗着水渍,苏晋不忍她被寒气浸到,便转过身子道:“衣服湿的,很冰,为夫自己来。”
“夫君辛苦了一下午,想必饿了,是先洗浴,还是先用膳?”
“先洗浴。”雨水湿冷侵体,那滋味不好受。
罢,苏晋拿了套干净衣物,转去了盥室。
估摸着快要洗完时,明檀便吩咐丫鬟熬姜汤、摆菜。等苏晋一出来,便可吃上热腾腾的饭菜。
明檀指了指桌边的碗:“夫君,先把姜汤喝了,散散寒气,暖暖身子。不过刚出锅,有些烫嘴,可要心。”
看着嘘寒问暖的妻子,苏晋感受到了浓浓的烟火气,亦是那种浓浓的温情。
他终归是把带给他温情和光亮的姑娘,抓在了手里。
热辣的姜汤下肚,整个身体愈发暖和,手心掌心都冒了汗。
“夫君,收获如何?”
苏晋似不愿多谈狩猎之事,脸上没什么情绪:“猎了一只皮相不怎样的。”
见状,明檀便没多问,想来苏晋忙碌这么久,收获却不大,情绪可能有些低落,明檀是个很能为他人考虑的姑娘,便没揪着此事,而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着其它事。
……
开张这几日,一品轩的生意确实不错,所定的菜单都是明檀精挑细选定的。她也算混迹盛京各大食肆,哪种口味时兴,还是能精准定位。
来过的食客都对一品轩的吃食赞不绝口,环境清幽,上档次,是请客邀友的好去处。
再有周景风邀请的那群饕鬄嘴,亦被美食征服了味觉,对一品轩甚为推崇。
口碑就这般了出去。
酒香不怕巷子深,而开食肆的本质,亦是食物本身的味道,能让人流连忘返,对此念念不忘,便已是成功的开端。
胡掌柜将这几天的账册拿了过来,明檀略略翻看了几页,便让胡掌柜将食材采购等其它支出去的账本一并送来,开支虽不持平,但也相差不多。
何况,是在开业折扣低至三折的情况下。
慢慢经营,别出幺蛾子,赚钱是水到渠成的事。
“少夫人,就恢复原价后的客流量,已经远超以前,假以时日,名气渐显,一品轩定能成为行业翘楚。”
明檀眯着眸眼,笑道:“胡掌柜,辛苦了。”
着,又意味不明地补了两句:“除了解雇的厨师,大多长工都是沿用以前的,一品轩重新开业,当有新气象,干活儿的杂役都是旧人,可也得拿出新的精气神儿,往日有的没的习气,该摒除的就要摒除,我这里不兴。里外一条心,还愁生意不好。有的银子赚,大伙儿的薪酬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不会亏待了去。”
明檀看似和颜悦色,实则话里话外皆是敲。
“少夫人的是。”胡掌柜陪着笑,背上却是冷汗淋漓。
明檀点头,让香柳将提前备好的赏赐送给胡掌柜,都是些名贵药材。因为胡掌柜老母缠绵病榻,药材是必须品,赏也得有门道,赏到人心坎儿上不是。
胡掌柜一愣,赶忙推拒:“少夫人,的不能收。”
“收着吧,这是你应得的,我不会亏待每一个为一品轩尽心的人。”
胡掌柜郑重一拜:“谢少夫人,的定为少夫人将一品轩看顾妥帖。”
……
这日,苏晋下朝回府,刚踏入前院,高管事就拿着一个长匣子气喘吁吁跑了过来。
“主子,绣坊那边连夜赶工,不消几日,狐裘便织好了。”
苏晋开一看:“少夫人可知晓?”
“自是不知,瞒着呢。”
高管事在苏晋的授意之下,并没透露出半点口风,目的便是为了给明檀一个惊喜。
苏晋合上匣子,大步往紫檀筑走去。
明檀端坐案几,正执笔练字,连的是王羲之的《兰亭集序》。
由于太过专注,并没注意到苏晋,直到阴影笼下,眼前的光亮被一双温热而熟悉的手遮住,她才意识到是苏晋。
明檀弯了弯唇,俏皮道:“可要猜猜你是谁?嗯,应该不会是香柳,她不会玩这种幼稚的游戏,那便是采蜜,这个丫头片子倒是对此乐此不彼。”
“丫头,猜对了吗?”
苏晋低声道:“不对,再猜。”确实幼稚的不像话,不像是他会做的事。
明檀:“……”
声音都未加掩饰,这还不明显吗?
“夫君,衍之哥哥。”
姑娘的声音甜软动听,似含了蜜糖,甜入心扉。
“猜对了。”
苏晋顺势松手,改为揽过她的纤腰,一使力就将她抱了起来,明檀仍握住笔,不禁惊呼:“心墨汁。”
明檀只觉一个旋转,苏晋便坐在她的椅子上,而她则坐在他腿上。
晕染着浓墨的笔毫,被苏晋手中的长匣子轻轻一击,就稳当当地转入笔筒。墨汁虽没甩到两人衣裳,但不可避免,甩到了纸上。
看着纸上黑糊糊的墨汁,明檀哼哼唧唧道:“白抄了。”
“无碍。”
苏晋取出一支细笔,寥寥几笔,化腐朽为神奇,将那摊墨汁勾勒出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好看极了。
“越过它,便可。”
苏晋提笔,顺便将剩下的几句写完,兰亭集序早已烂熟于心,不用翻阅原文,便可如数落笔。
明檀缩在苏晋怀里,歪头瞧着宣纸上的两种字迹,前半部分是簪花楷,清秀婉约,后半部分则是隶书,龙飞凤舞,飘逸劲挺。
一雅一狂,倒也相得益彰。
配合那朵梅花,出奇的没有违和感。
“夫君,匣子里装的什么?”明檀看到桌边的长匣子,随口问道。
苏晋搁下笔:“开看看。”
明檀惊喜道:“哇,好漂亮的狐裘。”
她抚了抚狐狸毛:“好柔,好软。”着,便迫不及待地将狐裘围在脖子上,喜滋滋地问苏晋:“好看吗?”
诚然,看到姑娘亮晶晶的眼神,苏晋心情愉悦。
苏晋唇角含笑,毫不犹豫地贬毁周淮岑送的那只:“好看,比你之前那条好看。”
明檀问:“此次又是岑表哥送的吗?”
苏晋唇角的笑容微僵,身子往后靠了靠,阴阳怪气道:“只有九皇子才能送你狐裘?”
明檀一愣:“是夫君买给我的?”
苏晋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下去了:“不是买。”
看到苏晋的表情,明檀瞬间回味过来:“是夫君那日所猎之物?夫君专门是为明檀猎的狐狸吗?”
“嗯。”
明檀:“……”
不能直接清楚吗?首辅的心思,可真难猜。
然而,苏晋仍是不太高兴的模样。
苏晋绕了大弯送她礼物,明檀很给面地道:“好喜欢,以后天天带夫君送的。”
“嗯。”
苏晋脸上重拾笑意。
见状,明檀恍然意识到了什么。
直到原先那件狐裘围脖怎么都找不到,最后在隔壁房间压箱底的衣服堆里找到皱巴巴的狐裘时,明檀才确信,苏晋是在吃醋?
明檀简直苦笑不得。
不周淮岑对她是纯粹的表兄妹之情,就陈湘儿对苏晋掺杂男女情的表兄妹,她都没吃醋,他倒为了件狐狸皮吃的飞起。
最后,明檀还是让那件华贵好看的狐裘围脖压了箱底,再也没戴过。
转眼就到了陈湘儿出嫁之日。
门外鞭炮声阵阵,虽不及明檀出降场面,但亦是大户人家的排面,单就送亲队伍及嫁妆已是颇为壮观,惹得行人频频张目。
苏母眼角含了泪,这些年毕竟是将陈湘儿当做亲女,与苏苑同是外嫁,临了终是不舍,只一遍遍叮咛陈湘儿保重,有机会定要回京省亲。
陈湘儿哽咽道:“姨母,我省得,省得。”
即将告别亲人,踏上陌生地方,亦是彻底了断过去的感情。
陈湘儿心有彷徨,不知未来是否真会幸福顺遂,回头看着苏晋的亲人,目光定定地落在苏晋身上,没有幽怨情愫,有的只是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表哥,你能抱抱我吗?”
苏晋拧眉,没有话,而是将目光转向明檀。
明檀浅浅微笑:“你们兄妹情深,日后不常见,哥哥送妹妹出嫁,相拥告别自是人之常情。”
然,苏晋仍没动。
明檀对着陈湘儿点了点头,陈湘儿咬了咬牙,大着胆子上前,主动抱住了苏晋。
因着赵明檀的同意,苏晋没有推给她。
这是陈湘儿第一次实实地拥抱、曾经的自己付出满腔情愫的郎君,然她却没了任何激动和悸动。
应是彻底死心了。
再见,表哥。
“起轿。”
吹拉弹唱,鞭炮声阵阵,绵长的队伍犹如长龙,蜿蜒往城外而去。
落日余晖。
陈湘儿踏上了属于自己的归途。